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美国女孩》是SARS背景下的母女冲突及和解的故事,那么《瀑布》就是新冠背景下的母女互相扶持守望相助的故事。两个女儿,一个稍显自我太过叛逆,一个成熟到让人心疼;两个家庭,都是学业,房贷,工作等一地鸡毛的问题。
可能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愈见得百转柔肠了起来,个人更喜《瀑布》多一些。感觉母女关系大转变太过理想化了些,在最后心也跟着揪起来,但想想母女俩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为了自己和为了对方,都会努力变得更好的,一起好好地过下去!
瀑布,如果不是被裹挟其中,忍受冲刷,眼看着被巨大的水流冲走一切,其实是一个疗愈的意象,所有的事情都会被冲淡,快乐如此,悲伤亦然。
流水的身份不过送运,冲走的自然会有新的来填补,但是经历过,就好好地珍惜对待。
班卓琴音色清澈,奏起溪流般隽永流长的旋律,衬得罗品文和女儿小静因琐事而起的争吵更显嘈杂,覆在前景的车玻璃同时具备“窗”的透明性和“镜”的反射性,摄影机透过它,使得车外流动的建筑与车内静坐的人物形成物理性的“叠画”,而镜头和“窗/镜”交叠而成的框中框构图又成为电影的“重音符号”,进一步强调出建筑与人的同构属性。电影仅在第二分钟,就已建构起明确的表意体系。
齐泽克在《建筑视差》中尝试性地把建筑与拉康的三界进行缝合,在建筑中,实在界意味着建筑中不可或缺的关乎生活或结构的实用主义成分;象征界对应建筑的符号性体现和意识形态表达;而想象界关乎人们在建筑中的想象和感知。《瀑布》不是纯粹的疫情电影,但片中人物的精神创伤、阶级跌落、家庭和人际关系的异化却都是滋生在疫情的笼罩之下。而影片架构的人与建筑的同构关系,也使得疫情对于建筑三界的入侵清晰可见。
影片前半段,冷质的蓝色作为疾病和异化的隐喻始终弥漫在罗品文与女儿的居住空间中,叙境内的缘由是大楼防水工程蒙上的巨大蓝色帆布,帆布之于建筑即是口罩之于身体,也意味着疫情对于人的侵蚀。这种侵蚀首先发生在建筑的想象界,罗品文的精神困境和疾病正是随着空间中蓝色成分的蔓延而加深。在罗品文精神分裂发作的夜晚,整个房间在她的幻觉中被蓝色侵占,象征着温馨与均衡的暖色灯源缺席,标示出她感知的失调,在由蓝色打造的沉冷压抑的空间中,女儿的举止怪诞而僵硬,家庭关系也在罗品文的想象中陷入困局。
此外,作为个体潜意识重要表征方式的梦,也折射出罗品文的知觉和想象。她梦中“没有防护”的大楼由密密麻麻的同质单元堆砌而成,过分简洁和功能化的结构使建筑如监狱一般冰冷,酷似曾饱经批判的现代主义风格。罗品文在梦中对于建筑的焦虑感知,深埋于现代化严密科层下社会关系的异化,失业和阶级跌落的风险又在疫情的推波助澜下被无限放大,以此成为罗品文严峻的精神危机。
罗品文对于社会关系的隐忧也在影片前半段演变为现实,缠绕在她耳边瀑布的幻听也照应着片名Falls的另一重释义—坠落。失业的罗品文面临着社会身份的缺失,正如疫情对于建筑象征界的侵蚀,在城市的鸟瞰镜头中,蒙着蓝色帆布的大楼与众建筑群格格不入,表现出疫情肆虐下个体的异化与疏离,而帆布对于建筑外观的蒙蔽又直接抹消了建筑的符号表意功能。
而在罗品文面临精神失调和社会人际关系的困境后,意外引发的失火直接导致了建筑基础功能的失灵,也预示罗品文自理能力的退化,疾病恶化下的她不得不转入精神医院。疫情对于建筑的侵蚀最终抵达实在界,蓝色调笼罩下的房屋里布满积水,厨房被烧毁,卧室和餐厅也一片狼藉,建筑不再是满足人需求的适居地带。而在电影的多组构图中,人物似乎被困在大面积的墙和门框形成的矩形间隙中,在红色或蓝色等极端影调的映衬下,建筑非但不生产空间,反而成为压榨和蚕食居住空间的异化实体。
疫情始终是进行时态,但口罩总会摘去,像片中掀去蓝色帆布的大楼,也像在善意和温情中复健的罗品文。疫情和片尾的山洪一样,只是命运施给个体的无数挑战之一。某种程度上我是信任影片的善意的,我也希望凝望大楼时,看到的不是蓝色帆布,而是由“人”组成的化为潺潺细流的“瀑布”。
原载于【第十放映室】
春节档票房大战正酣,好不热闹。可要我说:无缘大银幕、年前刚刚上线的《瀑布》才是最适合这个春节的电影。
可比起众声赞誉、成功破圈的《阳光普照》,钟孟宏的这部新作却备受冷落。不但关注者寥寥,口碑也较前作相去甚远。同样是某影展最佳,待遇缘何大相径庭?
从豆瓣短评中,我们不难概括很多人对本片直观感受不佳的原因:
一是同刻画群像的《阳光普照》比,《瀑布》的焦点始终是母女二人。因为“格局”小,戏剧冲突与悲剧色彩均下降不少。
二是就拍这样一个小家庭,在调性把握上也是不伦不类:能从暗战撕逼的惊悚片转向守望相助的鸡汤片,这让一些人很不适应。
三是与电影无关的一些现实因素在作祟:《瀑布》所展现的疫情防控、阶层跌落和生活苦难在海峡对岸的我们看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在真正的人间惨剧面前,《瀑布》那点儿小资产阶级的空虚迷茫似乎不值一提。
OK,且先不管这三种意见对不对,我们简单归纳一下:第一种,针对的是剧作;第二种,面向人物情感;第三种,是讲主题表达。我们不妨分头讨论。
先从剧作入手。说到剧本,虽然同属某展最佳,但《瀑布》有一个奖却是《阳光普照》没有的——那便是最佳原著剧本。这个故事若真像一些网友说的那样单薄,那某展评委的眼光真是堪忧。
那么,这出小家庭的悲喜剧到底比大家庭的悲情史强在哪呢?依我之见:它是靠“一语双关”的高概念胜出。
剧作:“蓝色”与“瀑布”的高概念
一语双关的概念设计在《阳光普照》中只局限于片名的谐音梗——影片的英文名是《A Sun》,在英文中:Sun与Son的发音相同。
“儿子即太阳”是个需要调动想象力的抽象概念。但到了《瀑布》,钟孟宏匠心独运地打造出一对可见可闻的直观概念——“蓝色”与“瀑布”:它们一为视觉、一为听觉,是贯穿全片、相辅相成的一组高概念。
先说蓝色。
蓝色是忧郁和死亡的颜色。“blue”一词,本就有忧郁、悲伤之意。以蓝色调的大量使用来表达主题,大家可试回想一下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影史经典《蓝白红三部曲之蓝》。
看得出,钟孟宏的摄影风格受基氏影响颇深。在其前作《阳光普照》中,我们同样能看到蓝色对人物内心和电影主题的彰显作用:
乌云蔽日的天空、深夜无人的驾校、关闭幼子阿和的辅育院宿舍皆为蓝色,尤其是长子阿豪坠楼的那个夜晚——悲伤父母的面容消融在愁云惨淡的一片深蓝中。
而到了《瀑布》中,蓝色有了更新、更明确的指代:它是口罩的颜色,象征着新冠疫情本身。
最明显的视觉暗示来自罗品文和小静住所外悬挂的蓝色帆布:这是一个巨型口罩,将人与世界隔离。冷漠都市的寂寞人心,因隔离而更加疏离。
宅在家的品文与小静朝夕以对以致矛盾暗长,加上失业的影响、经济的压力终导致品文的病情急剧恶化。恰如钟孟宏所言:“《瀑布》已不再是一个家庭电影,它关系到去年的生活里面被隔离、被压抑、人与人之间被推开的一种非常强烈的距离感。”
直到大楼拉皮整修的工程完结,帆布缓缓落下,溢满整个客厅的湛蓝色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往昔重现的“阳光普照”——蓝色消退之际,正好也是品文病愈后找到新工作,渐获新生之时。
另一个重要的蓝色意象是品文病友口中提到的法国画家德加的画作《风景中的赛马》,她说:原作本来是张缤纷的水彩,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但这幅画挂太久,颜色都退了,只剩一片蓝色。
“褪色的水彩”无疑象征着疫情笼罩下的芸芸众生,他们的生活失了颜色。频繁的隔离与封锁加剧了社会的原子化,放大了无处可诉的孤独:“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似乎成了每个无助之人无法逃避的宿命。
从将蓝色调作为表达主题的视觉手段到将蓝色包裹成一个影射疫情本身的高概念,钟孟宏的影像功力在《瀑布》中更上一层楼。我们看到:
被拆卸下的蓝帆布呈下坠姿态,而“瀑布”也是下坠的。恰如“蓝色”=“忧郁”,在英文中,“瀑布”与“下坠”的单词都是“Fall”。
“瀑布”究竟是什么?是无可追回的往昔、无从掌握的当下、无法预测的未来,是不断下坠却无计可施的人生。对品文来说,她先是失去家庭、继而丢了工作、最终连自身健康也丧失了——她的人生就是一场无情直落的“瀑布”。
然而,作为高概念的“瀑布”仅仅是靠贾静雯的台词来加以明示么?钟孟宏对“瀑布”打通了视与听的任督二脉,“瀑布”既是幻听、也是幻视。这为全片带来一个首尾呼应、真假莫辨的剧情架构。
怎么说?瀑布,就是水,就是病友口中“偶尔飘来一阵雨,点点洒落了满地”(蔡琴的《抉择》)。
影片开场不久,“明明没下雨,却以为下雨”的品文冲出家门寻找女儿——这是她脑海中的瀑布声音外化为暴雨的视觉形象,更是她对女儿未来遭遇洪水袭击的一次“预见”。所以,你能一口咬定品文只是单纯的失心疯么?
再配合稍后的“果真有蛇”情节,我们会发现,品文在发病期间反而能窥见到隐匿在暗处的人间真实,却无人重视。“幻想成真”其实是影片非常有意思的设定。延续这个思路,我并不认同有人认为片尾出现的女儿获救场景是品文的幻想——虽然那出自她的主观视角。
因为我们要留意到钟孟宏之前给出的画面信息:小静先前穿过一件特别的T恤——上面印着“Don’t Sweat it”(意为“别担心”)。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在结尾的搜救画面中,小静穿的就是这一件。
你若说是品文对这件衣服特别有印象便于她“幻想”或是钟孟宏在片尾想保留以往作品的残酷黑色,故意留下一个不确定的结局让人惴惴不安,我是不同意的。
说到雨天,在《阳光普照》中只被赋予寻常的表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和厄运。片头的砍人案、菜头被阿和的爸爸撞死都发生在滂沱大雨的夜晚。从渲染氛围的外景到“雨天”=“瀑布”=“洪水”的文本内核巧思,钟孟宏对天气的提炼赋能之功更加高妙、天气与具体情节的联动也更为紧密。
就像较之《阳光普照》中频频对准天空、大同小异的浓云蔽日,品文与女儿卖房之前的空镜头是这样的:乌云将地上的房屋逐排吞没——这预示着她们即将被黑中介所骗,差点将房子贱价出售。
另外要特别提及影片开场的那个固定镜头:金色的阳光打在蓝色的大楼上,这是人心发出的微稀光亮与笼罩城市的深蓝之间的较量。再看马路上车流滚滚,一群行人待红灯变绿后有序通过——
对此我们很容易想起阿和爸爸在《阳光普照》中面对众学员的演讲:“人生就是一条路,红灯就停,绿灯时慢慢走,人生路就会平平安安”。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开场和致敬。同样是拍天气、同样是第一个镜头,《阳光普照》中的雨中骑行便相形见绌。
说完了“蓝色”与“瀑布”这一对视听高概念,接下来让我们探究一下片中的人物关系。
人物:“母女情深”的反转互文
影片故事改编自钟孟宏友人的真人真事。钟孟宏以往的作品一向关注不完整家庭的人际关系,但这些作品重点描绘的都是父亲角色,不论是《阳光普照》的陈以文、《失魂》中的王羽还是《第四张画》的戴立忍。
《瀑布》是钟孟宏第一次深度刻画女性角色和呈现母女亲情,男性退居其次。就像他自己所说:“我需要这部片子里面男性的戏份非常少,纯粹用女性的角度,母亲跟女儿之间。”
那么,要如何表现母女的情感羁绊与复杂关系呢?
这就说到那个让很多人诟病的从惊悚片到苦情片的类型“反转”。反转的,其实是妄想退场后二人的真实关系。这一不确定叙事的高明之处在于:通过大量前后呼应的情节互文,让先前所有的不确定归于确定。
比如:导演不厌其烦、屡屡强调的母亲催促女儿走出卧室的情节,在后来母亲确诊思觉失调后用了一场戏加以回应:是女儿做的牛腩饭并催促母亲开门。由此我们便可知道,餐盘上的“bitch”也是母亲所写。这在之后母亲怀疑女儿偷窃存折的一场戏中又有呼应:当时正处于发病期的母亲口不择言地称呼女儿为“贱人”。
另外,独坐客厅的女儿向母亲抱怨“我好像生病了”这幕,我们很快通过后来的情节得知“患病”的其实是母亲。而她之所以向前夫提及女儿“生病”一事,是因为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抑郁症状有所认识,变相地寻求帮助。
所有这些互文段落,几乎都在前30分钟内完成,可见钟孟宏考虑之周祥、叙事效率之高。
父亲一角看似鸡肋,其实非常重要。他是母亲心头的病灶:他的出轨与缺席对母亲的女性魅力是一次重大打击,使她从此无法放下对过去的期待。
记得后来卖场同事不经意的那句“你年轻时一定很漂亮”的恭维吗?钟孟宏为什么要特意说出这句台词?是因为父亲已证明了母亲作为女人的失败、而失业又进一步证明了母亲能力的失败。
所以我们看到,在与卖场经理的应聘谈话中,昔日的白领主管已变成一个信心被完全摧毁的落魄妇人——贾静雯闪躲的微表情与结巴的话语将人物的复杂内心诠释的惟妙惟肖。
母亲的心理畸变过程交代的详实可信。与之配套:女儿对母亲由疏到亲的情感转变也必须令人信服。这除了归功于王净与贾静雯并驾齐驱、能量暗藏的表演外,钟孟宏特意安排了两次“局外人”的闯入视角来催化母女感情的升温。
第一次是当小静了解到父亲的出轨真相、发现自己还有个弟弟之后,她的感情立场迅速转向了母亲一边:因为离婚时间只有三年,父亲属于婚内出轨。她几乎一夜长大,承担起照顾母亲的重任、第一次主动为母亲买餐。但这时的她尚不清楚具体在精神层面该给予母亲怎样的支持,就像母亲因为家里来了一群同学而感到不悦后,小静会以“如果你好好的,怎么会跑到外面去淋雨”的话刺痛母亲。
所以虽然有了身体上的照料,母亲的病情还是加重了,直到房屋失火二度入院。这才有了许玮甯饰演的陈医师适时的再次介入,她提醒小静:最要紧的是理解母亲,多站在她的角度,不要一直否定她。
于是我们看到:开了窍的小静终于懂得了该怎样与病人相处。当母亲幻想再次发作时,她不再急于否定,而是配合母亲演了一出“撵走卫兵”的好戏;当母亲抱怨自己连个鸡蛋都剥不好时,小静马上补充道:我也剥不好;而听到母亲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带上悠游卡和钱包时,小静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心病还需心药医。女儿无微不至的关怀这味药,钟孟宏下的料很足。美中不足的是另一副药:来自陈以文扮演的卖场主任。
虽有餐桌戏、搬家戏等桥段来铺垫二人的情感,但这份感情还是令人难以信服。对主任来说,对品文萌生爱意是合理的:因为品文谎称自己的老公已死,这第一时间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加上日久生情。
但对品文来说,动心的理由则很不够:这与品文所处的阶级人群和对前夫的难以释怀相悖。作为一个昔日“人上人”的白领阶层,她的眼界决定了不会轻易接纳一个卖场经理。否则她不会下岗之后还执意蹲守在昔日的办公大楼。
当然,男女之情在《瀑布》中不是最主要的,钟孟宏刻画出了此前从未涉足过的母女情深已经难能可贵。《阳光普照》的感情线虽多,但我们不妨回忆一下:除了爸爸对阿和从仇视到接纳的父子情外,那里面的母子情、兄弟情乃至阿和与小玉的爱情,铺垫同样不够。
尤其是表达狱友之情、众人齐唱的《花心》,其实颇为突兀。在《瀑布》中,它又变成了魏如萱兀自独唱的《抉择》:类似的表达都过于直给,或可采用一种更含蓄的点题方式。
讲了这么多情感,《瀑布》只是一段走出过往与痛苦的私人诊疗记么?这么想的话,未免小看了钟孟宏。《瀑布》不是一部以疫情为背景的家庭戏,它的主题就是新冠疫情。
疫情:不是背景而是主题
贾静雯饰演的罗品文一角不单单是她自己,她代表着疫情下的每一个普通人。
这么讲,或许有的读者会不服气:总不能因为钟孟宏使用了个“蓝口罩”的高概念,就将它捧到这个程度吧?别急,除了蓝口罩外,片中的“新闻”这一要素同样不容忽视——电视里的社会新闻每每与品文当下的私人经历高度契合,所以我才说:品文只是为疫情所苦的芸芸众生的一份子。
当品文与女儿的关系愈发紧张,自己的病情初现端倪时,电视中播报“新冠病毒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当保姆探望小静,俩人在餐厅吃饭时,电视里放着民众争抢口罩的新闻;而在品文找到工作、生活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电视里播放的恰好又是昔日繁华的商业老街解封......也就是说品文个人罹患的疾病史与广大民众遭遇的疫情史步调一致。
而在影片结尾,社会新闻干脆直接与母子俩的人生融为一体:小静与其他七个同学一起被大水冲走,搜救队员全力寻找他们——像极了疫情期间那些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无预警泄洪”的水坝就是说来就来、卷走数百万人生命的病毒。
影片以《瀑布》为名,其实身处闹市,哪来的瀑布?瀑布,藏在每个人的心中。平静的生活原本就像品文家中的题字一样“流水不腐”,直到突如其来的疫情将其扭曲成了洪水滔天。
两年前的这场大疫,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全人类的生活,影响绵延至今。想必很多人在午夜梦回之际,耳朵里都会时隐时现出那个独属于自己的”瀑布轰鸣”,那是生活中湍急的暗流与可怕的偶然——摊上它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一,可一旦被它寻上,瞬间就能吞没一个人的所有幸福。
如此时代,岂有不病之理。除了医院里同病相怜的病友们,大家应该还记得超市那个与品文起争执的老头吧?若非经济拮据与生活压力,谁会无端患上“强迫怀疑症”,与一袋饼干一较短长?
面对时代的洪流,个体是独木难支的。我们发现,在迎战疾病的康复之路上,虽然母女二人同心协力、守望相助,但生活的最终起色也少不了一路上的贵人相助:
品文离职成为“工闹”,上司非但不报警还奉上6个月的薪水;她煮饭失火致家里成一片泽国,原先的佣人不计回报地打扫收拾;品文孤独一人住进医院,却遇到惺惺相惜、主动开导的病友;而当品文寻找工作时,命运又安排给她一位善解人意的大龄暖男;当小静经验不足差点被骗时,又是那个看似最油腻、最滑头的主任及时揭开下属的圈套......
没错,《瀑布》其实很主旋律,而这样的人生境遇也未免太理想化。品文的个人遭遇虽然不幸,但社会交往却顺遂得一塌糊涂——这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吗?
但你又要钟孟宏怎样呢?在疫情这一主题上,也捡拾起前作的阴冷与残酷?让品文遇到一个像《阳光普照》中菜头那样的人,将剩下的钱也骗个精光?或让女儿和她同学在洪水爆发中死去?
也不应该、不至于吧。有句老掉牙的话叫“隔离疫情,不隔离爱”。每个人都不是孤岛,哪怕在新冠肆虐的城市,再隔离、再封闭,总会有人与你互动并伸出援助之手。
不管是作为讴歌社会有爱、人间温暖的主旋律电影,还是作为描绘疫情本身的电影,《瀑布》都是当下华语影坛难得一见的好作品。
我们想看到能反映当下、与普通人的情感命运深深共鸣的电影。
就像《瀑布》虽借陈主任之口抛出一句“未来会怎样,没人会知道”的负能量,但一转念,钟孟宏却始终无法狠下心来。
他用贾静雯的话向平凡的我们送上最大的正能量:“我会努力好起来,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钟孟宏把疫情比作瀑布(Fall)。我们原先是在河流旁嬉戏的孩子,被无预警的泄堤侵袭;我们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不知名的方向,耳边伴令人恐惧的轰鸣声。终于我们发现那轰鸣声是瀑布的声音,我们正身处下坠的瀑布中,但已然忘记了下坠是从何时开始的——因为轰鸣声掩盖了一些原本显而易见的事实。一天又一天,下坠又下坠,直到我们认为,下坠才是生活的常态——这可以是自悟的,也可以是被规训告知的。
一位因疫情失业、又患上精神病的单身母亲对女儿说,“不要再问我‘你还好吗’,我会想办法好起来,好好地跟你一起过下去。”我很感动,感动完了我想,这真糟糕。疫情带来的失业和疾病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人和人之间加速了隔离——隔离,因隔而相离,物理上的或更多是心理上的,或说是原子化。女儿问候妈妈“你还好吗”,本是真温馨的事啊——一些内向的人连开口问候都觉得难以做到呢,尽管心里多关心。然而疫情让我们竭尽全力埋头进自己的生活里,因为怕失业,因为怕传染,因为可能原本就孤独。在那之前,女儿曾谈到父亲,他已和母亲离婚,所以她不留情面地讲到,“只是一个提供精子的男人”。母亲问她从何处学来这样难听的话,女儿说从你身上学的。几分钟后她们聊到了那句话,就是那句母亲对女儿讲的“不要问我‘你还好吗’,我会想办法好起来,好好地跟你一起过下去”,在这一刻母亲对女儿而言,变成了“只是一个提供金钱的女人”——好嘛,好好生活,你我间的感情虽是真的,但也是为了“好好过下去”而不得不使用的工具。当然,事实不会是这样,也不该是这样,因为女儿一定会再次说出“你还好吗”——这时的感情才得以有一层纯粹的意思,不至于被说成“工具”。我们想办法在疫情中好起来,但是一些没有用的事情还得去做,一些没有用的话还是要说,比如想办法恢复那些文学与艺术的活动,比如找时间问候依靠的人,“你还好吗”。否则,就真的成了苟且偷生的动物。
总觉得相较于大陆拍的那些抗疫电影,《瀑布》比它们更深刻。它不是通篇讲疫情,却是真正关于疫情的电影,可以被称为“后疫情时代”的文艺作品。你说疫情在故事中起到什么作用呢,引子罢了。故事没有跟疫情捆绑讲述的绝对必要,但又是一部只有经历过疫情才能看懂的电影。苦痛啊,孤独啊,这些老玩意不是自古以来就有么,不是自出生就一直相伴么?但这样一讲,扯上疫情一块说,就有全新的感觉。看完之后感触良多,觉得人生真是苦痛啦、孤独啦,要好好活下去啦。回头一看自己的感触,感了个鸟,小学生的课文里估计也有这些东西罢。然而不忍贬低自己世俗的思想,作文以记之——常于作文间而有新感悟,或将旧感升华。至于电影本身,一件艺术品,本来艺术品的母题就不会跳脱世俗的那几样,反正最后呈现出来一定很高级,至少像那么回事。我们崇拜艺术品,殊不知艺术品崇拜我们,因为一切取材于实践的生活,我们才是一切的老子。所以大可无忌地享用,不管活得咋样。到最后发现,艺术品就是世俗,我们的生活也是世俗,生活本身就是艺术品。
电影里的配乐很好。一来帮我这种观影白痴感受到电影若有若无的情绪表达,二来确实特别好听。魏如萱在里面饰演了一个配角,就是那个唱《香格里拉》的魏如萱,我还听她唱过《刻在我心底的名字》,也非常棒。她在电影了清唱了《抉择》,歌词这样写:偶然飘来一阵雨/点点洒落了满地/也许雨一停/我就能再见到你/也许雨该一直下不停......我听见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也许如今苦难的生活结束之后,我们能再相见吧;又也许,苦难的生活该一直不停,因为没有苦难的不是生活。
在《危险的个体》这篇文章中,福柯写下过这样的案例,一个人没有任何征兆,从最正常不过的生活中突然“变异”,成了被主流放逐的“危险个体”。“存在这一类型的疯狂它只通过残暴的罪行而不是其他形式呈现自身”。它就那么发生了,几乎找不出溯源与归因。
《瀑布》便是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如果用一句歌词加以概括,那一定是“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罗品文是一家外商公司女高管,她离婚独自抚养一女,女儿18岁上中学,与她的关系若即若离。她感受到从生活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恶意——事实上恶意全来自于她的想象,最后她被查出是自己神经出了些问题……
当口罩、居家隔离等经典时代元素出现的时候,会立马收到此刻仍在被这段历史裹挟的我们投来的亲切感。罗品文公司效益不行,甚至要求员工带头提出减薪,这都是我们正在经历的荒谬。然而抛却这些独属于时代的元素,其实俩人的关系所带出的问题是共通于历史的。
影片主角是两位女性,比起女性主义的话题,我想影片更多是提供了一个精神病学方面的典型,也提出了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现代都市中产为什么更容易走向“疯癫”?
实际上从有现代精神病学以来,人们一直在做的,就是将“疯癫”的、“逾矩”的行为给整合进个体生活的其他部分,并从中找出可以阐释的发展脉络,为他们认为的那群“危险者”画一张有迹可循的脸谱图。然而实际上普通人也会走向“疯癫”。我们甚至都不需要那么多歇斯底里,只潜藏在静水流深的生活中,在许多次平静地忍气吞声后,在可怕的细水流长却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生里,个人的毁灭就悄然降临了。我们想知道“声名狼藉者”的生活到底从哪开始与“主流者”、“正常者”的生活产生了些微的裂缝,导致他们变成了这样或那样;但人生总不过那些事,细细扒开来里面才会发现每个人的人生几乎每件事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但自己也就这么忍下来了——只是有的人忍不了。
所以回到罗品文身上:她为什么会走向疯癫?我想,是因为她“活着”。只要我们每个人都还在这个充满“积极者”、“成功者”说教的世界里寻找栖身的角落,只要我们可以罔顾满目疮痍的身心去面对每天的太阳,只要我们有那么哪怕微小的一刻感觉到格格不入,那么我们每个人就都是潜在的患者、危险的帮凶。
现代生活的规训让我们很多时候并不能“做自己”,并且我们无法意识到这种压抑正在悄悄吞噬我们。我们的乖巧、懂事、兢兢业业,终有一天会反噬我们,就像背负了所有人期待的司马光有一天砸开了缸,发现坐在缸中的就是他自己。
影片中的罗品文,职场里是叱咤风云的女高管,现实生活里和丈夫离婚,与小孩关系总有层隔阂在。身份上的撕裂感必然会将她引向自我怀疑,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她是《阳光普照》里阿豪(许光汉饰)这角色的另一种延续。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别人身上花的精力太多,以至于很少问问自己:“我过的好吗?”“我想要什么?”
她的女儿小静也不得不比其他人早点成熟起来。影片只有一次她几欲爆发出来,那是她对父亲说的:“为什么我要去承受你们的烂婚姻?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人生?为什么是我?”然而这短暂的几秒钟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死气沉沉的生活仍是泛不起一点涟漪。现在的小静,高中还没毕业就要独立起来,替妈妈做决定,照顾妈妈,以后的小静只会更懂事,懂事得讨人喜欢,直到有天她做出让人“意外”的事情而被评头论足:“怎么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子呢?”
然而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去顺从,做别人眼里那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却从没教过我们如何去反抗本不愿去接受的命运。从很小开始,我们就已习惯巨石压胸口的感觉,却从不去想有天这石头会压垮我们。更有时候,我们还挺会自我安慰的,“哎呀,人生不就这么过嘛,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呀”。于是觉得,好像怎样都去接受吧。于是习惯了隐忍而痛苦,习惯在历史的光圈里渺小如蝼蚁的我们,再多蜷缩一点。
“瀑布”这个意象只在影片快结束的时候,罗品文才向女儿提起,之前一直在她耳边轰鸣的声音,变成了溪水潺潺的声音,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就是瀑布的声音。就像是对待生活的态度,越深陷其中,越能感受到生命有一种潜移默化腐蚀人的力量,在巨大的静默中,你感受到的都是无能为力——当你站在瀑布底下的时候,你被水流猛烈地冲刷犹如刀刮在身上,轰鸣的声音在你耳边爆裂开来,你是受不了的。但是当你远远地观赏瀑布,你才能咂摸出它自然的美来。对待生活太过认真的人,总没玩世不恭者过得舒服。
其实影片里还有一处“瀑布”,那便是遮盖大楼的巨型蓝布。它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人内心的阴暗面,而这条静止的“瀑布”让这栋大楼像一块硕大的墓碑,墓主便是所有现代人。实际上,现代人所有可能给生活的热忱,都在规律与规划中被消杀干净,只有“傍晚六点下班,换掉药厂的衣裳”;只有“一万匹脱缰的马,在他脑海中奔跑”。
个人公众号:Imagine Heaven。
Q:是什么吸引您去创作关于家庭的故事?
A:事实上我在拍完《阳光普照》后就对家庭电影有点反胃了。去年我听一个从哥斯达黎加回来的朋友讲他女儿的故事,讲他女儿生病,他照顾她,最后女儿因为去hiking被水冲走。他的故事非常感人,他在我面前讲了三个小时完全没有停下来。但是这不会让我想拍这个电影,只是觉得它是一个非常感动、非常哀伤的故事。直到我看到了蓝色的房子,那个房子让我非常震惊,我觉得在2020年virus开始起来的时候,mask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隔绝出来。所以对我来讲,《瀑布》已经不再是一个家庭电影了,它关系到去年的生活里面被隔离,被压抑,人与人之间被推开的一种非常强烈的距离感。
Q:剧本的创作过程是先写一个母女之间的故事,然后把这个故事放在疫情期间,还是开始的创作意图是就是想写一个与疫情相关的故事?
A:我这个脚本写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要放弃了,因为刚开始的剧本是妈妈照顾小孩子,小孩子一直生病到底,写到后来的时候我想干嘛要写一个妈妈照顾小孩的故事。很原始的想法是,我们把整个故事放在疫情下的台湾,想用一个最亲密的家庭关系来反映整个时代里疫情的问题还有人际关系。后来我写到一半还是没办法接受讲一个family的故事,是妈妈在照顾女儿,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会预期到故事会怎样走向。直到我去做田调,要research,去一个医院的时候看到了窦加那幅画,我才发现说,应该不是女儿生病,应该是妈妈生病才对。所以中间我突然有一个转折,变成前面是妈妈的幻想,事实上是妈妈生病,最后是女儿照顾妈妈。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真的蛮开心的,而且我很快就把剧本写完了。
Q:您是出于什么缘故想以女性视角写一个故事?
A:我在拍完《阳光普照》的时候我太太曾经告诉我,“你会拍一部电影吗?没有帮派的,没有黑社会的,没有人死掉的也没有人流血的,没有人被砍头或是手不见的,而且是以女性的角色来拍的。”这当然这是一个笑话,她觉得我只会拍一些男性电影,gangster movie,很暴力啊,但是我后来想一想,当时听到我那个朋友讲完故事以后,我真的决定要拍这个电影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用男性的角度来讲这个故事,而且我需要这个片子里面男性的戏是非常少的,纯粹用女性的角度,母亲跟女儿之间。因为在过去,台湾男人都在外面,真正看到小孩子成长的是妈妈,小孩从学校到出社会,都是以妈妈的角度来看待。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自己也有小孩,我的小孩也是女儿,我发现女孩子的心思,她们那种坚强,是我们男生非常难想象的。我觉得用两个女性来表达亲子关系,力量应该会更强。
Q:您通常是自己做摄影,但会用中岛长雄的名字,为什么这次决定用真实的名字?
A:曾经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都告诉他们:“中岛长雄因为疫情的关系,在日本不会再回来了。”但我真的想法是,我在拍完《阳光普照》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要改变,我觉得改变不是说内容要改变,我觉得整个拍摄形式完全要变得不一样。所以我这次的变化是在摄影上完完全全跟以前不一样,整个拍摄方式,镜头运用,甚至那种不安定感都做了很大的改变。在镜头上会使用一种很固定的,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慢慢拍慢慢拍,不断地很有耐心地一场戏一场戏很多镜位很多镜位一直拍一直拍。我希望这个片子剪出来后不是一个非常slow pace的文艺电影,我是希望它是节奏非常快的,而且有一些影像上的不同变化。
这几年,每逢春节都会看一部台湾电影,从2020年《阳光普照》、2021年《孤味》到今年的《瀑布》,依然静水流深,温暖治愈,台湾家庭片的艺术水准已丝毫不输于日本。疫情如同突然汹涌而至的瀑布激流,重创着每个人的身体和精神,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家庭关系,母亲会慢慢走出精神失常的阴影,孩子也会渐渐理解大人成长起来,瀑布急流终会变成涓涓细流,奔向自由广阔有爱的心世界。片尾,母亲在电视新闻上焦急搜寻女儿获救的身影,那泪光盈盈的注视,是对基耶斯洛夫斯基《蓝白红三部曲之红》的深情致敬。贾静雯、王净的演技真好,摄影真好,音乐真好,温柔敦厚的台湾国语真好。过低的豆瓣评分配不上她的好。
可以不要问我“你还好吗?” 我们一起好好地走下去/最后的落水看得我要心梗了!!!!!!!!!!!!!!!!!!!!!!!!!!!2022看的第二部好片
其实这个故事不需要疫情,后半段说的那些才是它要打动你的东西。这里的瀑布就是阳光普照里的阳光,你不知道哪个瞬间突然就明白了。
幸好还有台北的电影
台湾能有钟孟宏这样的导演是一大幸事,华语电影能有钟孟宏导演亦是如此。影片结尾妈妈喊出小静的时候,泪水也从我眼中无预警泄洪出来。
如果没有结尾部分贾静雯说她听到瀑布的声音这段强行意象植入的戏,我觉得这是去年最佳华语片。深深地感觉到主创者以极大的温柔与诚挚去构建一个妄想症精神病人往下坠落的过程中懵懂抵抗的过程——无法不被贾静雯的面容所打动,几乎落泪,呆滞、恍惚、低沉、落寞、惊恐的状态中蕴蓄着回归常态的冲动,同时又带有过去美好时光的一缕明媚。华语片里再没有见过比这更真实丰富动人的精神病人角色。贾静雯那位病友演不好,没有病人样。3.5
4.5喜欢瀑布胜过阳光普照,瀑布拍得很笨拙,阳光太精巧了,以至于看不出他要干什么,阳光的说教性更强,有一种宣扬。瀑布很长,大量的日常戏,和一些日常对话,拍得笨拙还有尴尬之处,甚至看出点李红旗…然后再配上《阳光普照》的方法 我就能get他努力的方向了…声音很好。—“台北精神失常记”
拍拍所有下坠中的人们和自己,会过去的,都过去了。
牛奶有叶帘帮助隔绝温度,高楼有蓝布帮助隔绝坠落,嘴巴有口罩帮助隔绝病毒,可是什么能帮我们隔绝孤独?房间里摆着前夫的旧物希望爱情能回家,脑海里滞留温柔的男声希望寂寞能赶走。我们变成窦加画里不知去哪的骑师,变成鹰架拆掉不知钻哪的长蛇,变成无预警泄洪的水坝,溪流变成瀑布,沉溺无法获救。
观感很复杂,确实没有和疫情非绑在一起不可的关联,但却又像是不得不在疫情时才能get到的电影。很多东西都不断把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模糊消去,但却也鲜有人真正去认识一个人,而在这种危险的亲密关系里,盼望“雨”将对方打醒的同时,却又不再盼望“雨”消散,于是“雨”积压泄落,结局亦未必是天晴。场置美术某种意义上弥补了本子里不够细腻的东西,每个场景的细节都做得又足又厉害。王净表现得挺好,虽然也有角色本身的加成吧。3.5归4,个人而言比《阳普》更加喜欢这部。
瀑布应该是疫情题材环境下最好的影片了
《红楼梦》里贾家家道中落,以秦可卿托梦凤姐作为转折,凤姐生病,倾力维持仍无法阻挡大家族走向灭亡。《瀑布》里的家道中落,用fall这个词和脑内瀑布的声音关联,母亲生病,做出的正确判断(中介、蛇、洪水),也被视为异常,洪水冲击一贯坚强的女儿,母女终究要离开中产生活,瀑布般无可挽回。钟孟宏用贾静雯和王净以往经典角色形象代入到新片中做出反差张力,本身也可以理解为疫情背景创作中对异常的描写。
还是《阳光普照》的路子,后面再拍一部,可以搞个家庭三部曲了,虽然这次的配乐换人了,但还是一股林生祥的味道。导演的朋友圈几乎都用上了吧,熟人们都来了,疫情期间拍的电影,疫情只是导演灵感的开始,其实是借疫情和隔离去讲人的状态,家人之间的关系,这对母女的关系其实早就隔离了很多年,只是借着疫情和心理疾病的壳子对面对问题。瀑布是老妈内心积压的情绪,最后释放成了洪水,把女儿直接卷走。用文艺的对白解释瀑布,像《阳光普照》的结尾那样,配上优美的配乐,太爱钟孟宏的这种感觉了。
先看的《美国女孩》,觉得很好呀,再看《瀑布》,才明白角逐金马奖为什么《瀑布》能更胜一筹。印象最深的一句台词是精神科医生告诫小静的那句“不要再否定你妈妈了”,这几乎也是对贾静雯为什么会得病的官方注释。先是丈夫背叛,然后女儿叛逆,最后工作濒危,爱情、亲情、职场,人生最重要的几段关系几乎全部毁灭。好在导演给了我们希望和出口,只是讽刺的是,自从贾静雯病后,他们遇见的每一个人几乎全都是好人。真实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贾静雯演技好好哦,这么熟悉的演员在新角色里还能让我感到很陌生,真的很神奇,以及怎么回事,竟然还能跟火神的眼泪和阳光普照梦幻联动,好几个地方真是,会心一笑,谁懂……
开头非常巧妙的小反转,叛逆的变成乖顺的,而框架内的变成了不安定的,照护与被照护的变化让生活这个罐子被晃动了一下,渣子、凝固也隐匿在罐底的东西都浮现出来。瀑布出现时的声效完美,像粗重呼吸,像疯癫前兆。到后半段,从搬家后饭桌那场戏开始有点鸡汤,算是遗憾。前面的部分都可圈可点。口罩遮面,蓝布遮窗,阻隔、遮挡用得真妙,疫情之下,封闭之心被砸开,如冰封碎裂成瀑布,瀑布又缓成溪流。几个人的演技都值得赞叹。
水流朝她们冲击而去,而她们都活了下来
还好最后小静得救了,不然我真的想飞起给编剧一脚。
几乎是华语到目前最有代表性的疫情电影,又与中产家庭的疏离关系联系起来,既是特殊性又是普遍性,很能让人产生共鸣。日常的恐怖化,加上大量缓慢推拉镜头和特殊的构图,应该偷师不少黑泽清。不过仍然是很差的杨德昌模仿者,虽有文学性,但对话时而过于矫情做作;剧作算圆但太简单,不再有杨那样复杂和精密叙事的野心,也就少了对台湾当代社会鞭辟入里的理解。至于最后洪水的来临,与其说是一个有某种必然性的突发新闻,不如说是一个编排潦草、为瀑布而瀑布的可笑事件。
山中的激流,溢出的锅炉,平静而无望的注视下躲藏着哭泣的双眼。她在脑中臆想,在暴风雨中呼唤,她的她所拥有的名字。孤立的人伸出歉意的手,站在被破坏殆尽的城堡面前,她的眼泪是被阳光照耀的。她们的双耳不会被嘈杂的水声侵蚀,她们的瞳孔不会被刺眼的光线灼伤,她们之间的距离不会被一朵朵的玫瑰阻挡。当通向彼此的房门在渐渐打开之时,一切的言语会忘记它们中伤的身份走向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