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睡眠

“听着，你扭曲现实的情况很严重。”
“你可以时常和很多人在一起，却感觉自己被遗弃。”
有点小迷人的Stephanie嗔着在大多数人看起来是那么不靠谱的妇女之友，当然也是个小男生Stephane。
歪歪高手Stephane着实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比如在浴缸里好端端地泡着澡，眼前的肥皂泡泡忽然啪啦啪啦嘭成了满缸的玻璃纸，然后是光着身子发骚的女同事莫名奇妙地献吻。Stephane说不行不行，我内疚，然后用蹩脚法文给Stephanie写便条。
亲爱的Stephanie。
Stephane从墨西哥来，父亲刚刚去世于癌症，母亲给他推荐了一份据说是很有创意的工作，于是他回到了家乡。可是所谓的平面设计就是在地下室里粘纸条。工作，同事，上司一切皆不如人意。歪歪大王Stephane于是在他夜晚的Stephane TV啪啦啪啦嘭出了一只大蜘蛛，把看不起自己鲜嫩水粉画日历创意老板缠成了长头发长胡子的丑八怪老头，窗外是满目满目的逐格动画做成的漂浮的纸盒大厦，同事皆拜倒。
你看他就是很享受这样歪歪情节严重的操控世界。
你可以叫Stephane歪歪高手，梦想狂热分子，看起来他就是个重度梦游症患者。拥有自己的乱搞工作室，电影的开始他就架着两台摄像机制作他Stephane TV的制梦节目。“关键在于精细搭配和丰富的原材料。首先，滴上几滴胡思乱想，然后，加入主料：适量记忆碎片和怀旧汁水——哦，这是二人份；稍微搅拌，放入爱，友情，和一些其他的关系进行调味……”
“但是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公寓里。” Stephane在浴缸歪歪的一段，对光身子女同事玛婷这样说。
但是事情似乎出现转机。女猪脚Stephanie出现了。Stephane将新邻居Stephanie的钢琴撞翻至楼梯口。一开始的新邻居只是长着长头发和暗黑中模糊的面容。
实在是很相似的人，名字都相差无几。Stephane明明爱上了Stephanie却假借需要见到她只是为了她那个女友Zoey的电话。"Stephanie: so,how about your father? Stephane: ...my father...he's still dead..."一开始的每次对白都是如此勉强得没话找话。
但是相似就是相似。Stephane告诉Stephanie每种结构都会有它们的共鸣频率，摁对了钢琴的和弦化纤棉就会像云一样飘浮在空气里。Stephanie的房间里有按键是纽扣的电话，关在笼子里的大象被比它还大的螳螂敲了脑袋，她就是一个巧手的同样也是不靠谱的姑娘。
两个不靠谱的人一起，你可知道有多么好玩！Stephane将Stephanie的烟头丢到楼下，然后将过路的行人歪歪成被烟烧着了正准备打滚，Stephanie说我们可要救他吖，于是拧开水龙头，接了一盆的玻璃纸一股脑朝楼下无辜的好好的行人头上倒下去。“透明糖纸的混沌世界！”他们玩得很开心。
妇女之友Stephane就是神经触感比人敏感强烈，他老是幻想Stephanie是不在乎他的，幻想她甚至还有男友，Stephanie和男友在公司给Stephane庆祝的宴会上跳艳舞。可是Stephanie就是微妙他，就是想折磨他，他就是这样想的。
树洞里装满了他最恐惧的梦。这些感觉其实就是我们对周遭的不满，无力和自己的卑微感，逐格动画的幻想世界和Stephane每次痛快狠狠的对世界的操控，其实是我们回避型的人格障碍。没关系啊，其实有时候世界根本甚至不是我们所感觉到的样子。
“那我到底要怎么样？”
“呃……我不知道，或者摸我的头发，还有别的什么……”
Stephane爬上了Stephanie的床。在那里，他发现了自己要求她做的森林里的诺亚方舟，那是一只白色绒布的小船，上面种了白色绒布的小树。还有他送给她的一秒钟时光机，Stephane曾经用它耍赖两次拥抱Stephanie，他很满足地睡着了。
“你要去修补你的牙齿么，算了，也许没有牙齿对blow job会比较好……”
几分钟之前还在对Stephanie说这样粗鄙话的Stephane重新进入了Stephane TV的电视节目，在那里，他和她乘着灰色张翅膀的布马，那是Stephanie被放大的手艺，飘呀飘呀，天上是大朵大朵的化纤棉，他们飘到了森林里的诺亚方舟上，森林里的诺亚方舟由玻璃糖纸的小溪流入玻璃糖纸的la mer，青草地仍在身边。
Stephanie摸着Stephane的头发。
“你还要回墨西哥么？”
“额，不会了。”睡梦中的Stephane这样答。
好吧好吧，我坚持认为，他们没有告别。

Stephane: Hi, and welcome back to another episode of "Télévision Educative". Tonight, I'll show you how dreams are prepared. People think it's a very simple and easy process but it's a bit more complicated than that. As you can see, a very delicate combination of complex ingredients is the key. First, we put in some random thoughts. And then, we add a little bit of reminiscences of the day... mixed with some memories from the past.




Stephane: P. S. R. Parallel Synchronized Randomness. An interesting brain rarity and our subject for today. Two people walk in opposite directions at the same time and then they make the same decision at the same time. Then they correct it, and then they correct it, and then they correct it, and then they correct it, and then they correct it. Basically, in a mathematical world these two little guys will stay looped for the end of time. The brain is the most complex thing in the universe and it's right behind the nose.

電影看到一半已經斷定，《戀愛夢遊中》會是我二零零六年看過最喜歡的電影。

女主角其實不頂美麗(也解釋了為何男主角第一眼相中的不是這位隔壁伊人而是她的好友)，但聽她說話軟軟的腔調，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性感。後來翻查imdb發現我早在十年前(！)就看過一套她主演的片子：當時沒有什麼人留意的Jane Eyre。

男主角嘛，容許我這兒插進一個爛笑話──除了整天在作夢外幾乎不做什麼。真的呀，電影中沒有說明原因，但男主角從小就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鎮日在無分界的荒謬和真實中遊走。觀眾跟隨著他的目光，幾乎也分不開電影哪一段是現實，哪一段只是他腦海裡意識在作祟的狂想曲。有些人認為這片子太亂了，我也覺得有點亂。但大概導演的目的就是要你覺得亂，這樣你不是更加能了解男主角的感受嗎。我們這些平凡人就是把夢境和現實分得太開了，偶然在電影中感受一下這種難辨夢境和現實，也挺不錯。

Michel Gondry明顯對「意識」或是「人腦活動」這類課題非常感興趣。前作《無痛失戀》中，他創造了「記憶消除」的科學服務讓主人公拋棄戀愛的記憶。今次片名開宗名義以「科學」命名，結果科學不起來，反而浪漫得很。看《無痛失戀》時，已然有一種冷冽的感覺：不是鋒利，也不是太溫柔，就是冷。電影的色調是冷的，對白是冷的，連Kate Winslet吟詩的語調也是冷的，出來卻是一種調和的暖。《戀愛夢遊中》比起《無》給我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女主角Charlotte Gainsbourg的冷調子，如同一塊冷玉，雖然冷，質感卻溫溫潤潤的，冷得舒服且吸引。

電影的動力(和笑位)幾乎都由男主角帶起，由他而起天馬行空的夢境情節，荒誕但永不走板，加上絕妙的視覺效果，想當然耳是其來有自──導演拍過無數MV，對處理視覺效果自然自有一套，難得是無需刻意擺弄鏡頭，出來的效果已然優美可人，童稚的綿花球和瓦通紙，營造出來的效果很童話，很夢境，更離奇地透著濃郁的詩意。那種詩意不是流於畫面的優美，而需要結合觀眾的想像力才能散發出來，就在你看著男主角橫看著床上那片小小的
絨布船
瞧那幾棵雪白的樹在上邊
隨風輕晃著圓圓小小的白葉子
隱隱感覺你的指尖穿過我的頭髮
來來回回地撫著
我們卻在草原上奔馳
就在那匹我偷偷潛進你家
拿走又修好的小金馬上
慢慢地接近那條流著玻璃紙的河
河上那艘絨布船
幾棵雪白樹在上邊
仍然輕晃著圓圓小小的白葉子

你說要讓這白船
在森林裡航行
尋找海
母親
我說
不如造一艘植物的諾亞方舟吧
把船都盛滿樹木
船下要鋪滿
藍和白的玻璃糖果紙
如同透明的海

作为法国电影爱好者，这么迟才看《科学睡眠》（The Science of Sleep）可谓怪事。这部片子一如既往的散发淡奶酪的清香，让好之者不由沉醉。说是佛洛伊德也好，说是法式幽默也好，《科学睡眠》能让怀着各种目的的观影人感到满足。

某闺蜜推荐我看这部片子历时已久。但是，一来，她的电影推荐并不总是那么靠谱（比如她对苏联黑白电影有偏好），二来，我疑心喜欢哆啦A梦超长篇式欢乐剧的Vic能不能耐下性子陪我看完这部法国文艺片。所以观影计划一再推迟。

昨天看完了几GB的《丁丁历险记》以后，借着欧式幽默余韵绕梁的时机，我想也许是时候我们来探索《科学睡眠》了。然而，事实证明，这部在叙事结构上比《天使爱美丽》（Le Fabuleux destin d'Amélie Poulain）松散得多的扭曲片子只能让一头雾水的Vic更加盼望去踢每周一次的球，留下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不得不说，法国女人的动人之处绝不在于容貌。Stephane一见钟情Zoe，不是她笑靥如花么？但正如在结尾时他被Stephanie逼问“Why me?”时倾诉的理由：你与众不同。你不一样。Zoe不过也是一个平常女孩，自从她轻易的被Stephane同事调戏以来，他就失望了，因为她跟所有在酒吧中嘻笑放纵的女孩没有不同。

Stephanie不一样。她有柔软的声音，她有一低头的温柔，她有偶尔的泪水和掩饰红眼圈的宽框镜。她用双手创造琐碎细小的可爱玩意儿，她对有缺陷的物什不歧视反而钟爱（小布马）。Stephane同她一起创造飘浮云朵的时候，他便爱上了她吧：万物都有自己的振动频率，在他找到让棉花云悬停的那串入水音阶时，他的内心也为Stephanie振颤了吧。

真实生活与梦境的界限，我如何能分清呢？那些Martine在玻璃纸浴缸里给Stephane做blow job的片段，那些小人儿在巨型打印机上跳舞的片段，那些有着纸车纸房子的片段，它们都是Stephane的迷梦吧？可是，Stephanie为什么看见过裸体的Stephane和他那封索要Zoe电话号码的信？如果它们是事实，为什么Stephanie从来没有收到过他那画册般大小的道歉？我不知道我是否愿意区别梦想与现实，毕竟我不忍心去打碎这世上最美丽的结局：

我也想同心爱的人一起，骑着有白色鬃毛的布马，穿过辽阔的原野，跨上长着白色树枝的船，在蓝白色玻璃纸的海洋里畅游，头顶是浮浮沉沉的棉花云朵……

Stephane的妈妈告诉她的新情人，Stephane从小就患上这种怪病，他分不清梦里梦外。我想，也许是他不愿醒来，地球太不安全了，那么多人吵着要回火星呢，能在睡梦中逃过所有切肤的伤害，那为什么不呢？

但是，梦做久了，梦就变成了现实生活，现实生活就变成了梦；正如同准备出国的大学生，他背红宝书的时间久了，做科研的时间少了，仿佛GRE就是必修课，写paper不过是业余爱好。

所以，Stephane受到的最严重的伤害，都是在梦境里：他梦见自己排版排到双手变得像大象耳朵一样大；他梦见自己贸然给Stephanie写了那封恶劣的信；他梦见自己与Stephanie去滑雪，却被同事讲淫荡笑话羞辱，还冻碎脚趾；他梦见Stephanie，像Zoe一样，她爱上一个酒吧里的男人，大跳热舞，眉来眼去……

“请你不要再玩弄我了！”Stephane对着一扇紧闭的大门抱怨。他为了爱情头破血流，却看不清自己懦弱的真相。所有Stephanie对他的拒绝和背叛，都是他一个人排演的幻觉；他终于（在梦中）鼓起勇气，说服自己躲在黑暗中等待着给Stephanie一个亲吻，却在现实中退缩到Stephanie的小床上捂住自己的脸：“你能装作没看见我吗？”

所有的梦，都是他的潜意识吧。潜意识告诉他，他渴望Stephanie，她是他年老时坐在长椅上回忆年轻荒唐事中的女主角，她是这个世界通过混沌系统分配给自己能够通过心电感应交流的女人，然而他恐惧被拒绝，他恐惧背叛，他恐惧失去。所以他在黑暗的独角戏中挣扎，连连受伤，也伤害他人。

Stephanie对他的好感，被“请告诉我Zoe的电话号码好吗”的那封信浇熄。但是她已经像钉透那堵墙一样，打穿了自己和Stephane之间的过去与未来。她害怕被伤害，她以为他隐匿真实的住处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回避，他后来对自己的关注不过是想通过她找到Zoe。一扇门打开时，另一扇门却关闭了。当两扇门都半掩半抑时，Stephane终于在现实世界里面对了他梦中的恐惧：

“Stephanie不爱你……她的吻在你脸颊和嘴之间，那是她对你的不需要……她根本没在约会地点离等你，她骗你，她早爱上别人了……”

只消再过一个转角，他就能透过咖啡店的半落地窗看见Stephanie那纤秀的背影，他去落荒而逃。

他诅咒着她对自己的欺骗，敲击并撞向那扇背后根本没有人的房门，直到在鲜血中失去知觉。

“我是一个低贱的毒品贩子……所以她甩了我……她让我走……我终于……终于走投无路了……”

Stephane选择了意想中的方式结束痛苦：他要飞回墨西哥了。他妈妈说，你不能就这样不辞而别。所以他还是勉强的敲开Stephanie的房门。

他们争吵。他们以前也曾争吵。Stephane很过分的指责Stephanie：你做的那些森林呢？船呢？你根本没做完，是不是？你根本从没做完过任何东西？Stephanie哭着喊：你胡说，我会给你看看，你根本都是在胡说。

Stephane在她的卧室里，看见那已经完工的两层木床。他爬上那让他嫉妒得发抖的小床，用婴儿一般的姿势蜷缩起来。这时，他看见了那艘白色的小船，那船上长着三棵白色的树。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拂动那些白色的树叶：那些他第一次爱上Stephanie时，她承诺做好了就喊他过来拍照的树。

他们安静。他们以前也曾安静。Stephanie拒绝Stephane做自己的男友（那时候“Zoe的电话”事件还未澄清）。过了一段日子， Stephane又问她：Will you marry me when we are seventy? You know... You have nothing to lose then, anyway... 然后，Stephanie是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吗？我不确定，但我确定她说：好吧。

Stephanie轻轻唤着Stephane的名字，也爬上木床，在他的身后慢慢躺下，轻轻抚弄着他柔软而蓬乱的头发。他是又睡着了吗？Stephanie刚刚指责过他：你能把全世界都睡过去……你有着太严重的扭曲现实的问题！

但这一次，Stephane没有用讲英文来掩饰自己的羞涩，没有用说下流话来伪装自己的不安，在他的世界里，Stephanie同样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他们骑上慢慢奔驰的布马，前往玻璃纸海洋，跃上长着白色树的白色小船，驶向层层掩映的白色棉花云深处去了……

一个哥们在MSN上跟我宣布，他恋爱了。重点是，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其实他和她在同一家公司，只是不同部门，中间隔着八百张桌子。但是，他每天对她魂牵梦系，看到她的背影都暗自欢喜。如此这般好几天，他天天都绞尽脑汁设计着该如何跟她认识，但是看见她经过身边的时候却又没有勇气跟她说话。
时隔多日，他仍沉浸在懊悔之中：“当时真应该假装撞她一下，就可以留电话了......”
我笑他：“你就不能高明一点吗，整点那不俗的。”
他说：“比如什么呢？”
   
比如前天我看的这部电影《睡眠的科学》里的他和她。
   
内向敏感的他遇到了同样内向敏感的她，互生好感。两人虽是门对门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又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么，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呢......？

......
认识的那天，他自我介绍说：“我给挂历画插画。不过我的理想是当一个发明家。”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幅红红绿绿的眼镜递给她，“戴上它你的生活就全都是3D的了。”
她：“难道我们的生活本来不是3D的吗？”
他：“是，不过...你试试就知道了......”
(他先是把她的眼睛蒙上，告诉她：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可是有了我你所看到的都会因此而变得不一样。)
他说：“你知道吗，发明3D的那个人普尔弗里希只有一只眼睛，就像贝多芬和它的音乐一样......”
(心底里他应该是自卑的。他觉得自己和普尔弗里希和贝多芬一样，是有残疾的。可是他希望自己和他们一样伟大)

......
她的钢琴上摆着一匹布头做的小马，他一下子愣住了。那小马穿着灰色棉袄，眼睛是两颗白色的扣子，头发和尾巴都是白色的毛线做的。
他问：“你自己做的吗？”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小马，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其实自己已经开始喜欢她。
她说：“不，我收养的。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很悲伤，我不得不把它带回来，给它一个家。”
“现在，它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她又不无骄傲地补充说。
他说：“是吗？我知道你是它妈妈。不过你是否应该也考虑一下他的想法？”
然后她和他都笑了。
(实际上，他自己就是因为父亲刚刚去世，他被妈妈骗回法国。所以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匹被她收养的小马。他爱他的妈妈，可是为了妈妈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总觉得有点委屈。)
她的回答是：“它已经受过伤了。我不能再冒险了。”
(她是在说她自己吧。)

......
她拿起一只白色的小船准备放到书架上。她说，“这是我用帆布做的。我正准备再做一些小树当布景，这样，好像小船驶在森林里寻找它的大海妈妈。”
他说：“不如把森林放在小船里吧......”
他忽然兴奋地提议：“我去拿相机，我们拍一个动画片吧。装着森林的小船出海去找它的妈妈......”
这下她也眼前一亮：“好啊。我们可以让树上长出叶子，然后又被风吹跑了......这时候小船就出海了......我来负责小树，你负责大海！”
于是，他找来了白色透明的玻璃糖纸做海水。
而空中的白云是她抛向天花板的一团团棉花。
(我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大海和白云了。生活中的我和我遇到的那些他都在各自的小船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再也装不下森林，早已搁浅无法出海了。)
他迫不及待地准备飞奔回家去取更多的道具。可是她说：“不着急，下一次再继续。你给我点时间先让我做好小船和小树吧。 ”
临走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很久都没有勇气告诉她，其实他就住在对门。
(他恐怕还没有勇气面对她。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她一样需要做好准备才出发。)

......
当夜他在浴缸里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梦到自己写信给她。信里说：“我对白天的事情感到很困惑，其实我对你撒了谎......顺便问一句，你有那谁谁谁的电话吗？”
(他拼命想抑制住自己喜欢她的想法。他其实并不想要那谁谁谁的电话。他只不过是不想表现得那么在意她。)
醒来他却发现自己的脚印从浴室一路淋湿到她的门口。惊慌失措中，他立刻找来一个钩子把自己的信从门缝里钩了出来。
谁知道这时其实她被吵醒了，而且已经看过信了。她从门背后看到他赤裸裸地站在门外把信塞进门缝，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信钩回去了。
(她看了信当然很失望。原来他不过是跟她说笑的。她开始相信他并不真心喜欢她。)

......
直到故事的结尾，他仍然都不敢跟她表白，并且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临走的时候，他在妈妈的逼迫下来到对门跟她告别。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但是却忽然之间像耍赖一样爬到她的床上不动了。
她见到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任性，觉得自己就快被他折磨疯了。于是她含着泪问他：“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他终于无奈地说：“其他人都很无聊，只有你是特别的。”
就在这时候，他抬头看到了她床头做好的那艘小船和那片森林……他终于知道了他自己有多么傻。

终于，他们骑着小马，穿过森林，小船载着他们在玻璃纸做的大海里乘风破浪，天上挂着朵朵棉花。
......
   
其实这部电影没有什么情节，讲的只不过是一段简单的爱情如何逃过了我们每天对自己潜意识的谋杀。

没错，我们每天都在谋杀。大家都在谋杀。我们明明心里喜欢，却非要用各种理由来扼杀它——年龄职位收入等等一切现实中的距离、虚荣心自尊心自卑心理、道德标准、甚至你爱恋的对象无意间说的某一句话。

我们的心里早已失去了一片绿荫，剩下的恐怕只有焦灼和无奈了。爱情的萌芽还没有来得及长出来被外界的障碍砍伐掉就已经先让我们自己在心底给掐死了......

……
我对我那个哥们说：“喜欢就赶快行动啊。”
他说：“我还是需要机会的。下班的机会。被同事看到了真的不好......”
我点点头：“嗯。先打听清楚。不要踩了雷啊，万一是老板的小蜜呢。”
   
哎，到底是现实不够美好还是我们的心已经不再浪漫了呢？！

米歇尔冈瑞超强的作者风格，与永恒阳光一脉相承手持自然光粗糙道具，给了本片低本创意的文艺气息与简单易行的想象空间，创造力得以大刀阔斧，现实与梦境交叉发展的叙事可谓前所未有的易读与流畅，这点塔可夫斯基费里尼甚至希区柯克都未曾将结构把握得如此简洁明晰，演员群体对两种时空的游刃有余至关重要，而跳脱的美术也是阅读零障碍的关键，不过本片对梦境的解构太过自我，因此形上层面的震撼力不如永恒阳光，剩下了荒诞的可笑和童贞的可爱。
生活化的剧情，童话般的创意，男女主角在《科学睡眠》中做着粗糙却浪漫的白日梦，手工艺爱好者一定不能错过这部布马行海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