我猜《榴莲飘飘》肯定很受评论家的青睐。里面的意义城镇(维特根斯坦意义上的,其实《榴莲飘飘》更像城镇外那些笔直的大道)足够评论家走几个来回满载而归(或许我是其中不那么贪心的一个)。不管怎么说,影片的拍摄和传播都是一个意义生产的过程(想想我们的语言,它本身是不是就是一种命名的冲动,一种赋予意义的下意识行为?)。在这个意义上,一部好的电影和一部坏的电影的区别就只在于意义生产的方式,或者说,阐释的方式(导演是不是也在试图阐释什么?)。一个阐释者尽可以在城镇里为所欲为,但愿,不要迷路。
一路上都是榴莲
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里讲了个故事:查理大帝爱上了一个德国姑娘,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官员们都很紧张,当这个姑娘突然死去时,大家才松了口气。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查理大帝转而迷恋于姑娘的尸体。图平大主教对此感到惶恐不安,他对尸体进行检验,在死者舌下发现了一枚戒指。他一取出戒指,查理大帝转而把满腔情思倾泻到大主教身上。主教无奈,把戒指扔进康斯坦茨湖。于是,查理大帝再不愿离开这个湖。
卡尔维诺分析说,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其实是那枚戒指。一件物品在故事里出现时它就具有了一种特殊力量,变成了磁场的一个极或某个看不见关系网中的一个眼。物品或显或隐的具有象征意义。他得出结论:任何一篇故事中任何一件物品都是具有魔力的东西。
陈果显然深谙此道。片名“榴莲飘飘”,首先出现的是影片中一再刻画的榴莲的意象(勤勤恳恳的评论家们喜滋滋的收获了一路),然后是 “飘”的意象(这个诗意的意象与海报中仰头望雪的女孩一起构成了影片的反讽机制,并且蛊惑了不少怀揣诗性期待的观影者,比如我)。“飘”对应于影片一开始河这边/河对岸的预设(这一预设贯穿整个影片):河这边的总是试图“飘”到河对岸去。另一方面,由东北南下来到香港的秦燕,由河这边的深圳来到河对岸的香港的小芬一家都处于一种漂泊无依的状态(香港电影中“飘”是一大主题,这与香港殖民/后殖民的处境脱不了关系,想想王家卫的《阿飞正传》)。榴莲则可以看作是卡尔维诺那个故事里的戒指,一件具有魔力的物品,一个让所有评论家的好奇心蠢蠢欲动的隐喻。同时这又是一个隐喻的隐喻:在榴莲乱刺丛生的坚硬外壳之下藏着什么?
榴莲首次出现在影片中,是作为一件行凶的工具:酒店的伙计从背后用榴莲给予与他有过过节的耀仔重重一击。这一事件中二者都表现出底层如榴莲一般顽强的生命力(二者在彼此恐吓的把戏中你来我往,并且可以预见,没完没了)。这里形成了一种隐喻结构:榴莲的恶臭/底层卑贱的身份,榴莲的刺与硬壳/底层顽强的生命力。同时这里出现的暴力与警察驱逐非法入境者的暴力是同构的。上层(警察)/底层,底层/底层,循环的暴力结构揭示出底层的真实处境。在这个结构中,榴莲象征着一种来自生活的暴力。
一旦进入影片,榴莲便迅速演变为故事推进的叙事符码。卡尔维诺对上面那个故事的分析展示出的物品的魔力很大一部分在这里。接下来,榴莲作为爸爸带给小芬的生日礼物出现在餐桌上。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分吃榴莲,妈妈坚决不肯吃,小芬勉强吞下几口。再接下来,小芬把爸爸买的第二个榴莲寄给回到东北的秦燕。在小芬和秦燕,榴莲象征他们在香港的处境:屈辱的,不受欢迎的,一如众人对榴莲臭味的厌恶。小芬姐妹和妈妈三个人每天不停的洗碗,试图洗去的也不过是这种生活的臭味。而在影片的最后,秦燕仰头望雪的情景也与此遥遥呼应:洁白无瑕的雪能洗去生活的污迹吗?
在另一方面,影片在这众多隐喻之下逐渐显露出一个主旨性的隐喻:榴莲/南方。对于秦燕和小芬来说,榴莲对应着南方,一个南方的想象物,一个河对岸的想象物。有谁知道,在南方乱刺丛生的坚硬外壳之下藏着什么?
河对岸的生活:想象的南方
博尔赫斯有篇短篇小说,题目就叫《南方》。达尔曼患上了败血症,经历了一段生不如死的医院生活,活了下来,然后去南方休养,最后死在南方的一次决斗中。这个故事的吊诡之处就在于,没有人知道南方的旅程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达尔曼躺在医院病床上幻想的一种死法。博尔赫斯模糊了现实与想象的界限。
而在中国,一首又一首诗写到南方。诗人们沉迷于“南方”在他们舌尖发出的迷人声响。他们躺在他们诗中的南方不愿起来。
陈果借用了这种想象。影片一开始,河这边/河对岸的预设就为南方的想象画出了一条界线。在河这边的时候,秦燕活在对南方的想象中:秦燕对外宣称在南方做生意(其实是皮肉生意),父母对亲戚好友炫耀女儿在南方的成就(那一桌花费掉秦燕不少积蓄的筵席),表妹和以前的伙伴表现出的对南方的向往(表妹和几个伙伴最终乘火车南下)。吊诡的是,就是在河对岸,秦燕仍然生活在对南方的想象中。在香港的时候,秦燕买了幅挂历,上面是香港的著名建筑,秦燕坦承自己没有去过任何一个。本来在周末“加班”是有“奖励”的(去海洋公园),最终也没去过(海洋公园的主题也出现在小芬一家的闲聊中,最终他们一家去了没有,影片没有说)。
对于秦燕河这边/河对岸这种双重生活,影片前后表现出明显的两种风格。河对岸的生活现实、紧张、忙碌、机械而单调,影片忠实的表现着这种风格:单一的场景,总是在秦燕的寓所、小巷(与小芬的生活重合)、餐厅(秦燕她们在这里等待接客)、街道之间来回;快节奏,对于接客过程的快进处理。河这边的生活则是诗性的,怀旧的,安全的:永远被白雪覆盖的东北,一伙年轻时候的伙伴,过年前后喜庆温馨的气氛。二者的互置(诗性想象的河对岸无比现实,现实本身的河这边却是诗性的)构成了影片深沉的反讽机制。(影片的风格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小芬一家日常生活的非戏剧性闲聊,恰恰与好莱坞一字千金的风格形成对比)
当然也有一些例外。在河对岸,也有诗性的时刻:秦燕与小芬的那段小巷中的友谊(与小巷中的暴力相对比);在河这边,也有现实的时刻:秦燕与小名破碎的婚姻,为生活而奔波的艰辛。正是这些例外在南方的想象中显得弥足可贵。正是因为这些例外,秦燕才会把手机号码换掉(过去的记忆通过手机延续下来,换掉手机号码是对南方想象的一种抗拒)。而小芬最后给秦燕写信:她被警察赶出香港送回深圳,而“这才好呢”,因为这里才是“真正的家”。
陈果并未满足于对这种想象机制的单纯揭露,他对河对岸的反思有更为深刻的地方。
回到河这边,秦燕见到年轻时的一群伙伴。其中有一段,秦燕和伙伴面对开过来的火车高唱年轻时的改编歌曲:“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男女光着屁股跑/男的追/女的跑/追到以后按在地上搞一搞/搞得女的哇哇叫/掀起了原始社会的性高潮/性高潮……”由此反观河对岸的生活。商品化的进程使性这种原始的生理与心理的需要转变为一种可以贩卖的商品。
前面在讨论榴莲的隐喻时提到“洗”的主题,与这个主题有关的还有“洗澡”。秦燕在河对岸接客的时候,每接一个客人要先为客人洗两次澡。这里的“洗”不再具有讨论榴莲的隐喻时那种对于处境的反抗性,相反,“洗”被处境所同化,本身成为商品贩卖过程的一部分。
在河对岸,秦燕过着符号化的生活。秦燕一开始在影片中出场,伴随着“大便完厕纸乱扔,还对着吃饭”的指责,这与秦燕在东北表现出的修养有天渊之别(别忘了,她是学京剧这种“国粹”出身的),前后二者判若两人。秦燕在接客的时候频频碰到一个问题:你是哪里来的?在秦燕的回答中,有湖南、深圳、旺角……秦燕可以来自任何一个地方,但不是东北。在河对岸的生活中,秦燕的主体性逐渐消失(身份认同的危机),她越来越接近于她所贩卖的商品本身——身体(异化),南方的想象(作为一个系统)反过来将想象的主体(作为系统里的能指)吞噬掉。河这边/河对岸的对立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想象机制的问题,由这里引开去,是对现代性的反思问题。
与“洗”的主题有关的还有“皮手套”的主题。帮客人洗澡,日子久了秦燕的手脚皮肤开始脱皮。在与小芬成为朋友后她帮小芬洗碗,发现洗碗是带着皮手套的。在回到东北后,秦燕一次洗碗的时候想起了这个细节,她问她妈:“我们家没有皮手套吗?”
陈果的皮手套在哪里?
秦海璐最近有点忙。
参加综艺《中餐厅3》屡次上热搜,主演的电视剧《老酒馆》获得无数好评。
再过几天,她转行做导演的处女作《拂乡心》也将登上大银幕。
当秦海璐在影视、综艺领域都霸屏的今天,不由得让人想起她18年前的那个高光时刻:
当年,还未从中戏毕业的她,主演了人生的首部电影。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部电影竟让她一举荣膺金马影后。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秦海璐的这部“封后之作”——
榴莲飘飘
《榴莲飘飘》是导演陈果拍摄的“妓女三部曲”之一。
听名号你也能感受到,这是一部颇具争议的电影。
它曾被电影局定义为“中国境内偷拍非法电影”,导演陈果也收到了警告。
片中也不乏大尺度的部分,正因如此,它也被禁止在中国内地公映。
但是直至今天,它依然被认为是拍“性工作者”最好的华语片之一。
陈果“妓女三部曲”《榴莲飘飘》《香港有个荷里活》《三夫》
当年《榴莲飘飘》可以说获奖无数:
它入围了金马奖包括最佳导演在内的7个奖项,并最终获得最佳剧情片、最佳女主角、最佳原创剧本、最佳新演员四项大奖。
不仅如此,它还获得了金像奖最佳编剧、最佳新演员两个奖项,并提名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众誉加身,《榴莲飘飘》其实讲了一个并不复杂,但解读空间极大的故事。
片中的女主角叫小燕,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
虽然从小就学习京剧,可是现年21岁的她,在家乡却找不到一份好差事。
为此,她选择了只身闯荡香港。
在三个月的居住期里,小燕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卖身。
二十出头,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小燕的生意自然络绎不绝。
她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每接客一次就在上面划一道。
长时间的接客,小燕也对这行驾轻就熟。
逢男人就叫老板,一见面就脱衣服冲澡。
和客人闲聊的时候,始终三句话离不开小费。
但是,每当客人问她从哪里来时,她的回答是四川、湖南或者上海。
在故乡这个问题上,她从来不会说真话。
背井离乡来到香港,小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挣钱。
在三个月居住期限下,她不得不抓紧每一分钟接客。
原本每个月有四天休息的假期,她从来不休。
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电话一响,就得立刻去客人指定的地方。
正因如此,就连吃饭对于小燕而言,都变成了一件累赘的事情。
每次都是匆匆扒几口饭,就又忙着去接不同的客人。
眼见居住期限就要到期,小燕也没有休息。
他利用最后这一天,接了38个客人,是这行近半年来的最高纪录。
累吗?当然累。
但是小燕不在乎,她只想赚足够多的钱,然后才能心满意足地回到故乡。
三个月的时间,小燕赚了七万多块钱。
在上世纪90年代,这算一笔不小的数字。
家人为她举办了隆重的接风宴,宴会上的她出尽风头,成为所有同辈人艳羡的对象。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样的风光之下,隐藏了多少的不堪。
回到老家之后,偶尔也有之前的老鸨打来电话,劝小燕回去继续接客。
小燕为了不接电话,索性换了电话号码。
她决定金盆洗手,认真地做一门踏踏实实的生意。
先后调研了服装店、歌厅等行业,却没有一个能让她满意。
今后到底要做什么呢?小燕自己也没想清楚。
当终于脱离慌乱的接客生活之后,此时的小燕,却陷入了另一种对于未来的无措与迷茫。
除了小燕之外,片中还有另个一重要的女性角色,一个叫阿芬的小女孩。
阿芬从大陆偷渡到香港,和家人生活在一起。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小燕一样,都是被迫在异乡生活的人。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小燕在接客的路上认识了阿芬,两人也成为了好友。
故事最后,小燕离开了香港,阿芬也被警察遣送回家乡。
在那一年的冬天,回到老家的阿芬,给回到东北的小燕寄了个特别的礼物:
一颗硕大的榴莲。
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小燕默默品尝着闻起来很臭的果肉,感受其中的复杂滋味。
说起来,关于性工作者的电影,相信大家都看过不少。
往近了说,前段时间给大家推荐的《下海》,就讲述了被下岗浪潮波及的女性,选择去外国卖身的故事。
相较于《下海》,《榴莲飘飘》在细节上更加值得一提。
为了演好片中的角色,秦海璐到香港茶餐厅里观察“北姑”们的真实状态,甚至特地在酒吧里和真的妓女聊天,像姊妹般诉苦。
正因如此,片中呈现出的细节也更加写实。
比如小燕在外面吃饭这一幕,镜头下是妓女和皮条客聚集的地方:
女性都化着浓妆,身着艳俗的衣服,言行举止轻佻。
而男性说着难懂的粤语,一副懒散的模样,不耐烦地走动。
当小燕接到工作,出门之后,又运用了手持跟拍的方式。
不停晃动的摄像机下,捕捉了香港边缘人群的生活状态。
这些纪录片式的镜头相当写实,让人感到局促、烦躁和不安。
除此之外,由于小燕的身份特殊,每天要不停地洗澡。
在长期与水和洗浴用品的接触下,手和脚难免会被泡到起皮。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都在片中有真实的呈现。
片名《榴莲飘飘》,海报里是一颗被放在雪地里的榴莲。
这其实意指的是两个地方:
一个是把榴莲奉为水果之王的外乡,一个是每到冬天就大雪飘飘的故土。
整部电影在时长上也明显被划分为了两个部分,前半部分发生在香港,后半部分发生在东北。
关于这两个地方的差异,片中也通过不少细节来进行了对照。
第一个明显的对照是金钱。
电影前半部分,小燕在一次接客过程中,偶然间在床上发现了一枚硬币。
于是,她将床垫翻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捡起了掉在床垫下的每一个硬币。
小燕身处异乡,“人为财死”的窘态暴露无遗。
但到了电影后半部分,小燕回到东北之后,去银行取钱。
当存折打开时,对上面的金额给了一个特写镜头。
对普通人而言,七万块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这无疑是外在的改变:小燕在财力上的增强由此可见一斑。
除了金钱,另一个明显的对照是洗澡。
电影前半部分,身为性工作者,洗澡对小燕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
每次洗澡都显得匆忙,甚至还不得不陪各种客人聊天。
回到东北老家之后,小燕也去澡堂里洗过澡。
但此时的洗澡,对于小燕来说变成了一种享受。
这里是内心层面的改变:小燕告别了不堪的过去,开始了新的生活。
通过这两个方面的对照,小燕从里到外的变化都昭然若揭,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性工作者”的真实处境。
最后,不得不来说说“榴莲”这个意象。
它外壳坚硬,内心柔软;闻起来臭,吃起来甜。
这种充满矛盾的水果,就像是小燕所代表的特殊群体。
人们虽然在明面上“避之不及”,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有人对之“爱不释手”。
当然,榴莲在片中更多隐喻的是我们的生活。
就像那个被榴莲砸伤的青年,最后一口一口把榴莲肉吃掉了一样。
生活也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莫名地给人当头一棒。
我们无从选择,只能在苦难与伤害之后,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
榴莲虽臭,但吃到嘴里的那一刻终究有几分甘甜。
生活虽苦,但也总存在一个,让我们为之坚持和奋斗的理由。
*本文作者:张不才
生活总是不经意地充满着假象。小燕在笑但她不一定快乐。阿芬向往香港却不因为喜欢。爸爸口中的“做生意”,不过路边摊一个。正像《一一》里,那个八岁的小男孩兀自疯语,“每个人只能看到一半的世界。”我们的后脑勺对着的那个世界,是我们真的看不到。还是不愿意看。
香港,小燕一天冲四十凉,最多的一天接下三十八个男客,为了钱,为了所谓的荣耀。回到牡丹江,爸妈为了面子,执意举办盛大的酒宴,一片觥筹交错,杯光酒影。那么多的羡慕那么多的贪慕,可有谁曾想过其后掩埋的黑暗。
秦海璐饰演的小燕,一个妓女。不是想象中的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只穿极为普通的连衣裙,背大大的双肩书包,平凡的像邻家的纯情女孩。人前背后,她的眼角眉梢里,既没有讨好客人的谄媚,也没有自暴自弃的痛楚。黑暗肮脏的房间里服务男人的时候她淡淡的笑,冰天雪地里仰望雪花时她依然淡淡的笑。眉宇里不自觉透出的坚决和无奈。尽收眼底。
她是一个坏女孩。她以21岁的身体招摇在那个南方城市的腐烂里。记事本上的正字是她的历史也是她的罪证。她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蜗居着,等待着客人的垂青。她接到电话就忙不及地开始“工作”。但她却会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似地拉上四围的窗帘,用一种看似可笑的方式,挽留着她残留的自尊。徒劳无力的挣扎是震撼的。好象《可可西里》里,慢慢陷入流沙的一幕般,触目惊心。
回到家乡回到一切的起点。生活还是那么平静。雪纷纷扬扬地下,但它抹的去那些无奈的曾经么?躺在美容室的椅子上,别人问小燕准备做什么生意,小燕只说没想好。于是那女人说,你在香港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小燕的眼神变的复杂,没有人知道那些故事,除了自己。许多时候感到悲哀,世态炎凉冷暖自知。破了的再也无法复原,比如年少无忧的心。
童年回忆的那一段是电影里唯一的亮色。纯真的岁月一去不返。成长是认清现实的过程。这个过程残酷又直接。悲观的东西最警醒。陈果把美丽的东西摔碎了给我们看。赤裸裸地让人心悸。
《榴莲飘飘》,榴莲隐喻的是谁是什么。是小燕,是阿芬,还是生活本身。又或者都是?影片沉闷压抑,但到底陈果还是用榴莲说话了。坚硬里是柔软,芒刺里是香甜。恶臭的东西本质却也许是清爽怡人。榴莲,与生活一般,都是假像的一种。于我而言,抛开心酸胆怯,切开它,享受它的甘醇,足矣。
并不大喜爱看如此晦涩的片子。但这仍不失为一部反映现实的好片。尤其女主角的表演,毕竟,金马影后不是白得的。
http://ddwindow.blogdriver.com/ddwindow/1136700.html 小燕是牡丹江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她利用旅游签证在香港拼命卖淫。三个月后她回到家乡,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南方做生意赚了大钱。一天她收到一件意外的礼物,一个巨大的榴梿,那是阿芬寄给她的。阿芬是一个在香港过期居留的非法居住儿童。她告诉小燕,她已经被警察抓住,并被送回家乡深圳。而这时,燕子身边的许多年轻人正坐在开往异乡的火车上,憧憬着"到外面闯一闯"。
陈果又一次把他的镜头对准了城市中下阶层的青年,仍是不动声色的纪实风格,还有对市民文化的津津乐道以及对民间俚语的兴致勃勃,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陈果在《榴梿飘飘》里一脉相承了他在告别九七三部曲中固定下来的个人风格。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对他在《榴梿飘飘》里做出的改变的努力视而不见。依我看,这才是重要的。事实上即使是那些看上去类似的表面因素在这部影片里也因为做了不同的排列组合而呈现出异样的色彩。如果我们不能对这些微妙的差别做出区分,那么虽然曾经喜欢过陈果电影的人会继续喜欢这部《榴梿飘飘》,但由于新鲜感的丧失和对意外的期盼的不断落空,因而这种喜欢不免要大打折扣。举个例子,有人说陈果这次再次选择了城市边缘人(妓女!)的题材,诚然不能算错,但就影片的后半部分而言,这样的概括是缺乏说服力的。小燕的生活在牡丹江市起码能够代表百分之五十一的年青人(若严格按照影片的暗示,这样的估计无疑是太保守了);而牡丹江市呢?在全中国百分之五十一的中小城市恐怕都可以找到它的影子。说她是城市边缘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也正因为如此,《榴梿飘飘》幸运地未能成为告别九七四部曲之一。
影片首先值得关注的是剧作结构上的精雕细琢。小燕的两段生活(香港的和牡丹江的)看似是用一种生硬的姿势拼凑起来然后塞入一部电影之中的。然而如果注意到了精心安排的情节因素和视觉因素,就会感觉出影片的两部分之间构成了一种隐隐约约,却又无处不在的张力:香港的小燕像一台冷漠的高速运转的机器,在她的前面是一个倒计时的期限和紧随其后的“充满希望”的日子;牡丹江的小燕则是一个已达彼岸的行人,但生活并未因此而心安理得。彼岸生活的琐屑,平凡和隔靴搔痒和青春的冲动,鲁莽,激情难抑格格不入,于是曾经发愿永不回首的此岸生活又成为一个在遥遥招手的诱惑。在这层意义上,影片的片名“榴梿飘飘”就像是两种意象的嫁接,代表南方城市香港的水果之王榴梿,和代表北方城市牡丹江的飘飘大雪。影片结尾的画面在我看来有着全片最为讲究的构图。小燕立在画面水平线的黄金分割点处,镜头从远景推成中景,然后意味深长地静止着。大雪在她的周围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我们可以感受到这个看上去依然年轻的年青人的苍茫心绪。
香港和牡丹江就像两个迥然相异的舞台,小燕在上面扮演着截然相反的角色。香港是一个高度发达的现代都市,可小燕作为大陆来的一个妓女并未享受到它的物质文明。小燕只是生活在一群陌生人中间,甚至连她自己都是陌生的。将自我认同降到最低,她才可能将卖淫做成一份心安理得的正当职业。紧张的生活节奏,无所谓白天黑夜,人与人赤裸裸的利益关系和虚与委蛇,道德感的丧失恐怕才是她对香港的最深切的感受。而在牡丹江,小燕扮演的是一个乖顺的女儿,一个知心的朋友,一个有想法有勇气并小有成就的年轻人。这个她与香港的她是多么的不同啊,到了牡丹江她好像才活过来,才变得有血有肉。这里到处都是熟人,人人都没有也不应该有秘密。这里的生活悠长缓慢,日复一日,有煦煦的人情,也有她青少年的回忆。总之这里是温暖的安全的,让人全身心放松的,但它又无法满足年轻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之所以说扮演,是因为无论哪一个小燕我们都不能将其认可为一个完全的,真实的小燕,倒是两者形成的参差对照让我们若有所悟。影片用不稳定的机位,快速剪切造成的动荡和紧张与固定镜头,长镜头造成舒缓和平静的对比来突出两座城市及两段生活给人的直观感受上的差异,从而传达出主人公情绪上的微妙差异。
影片一些场景设计饶有趣味,如镜子的运用。影片在表现小燕与嫖客做生意时有一个从床垫下捡分币的情节,这个情节就是从床头的镜子里拍的,隐隐的有一丝偷窥的意味,偷窥的不仅仅是这么一个私人的,“儿童不宜”的场面,更多的意味是似乎不小心窥视到了小燕的内心世界(这个情节在影片的后半部分有个与之对照的细节,小燕在朋友家里过夜时拿出存折来看,存折的特写显示了一笔笔数目不小的支出。这一进一出两个细节代替了许多激烈的外部动作表现了小燕的内心世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出卖肉体和尊严,只是为了赢得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些人心目中的看起来更重要的尊严)。等回到牡丹江,许多内景的拍摄开始大量使用镜子。常常是一个镜头已经进行了许久,我们已经习惯了那个方位,忽然镜头一转,我们才发现那原来是镜子里的影子。叶圣陶的《苏州园林》里说,镜子的巧妙使用可以使空间有限的园林显得更加宽敞,但在这里镜子起到的似乎是相反的作用。镜子使局促的房间更加局促,人与人之间本来就狭窄的空间被进一步压缩。稍微想一想,也不难明白,镜子虽然好像是拓展了一个空间,但如果有人在场,那么人数也被翻番了,尤其当有人走动时,这种走动也被翻番,怎不叫人眼花缭乱,呼吸急促呢?这样的局促倒是和当地过分亲密的人际关系息息相通的。它是密不可透风的,似乎是想关怀备至,但又是隔阂很深的。这几乎是小燕很多地方的沉默寡言和言不由衷的一种形象注解。
影片还抓住洗澡这一象征动作大做文章。洗澡,即香港人所谓冲凉,这一动作在电影里被反复利用。小燕的冲凉不过是接待客人时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而已,冲凉已没有任何洗涤的欢愉。当小燕一次次的在镜头前摆弄她褪皮的脚时,当前辈好心的劝她尽量减少冲凉次数以便多接客人时,我们都能强烈感觉到洗澡的异化,而这无疑是人的异化的一个信号。反观小燕在牡丹江的两次洗澡,都是在正在进行的情节中的突然插入,其叙事功能基本等于零。画面没有任何声音,和小燕与客人冲凉时的喋喋不休形成对照。洗澡在这里被处理成一种脉脉温情的抚慰,我们第一次看到小燕对自己身体的珍惜和留连,这时我们才能发现她在港的疯狂卖淫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顺理成章和风平浪静。
和客人冲凉基本上是在小旅馆的浴室里进行的,那是一个私人的空间,但我们看到的却是隐藏最深的小燕;而在牡丹江的洗澡都是在公共澡堂进行的,但我们却看到了小燕的情感的最真实和直接的流露,这种流露甚至是在与亲人和朋友的相处中也不曾有过的。把玩这样的差异是很有意味的。
由于影片在前后两部分中的许多情节因素和视觉因素(如小燕腰间的那根红腰带,从来没有在台词里交待过,但我们知道那是一个希望平安的象征)的苦心经营,不仅造成了一种无处不在的对比,而且这种对比还常常以互相补充,平行,映衬拓展了影片的艺术内涵,增强了影片的艺术感染力。
影片刻意回避甚至掩盖了可能产生的冲突,(如小燕和父亲在是否要带学跳舞的女孩出去闯闯的事情上意见相左,再如公共浴室本来是对私人空间的粗暴侵犯的象征,但我们惊奇的发现每次小燕洗澡时那里都空无一人,)这需要惊人的克制力,戏剧情节张力的缺席迫使观众将注意力集中到鸡毛蒜皮的日常生活形态中,这就形成了影片的引而不发的艺术激情。然而,另一方面这种克制也阻止了主题向深处的发展及多义化的可能,暴露出影片某种程度上的平庸。
小燕的人生态度多少是让人有些困惑的,这在陈果以前影片的人物中是从未出现过的。她的情绪不是躁动的,行为也不激烈。看上去很坦然,对自己的人生有一种切实的把握,但细想想,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她绝不麻木不仁,但有一种什么都看透后的沧桑,她是懂得自我宽慰和自我舒展的。小燕对生活,包括对身边的人,的平静态度似乎聚焦着创作者欣赏的目光。
当一种体贴入微的揭示代替了锋芒毕露的社会批判,这是否意味着陈果由青年导演向中年导演的成功过渡?(2001)
香港作为榴莲的形象(外表坚硬,气味排外,内里柔软)植入外来人的心。后来小芬给小燕寄的榴莲,暗指她在牡丹江已经跟南方水果榴莲在北方一样,格格不入,同时也提醒着她在香港的曾经。无论是外来文化浸入本土,亦或本地人的背井离乡,就如同榴莲,或许外表看来并不被人接受,但个中滋味只有自己体会。榴莲在我看来,并不好吃。故事始于细路祥同时发生的,阿芬也在里面出现。
青春电影。背景又有陆港区隔,又有东北下岗,糅合的真是精彩。秦海璐的线自然很丰富,阿芬的副线也很饱满。榴莲的象征性太强了,在全剧中的几次出现有重大的意义。可以让影评家们大展拳脚。在牡丹江的部分,很难让人想到这是香港导演的作品。浪漫自然是浪漫,但又很朴实。没有过分的抒情,点到为止。
秦海璐出演第一部电影就成为金马影后,堪称华语女演员的一大传奇。她不怕扮穷,不怕扮丑,只为把这个角色演绎得更加真实,丝毫没有中戏学生的包袱。她饰演的阿燕住在狭窄混乱的出租房,在床上吃盒饭、抽烟的片段让人印象十分深刻,将一个失足少女、底层人士因生活所迫而出卖肉体的状态演绎得入木三分。
生活也是一榴莲,我们捏着鼻子走进它,又有多少人能最终从恶臭中吃出甜蜜
90年代最流行《围城》和《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其实,里面的世界也一样啊。我记得初中时,第一次听见对门的哥哥说要离开企业回青岛时我非常不理解,因为那时正是我调皮捣蛋的黄金时代,我觉得做工厂子弟应该很开心的呀。。。陈果这片子差在对里面的世界还不太了解,可能和秦海璐从小在戏曲学校长大的经历有关。并且,铁轨和火车站不是这样玩的
无论是外来文化浸入本土,亦或本地人的背井离乡,就如同榴莲,或许外表看来并不被人接受,但个中滋味只有自己体会。生活也是一榴莲,我们捏着鼻子走进它,又有多少人能最终从恶臭中吃出甜蜜。有关香港,有关东北;有关赚钱的理想,有关南方的梦;有关小姐,有关尊严,有关爱。
原来Fruit Chan是香港的贾樟柯呀!影后没看出来。
表面的风光艳丽是无法自赏的,那是供别人羡慕的。不能言诉的过去和拼搏,只能以沉默和谎言替代。南方,是一个遥不可及却人人趋之若鹜的梦。
离开香港的最后1小时,她还在接活。飘飘榴莲是香和臭的集合,就像北姑这份职业一样。一直觉得中国这么多女演员,惟有秦海璐称得上是“人民艺术家”,因为她能把中国最平凡卑微的女性演得丝丝入扣,同时挡住任何猎奇的目光。
低端人口生活片段,贫民诗意。非专业演员。朴素自然下的精心设计。本地人与过客的责任感是不同的。工厂记忆。即使回到家乡,她也不再是她。不能说的秘密。街头的政治口号&没有出路的人,原曲&民间改编的词,旁人眼里的风光&自我心理的苦闷。connection: 细路祥。赞陈果、表演、摄影、剪辑。四星半。
关于内地人对南方,对香港,对花花世界“闯荡”的向往以及现实的出入,我觉得这部片子是很不错的。正如阿芬被遣送回大陆后说的:其实这样才好呢,因为这里才是我的家。不过,有多少人能明白呢?主角回到山东后的那一段,我个人感觉太长太散漫。如果着重香港多一点会更紧凑更有中心感。
感觉整个故事被硬生生的分割成了两部分,在我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镜头里已是白茫茫的积雪。还是喜欢影片的后半部分,它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东北的小城市。改革中被遗弃的角落里,一群人在冰天雪地里挣扎喘息。
之前就觉得陈果把香港拍出了汾阳的感觉,这一部下半段里的东北戏就真的太像贾樟柯了……一个学京剧的东北人跑去香港做小姐,陈果很擅长找到这样一些颇具象征意味的点……看完很想吃榴莲,我才意识到我这辈子还没吃过榴莲。
小燕回东北和老同学们唱的两首歌特有意思啊!原始社会好啊原始社会好!
陳果有意無意地讓《榴槤飄飄》向「九七三部曲」靠籠(小芬及其一家的橋段、電視機裡頭的中秋,還有那個在《去年煙花特別多》中被家賢打穿口腔的小混混(貌似跟本片裡頭的那個小混混是同個演員))。電影很是缺乏力量,尤其後半段。
我们向往的生活和我们现实的生活之,间就是一个榴莲的距离!带着坚硬的利刺和难以消化的气息!
陈果作为一个香港人居然对东北有如此深入的认知~~
整个中国是分裂着的。大陆和香港的分裂,南方和北方的分裂,留守者和远行者的分裂。
挺无奈的,但是缺少力度,感觉只是很多因素在一个人身上的堆砌。不过在所有描写北姑的片子里还算是不错了,只是秦海璐把小燕内心巨大的矛盾和茫然演成了一种无所谓,看起来有点空洞,没有灵魂,比《香港有个好莱坞》里周公子的演出要差一些。p.s.吐槽下陈果片子里的北姑总叫“东东”,><
三星半。香港和东北的两极对比,榴莲壳坚味臭,但是果中之王。后半段和之前感觉不是同一个故事,陈果的现实残酷又无情,迷茫不仅存在回归前后的香港,也发生在每一个现代化进程中失落自己的城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