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路

游荡在午夜街头的女人们，她们的名字和脸庞是那么普通，她们的故事是那么沉重。 她们轻佻又温柔、庸俗又可悲，掐着烟平淡地叙述着一桩桩与生死、命运有关的悲剧。别人眼中的一件小事，可能是压垮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们的故事那么令人辛酸、不忍，又是那么令人所厌恶、愤怒。恨其不争，悲其不明，可谁又能站在道德高地上肆意批判别人的人生？ 被鸡头控制，不得已患上毒瘾的周洁，在怀抱孩子时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两姐妹同时吸毒，妹妹先走一步，身患艾滋的阿华无家可归，渴望见母亲最后一面，还把最后的善意留给了母亲； 怀着孩子接客的燕子，价格一降再降，最后为了吸毒把孩子转手买了出去； 为了两个女儿而改过自新的小兰，她的未来究竟是脱离苦海还是再次堕入轮回？一切都尚未可知。 「凤凰」，天方国古有不死鸟“菲尼克司”（Phoenix，常见译名为“凤凰”），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栖息在凤凰路畔的女人们，她们的未来在何处？

深圳。凤凰路。

吸毒女感染了性病，还是决定生下孩子，幸而孩子没感染。为了抚养孩子，老公带着婴儿上街乞讨。好心的人还是很多的。尽管吸毒的人多是自找的（有些可能是被人故意下药，有的是被强迫如黑社会控制卖淫女），但这些人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真正改过回头的还是给他们机会，给予支持。况且祸不及妻儿，孩子是无辜的，希望他们能健康快乐成长。片子的结尾，主人公又生了一小孩，而大孩长得很好，让人看到了希望。

沈阳女，母亲倒卖工厂财物（自行车）再拿钱买了两套房子，东窗事发被捕入狱，父亲猝死，她于是远走深圳做了一名失足妇女。看她吸毒后的样子真是吓死人，没吸毒之前，她这颜值，小姐当得也很廉价吧？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的失足妇女走上这条路实在是既需要钱却又懒惰，躺着赚钱就很容易成为她们的选择。这个女的看不到希望，预感她要么吸毒而死，要么因潦倒而自杀。

官方命题作业还能拍成这样水平，不错了。

或许提起深圳，能想到的词语只有年轻、活力、科技、发达。。。 似乎再多美好的词语放在深圳这个城市上都不为过。但是再美好的事物都有不堪的一面，或许凤凰路就是深圳的那一面。。。

或许是家庭的变故，也或许是别人的欺骗，更或许就知道那里是罪渊，但是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恶魔推了她们一把，人间地狱就成了她们生活的常态，毒品和色情成了她们的全部寄托。

图片选自《美国恐怖故事》

之前看过几部关于毒品的书，也看过许多的禁毒宣传片，当时的感觉只是觉得害怕。但是当纪录片中以生活的常态展现她们注射毒品的时候，毒品注射时撒到了地上，她们用针管一点点吸起，她们躬下身子的可怜之态似乎超过了毒品本身带来的害怕。

母性毕竟是生物的本能，她们是一名吸毒者，但她们也有一天会变成一位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我觉得我的女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孩子”，她们同样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她们眼神中分明也有母爱。尽管养育子女的钱也是通过她们眼中唯一的工作获取得到的，20、30、40或许就是她们身体的标价，为了60元的东西要去超市偷窃，可清单的物品每一件都和婴儿有关。

一张、两张、三张。。。有一千两百元，镜头前的她们那么的兴奋，可能一千两百元就意味着新的毒资？或者孩子的奶粉？当毒瘾超过母性的时候，或许就是毒资；当母性尚存的时候，就是孩子的奶粉。人间地狱本就是她们生活的常态，恶魔之手又怎么会放过她们的孩子。

图片选自《美国恐怖故事》

婴儿的哭声是与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交流，父母的微笑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礼物，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一个生命的诞生。但是当这一切的前提发生改变的时候，当这个婴儿的母亲是一位吸毒者的时候，当他无法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的时候，当他一出生就带着毒瘾的时候，当他被作为毒资交易的时候，或许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纪录片中婴儿诞生的镜头一直挥之不去，分明看到了他身体的颤抖，那是他收到恶魔的第一份礼物——毒瘾和梅毒，属于他的故事没有了后续，因为他收到恶魔的第二份礼物就是被母亲以3000元卖给了别人，我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局，也不敢知道。。。

陆兰成为了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也是最后的希望，我看到了她离开了毒品，看到了她带着两个孩子温馨的生活，我也希望她后来会成为这个故事永远的结局和永远的希望。。。

或许，今天，中国仍然有无数凤凰路一样的地方，那里随处可见这样的女人，还有千千万万的少女在深渊的边缘徘徊。而在她们的身边，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危险，正悄悄的袭来。 但我也一直相信，这样的危险会被更多人看到，这样的危险也在一步步减少。。。

在bilibili首页看到这部纪录片的推荐，点进去看完了它。记者涂俏在其采访中谈到这部纪录片，“ 我们只是撕开一个伤口给大家看”，这是很准确的描述。

看到一些评论，在讨论这部耗时6年的纪录片是否具备了作为纪录片的水准，但我觉得这并不重要。撕开生活的一道口子，见其腐烂溃败以至于生疮长蛆，重要的事情不再是我们以一种怎样的姿势撕开它。撕开的姿势是否优雅？这个口子的形状是否规范？这些问题的提出显得那么冷静，就好像围观的看客一样，期待疮口为自己无聊而封闭的生活制造丰富的乐趣，刺激自己的感官，感受自己尚且在生。服用他人的苦难当作短暂的消遣，与注射毒品获取迷醉有何区别？

或者保持幸存者的庆幸，对比妓女们的不幸获得一种对比感，深深地感叹说：“她们真倒霉啊，我的生活好幸福。”我竟然不知道人何以能够轻易地卸下自己作为人类一份子的沉重，那么轻易划分自己和她们的区别，那么轻易地划分善和恶，将道德以个体的形式区分开来，手执善的一端，凝视他者之恶。但是这些罪恶真的离我们那么远吗？

回到这个伤口本身，性，暴力，犯罪，伤口从来没有愈合，它是过去的，仍然是现在的。

在bilibili视频的评论区，聚集着许多曾经xd后来戒断的人，这部纪录片以容器的形式承载了许多人的伤痛，他们在纪录片的画面内部，也在画面之外，我想这才是它的意义所在。微博有一个博主，他在很多年以前自杀了，这些年来他最后一条微博下面评论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人们的伤口终于可以在某个地方被揭开，血痕斑斑的人们得以彼此相认，唯有如此，伤口的愈合才能得到可能。不是用阳光照射大地，就能消灭阴暗的，暗影永远会被自己踩在脚下，而不会消失，除非彻底的黑暗吞没一切（但我想我们不希望这样。）那不如提供一个位置，影子可以在这里相聚，纵使人们浑身残缺，他们的影子仍然能拥抱和亲吻。

世界真的很残酷，天堂和地狱的垂直划分其实是真正存在着的，道德也是如此，自古道德的体系就呈现不可否认的不平等，上层有上层的规则，下层有下层的规则。人们都知道天堂是一片祥和欢乐的地方，在地狱之人那么清醒地知道自己身处地狱，而简单的怜悯、仇恨的声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什么能解决问题？人由内而外的意志是可以的，他所面临的苦难有多深重（我指的是他生命内部的贫瘠，如行尸走肉一样麻木不仁），需要付出的努力就有多大。

纪录片中每一个妓女面对孩子无辜的脸露出的笑容，就像身处地狱之人虔诚地向神跪拜。陆兰最后因为她的两个孩子决定离开毒品（尽管这件事的未来仍然不可预测），足以让人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