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外情事第二季

是谁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该死的人性说“objection”。

看第一季的时候，我以为这仅关乎婚外情，毕竟狗血八卦谁不爱呢？

看第一季的时候，我以为Alison是一个有着精英志向，只是被现实困宥的小镇女孩，她跟随Noah出走是一种向上的解脱。我哪里想到她belongs to龙虾卷餐厅呢？

看第一季的时候，我以为Noah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奔向小三不是有钱人的游戏吗？我哪里知道这么asshole的一个人最后为爱吃牢饭呢？这么伟大吗？

看第一季的时候，Helen有些神经质，有些大条。可是后来她对Alison说，有一天，也会有这样一个人站在你的门口。后来她要走了女读者留给Noah的约炮便条。

他们和自己选择的人过着日子，然后和自己的EX惺惺相惜；他们有一肚子话藏着掖着，然后向自己的EX倾吐；他们说，I LOVE YOU，然后假装自己是迫不得已，是忍辱负重的圣人，那他们爱的是什么呢？

当追求的东西变得唾手可见，已然失去的便成了永恒的怀念。现实永远可憎。

有多少错过源于打不通的电话？

严禁酒后驾车。

《情事》的第一季展示的是婚外情的易与险。易在于理性的坠落，本性的流露；险是刺激，对腻烦平淡的人便成了魅力与诱惑。

第二季展示是婚外情的难与苦。中国古时将婚外情说成偷情，将当事人视为偷感情的贼。做贼贼的刺激和乐趣在偷而未泄之时，享受不劳而获，自豪窃而不察。如果在偷的档口被发现，失主呐喊、鸣锣、举火、持刀、纵狗、率众追拿时，贼人便恨不得长出三条腿，恐怕是地缝要钻，江河要跳，深渊万丈也得听天由命了。如果事后被发现赃物，被抓、缴脏、惩罚也是难免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始终是巨大的精神压力。潜逃多年的罪犯被抓时，往往要打松一口气，卸掉浑身的戒备。

但婚外情的内疚是卸不掉的，诺亚试图表白：我停止了，因为我爱你，我爱我们的生活。而海伦对他失去了信任：如果你爱我，爱我们的生活，你根本不会那么做，就为一个服务生。

诺亚和艾莉森真正越轨始于布鲁克島采风一日游。那时艾莉森像是疯了，完全无视风险。诺亚坚持按他的节奏来，艾莉森就是要打破他的节奏。诺亚的条件“我绝对不会离开我老婆”，“一定不要让她知道”，艾莉森一概答应，她清楚诺亚一旦成为囊中物，对方知道不知道，离开不离开就由不得他了。此时诺亚成了她眼中的猎物，即便是四洲通缉的罪犯，那也是我先逮着的。

诺亚这个小镇出生的穷小子，上大学靠的是游泳比赛获得的全额奖学金，大学刚毕业就被漂亮的富二代海伦圈养起来，靠媳妇的呵护，岳父家的资助，过了二十多年的中产阶级的生活。生在福中不知福，岂知圈养便无放养的自由。

提出离婚时诺亚早就对岳父的“钱”深恶痛绝，决心“潇洒走一回”，声称不要岳父一分钱，在瓦尔登湖闹剧之时他曾幻想‘我只想坐在池塘边，就我跟我的电脑。’难怪他在菲比家向情人畅想未来时，连急于脱困的艾莉森都说他不切实际。

住到冷泉村诺亚才开始体验到生活的艰难，柴米油盐的不易。他讥讽岳父母“就知道怎么多挣钱”，现在知道挣钱确实不容易。他这样描述一天的日子：今天糟透了，从哪说起呢？调解人是个蠢货（却有幸见到双方都“不差钱”的夫妻），惠特尼不愿跟我说话，岳母恨不得把我杀了，哈利讨厌我的书，不愿出版，所以一个月后我就会身无分文，失业，无家可归，还将失去孩子的监护权。

终于离开蒙托克的艾莉森，她的日子好过吗？

在蒙托克因意外丧子，婆婆雪莉虽然认为是儿媳的骄傲，害死了她孙子，考虑到儿子有责任，儿媳是无意犯错，还在跟儿子过。再者外人因艾莉森是好人，很多人同情她，即便如此，她也觉得日子难过，渴望能逃离此地。艾莉森红杏出墙败露，害死孙子，背叛了儿子，损害了家族名誉，洛克哈特家族岂能容忍，这是艾莉森头脑清醒，她对科尔说：不离开就得死，我不想死，所以我必须离开。科尔虽然不情愿，但无法阻止，他总不能让妻子死吧，再说儿子溺水他应负主责啊（只是他不想承认）。

艾莉森逃到冷泉村没几天，便遭到惠特尼的驱逐，谩骂和羞辱，随即是威胁，想让她容忍必须告诉她斯科特的联系方式，而这是法律明令禁止的，违反了斯科特就得坐牢，满足她对各方均无好处。惠特尼不能理解她，有意违背对父亲的承诺，将在冷泉村她和诺亚住在一起告诉了母亲。看过《坠落》的书稿，伊冯娜对艾莉森鄙视而警惕，立即辞退她的私人助理，怕她让罗伯特像诺亚般坠落。

幸好艾莉森有自知之明，看过《坠落》部分书稿，知道了世人眼中自己的形象，一通宣泄后立即收拾东西走人，冷泉村的木屋不如她蒙托克的祖屋。

在不具备足够的实力时，婚外情败露后的日子不好过。

其实住在冷泉村的罗伯特和伊冯娜是时空最近的实例。

罗伯特亲口告诉艾莉森，他和伊冯娜的婚姻源于婚外恋，实际是一桩丑闻，伊冯娜是罗伯特妻子的闺蜜。他的婚姻因婚外情而破裂。他坦言过程极其痛苦，不堪回首。跟伊冯娜的婚姻摇摇欲坠了，才醒悟当初，他希望妻子能理解的的一切，如果她做不到，她就是辜负了他，他们不是“真爱”。两个人完全理解是不可能的，所以世上没有罗伯特苛求的“真爱”

眼下如何呢？罗伯特说“她开始心生怨艾，因为我让她不得不留在这。如果我不尽快像个办法让她回到城市，我们的关系会破裂的。”

我们搞不懂当初罗伯特与伊冯娜是怎么搞到一起的。伊冯娜身为著名出版社主管，酷爱读书，事事操心，事业有成；而罗伯特坐不住，不看书，宁肯在户外待者，他喜欢打猎和钓鱼。小镇的垃圾场是罗伯特经常光顾的地方，拣人家丢弃的家具回来收拾、翻新使用，不但不以为丢人，还颇有成就感。他当初吸引伊冯娜的特质就是“会干活”。

最终过不到一块去，罗伯特解释是“原产地”问题：伊冯娜是城里姑娘，从小在上西区长大，她对这里的一切都过敏。而罗伯特是当地“土特产”，觉得家乡风景很美，天堂般的乡村嘛。

这种原生地理论在诺亚与艾莉森的组合上就颠倒过来。

对于艾莉森来说父母都不可靠，她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在于罗伯特家中聚餐时，伊冯娜聊儿子婚礼，问到诺亚与艾莉森的婚事，顺嘴说“不着急，除非你怀孕了”。诺亚立刻表态首婚已有四个孩子，我不会再要了，说得艾莉森目瞪口呆。好在要不要孩子女人说了算，她知道科尔要，用类似给诺亚“戴绿帽子”的方式要了一个。

最初的难关是《坠落》能否出版，按哈利的眼光出版必火无疑，问题是诺亚“杀心”难下，让诺亚终下杀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听艾莉森说“我怀孕了”。

情人与炮友的区别是“在一起”。《坠落》终于出版，而且成为惊世佳作，但艾莉森却很难跟诺亚在一起了。偶尔出席一次哈利的派对，却一语成祸（八卦猛料），被公关伊登小姐要求，不经她的允许，一句话也不能说，艾莉森只好躲进后厨。

《坠落》大卖诺亚暴富，衣食住行顿时高档起来，到女儿的新家雅典娜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连一直不搭理父亲的惠特尼都准备了房间，唯独没有艾莉森未来孩子的婴儿卧室。

伊登要求诺亚要尽量往《坠落》男主身上靠，但艾莉森却想逃都逃不掉，她不想被视为性欲的化身，摧毁婚姻的魔鬼。婚前她已经跟诺亚说清楚了，“我们相遇时我正处于一个特殊的人生阶段，于是对我来说，性成为了一种替代语言来感受情绪的方式。”习惯“用出格的行为来让自己觉得我还活着”。经过六周的素食禁欲和瑜伽训练她头脑清醒了。

察觉诺亚不想再要孩子，艾莉森想要退还他的求婚戒指，诺亚不收，要她留下做他的“灵感之源”。

此时，诺亚言不由衷，他现在惧怕她这个灵感之源，他急于写成一本没有女人的关于二战的书，动因如咨询师所说，“你说过你想确保跟你的私人关系无关，这样艾莉森就不会觉得有任何东西任何人是她了。”他要跟昔日的灵感之源绝缘，只能用曾经爱过安慰自己和昔日情人。

他急于想证明自己是像布拉德利将军那样的有缺点的伟人。

渴望自己能像海明威那样，“从不需要做选择，他以他作品的名义，允许自己做任何事，不考虑他人感受”能够“去法国住两年，随性所欲，再次感到活力，写出精彩的小说”。

艾莉森当初的目的很简单，找一个不认识加百列的人带她离开蒙托克，为什么选择了诺亚，因为别的游客匆忙而过，只有诺亚热情报表，就是不能不想她。几经辗转他们暂栖冷泉村，却发现诺亚要婚姻不要孩子，而再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艾莉森人生剩下的唯一目标。

讽刺或诡异的是，艾莉森要离开科尔的原因是他特别想加百列，她怕跟科尔再生一个孩子，看见孩子便想起加百列，鬼使神差地怀琼妮时她跟科尔睡了。琼妮照样很像她爸她祖父，以至于斯科特在街上看琼妮一眼，就断定“这是洛克哈特家的孩子”。

艾莉森一度心血来潮想考医学院，但听不懂课，在纽约大街走感觉不自在，终于意识到她“不属于那些奢华的图书派对，只是个来自蒙托克的女孩。”她与伊冯娜的水土不服是反向的，她不习惯住在城里。

让诺亚感觉沮丧的是他毁掉一生，舍弃所有想要拯救艾莉森的努力全“白费”了（有失必有得，艾莉森充当了诺亚“灵感之源”，帮他写出了惊世之作《坠落》，圆了他成为著名畅销书作家的梦），最终艾莉森回到蒙托克，回到科尔身边（如果科尔能下决心做“快乐的混球”，两人最终还能大团圆收尾），共同养育在两个人的孩子。

其实，诺亚和艾莉森只要承认想做好人，都有“混球”的一面，常常会出错，就能过安生的日子。将成长过程压抑掉的特质找回来，这就是人生的宿命。一个人的独特个性，是由两种极端构成的，既包括理性和正常的内容，也有疯狂和扭曲的一面。因为有了当初的排斥和压抑，所有才有了后来的寻找与整合。

婚姻协助了人们找的过程，婚外情是找的过程遇到障碍，改道或绕到的过程。

离婚的过程常常是漫长而痛苦的，永远无法真正了结。就算分手能让心灵获得些许宁静，当初的夫妻恩爱也会存留在记忆中，在梦境里反复出现。

相信最终艾莉森会回到科尔身边，她一直留在科尔的心中。

同样我们相信最终诺亚也会知道，世上海伦是最值得信赖的伴侣。

(编剧在塑造Noah Solloway这个人物时，或许遇到和Noah这个人物本身一样的困境，在好与坏之间踌躇徘徊。) Noah的视角，是explicit and verbal的。只有他的故事，边述边议，配着他自己的旁白。在故事情节时而缓慢时而飞速地进展之间，常会呈上一大段他的独白——给警探描述自己的生活，跟Helen坦白婚外情，向心理医生陈述心底的迷乱，以及最后与Alison说分手，也是来了一段陈情之辞，才掉头走人。 Alison的视角，是implicit and non-verbal的。言语很少，你会常常看见她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走，不是海风就是林间之风吹拂着她，裸露着的臂膀肌肤感受阳光空气。也许她没有能力表达出她感受到的恐惧压抑和痛苦，所以你看见她哭，用小刀自残，跌倒向海里。都是几乎没有任何对白的画面。 后来扩展出来Helen和Cole的视角，和Alison更相似，他们故事里的人物，沉默地开着车，跳着失心疯的独舞……抑郁的人没那么多话。又不是作家。 也许，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大家同情所有其他人，也不同情Noah。他总有机会找托辞找借口粉饰自己的欲望和自私，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个人物自己的主观声音太强，影响了观众对角色的代入。 我翻看了Showtime官网里列的媒体评论里的观众留言，几乎没找到一个挺Noah的。声称自己喜欢Helen的最多。看来，在受害者身上施舍同情寻找认同这件事，不存在跨文化差异。一开始我还觉着有点儿意外，没想到美国的观众真的这么保守，简直比我国观众三观还要正、还要保守主义。但转念一想，只有保守主义那些人才会那么积极地在网上声援婚姻、家庭，而那些真正思考过婚姻与家庭，有过类似挣扎的人，肯定会更冷静沉默些。 第二季最后一集，Scott给Alison唱了首歌，唱得特别动听。（House of the Rising Sun，我把所有能找到的版本都听了一下，发现最接近的版本是Pip在The Voice Season 2 里演绎的版本。）因为Dominic West，我想到这首歌若是用到The Wire里，也特别合适呢。这首歌大概就是讲，一个出身穷苦低贱的人，如何逃不开命运，深陷囹圄。 从这首歌，来理解主人公Noah，他陷入的，是一个所谓的“好男人”的囹圄。 他一开始是个好人，一个好孩子，替酒鬼父亲照顾重病卧床的母亲；一个好学生，靠自己赚钱读书完成学业；一个好丈夫，对妻子忠诚了二十年，在岳父岳母面前忍气吞声，对孩子尽职尽责。 然而“好男人”这个形象对于Noah来说，就像它对于Breaking Bad里的老白一样，不是令人称羡的光环，而是让人疲惫不堪的束缚。展开一场婚外情的意义就像breaking bad一样，是踏上了一段寻求真我的路程。 如果永远和Helen在一起，Noah永远只是Helen眼里的好老公好爸爸。而离开了Helen，Noah被Alison当作解救她于水深火热的值得依靠的情人，被某书虫同桌视为意志力超人的英雄人物，被出版商包装为才华横溢的bad boy型作家……只不过，Noah其实不像老白，善恶莫辨。他更像Pinkman，一路滑到边缘底线，也仍跨不过恶的槛。 所以，他被内疚折磨，在清醒的时候憎恶那个糊涂又冲动的自己，最后干脆站起来认了一个并非自己的罪。他生来是个好人。这才是Noah身上的悲哀感所在。 p.s. 不禁联想到Noah Solloway简直是当代盖茨比，在纽约长岛的某处，有钱人家的女人撞死了人，穷人家的小子主动替罪，结局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只不过盖茨比没能娶到Daisy，而Noah娶到了Helen，Helen的耳朵根子跟Daisy一样软，说不准啥时候就会弃卒而去。

p.p.s. 心理学记忆研究里，将记忆分为两类，一类是explicit memory外显记忆，一类是implicit memory内显记忆。两者最大的区别是意识的参与程度。前者是有意识的能用语言回忆起来的，后者是缺少意识参与，不用语言来回忆的。（我的理解可能并不准确，因为前者通常指不熟练的记忆，后者指经过反复练习后内化了的记忆）我感觉这两种不同，正是Noah的视角与其他人的最大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