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骇传

多元幻境 | 克里夫·巴克「Clive Barker」的地狱世界（上）

多元幻境 | 克里夫·巴克「Clive Barker」的地狱世界（下）

之前通过两篇文章详细梳理了克里夫·巴克的《猛鬼追魂》及其背后运作的世界观，一窥克里夫·巴克的恐怖美学之核。然而那仅仅是他众多奇思妙想的一小部分。通过数年的潜心创作，克里夫还为我们营造了不少别具魅力的幻想世界。这些设定没有《猛鬼追魂》那么恐怖重口味，也不以挑战传统人文伦理为噱头，而是更像某些现代神话的书写方式，因此我将之称为「暗黑神话」。

这篇文章作为克里夫·巴克系列的收官之作，着重讲述他在1990年拍摄的电影《夜行骇传》，以及这部影片背后所蕴藏的另一个宏大背景设定，即夜行族的故事。另一方面，夜行族与《猛鬼追魂》的利维坦地狱也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起到桥梁作用的就是梦之海与技艺所构成的崭新世界观。

一、夜行族

克里夫·巴克亲自操刀拍摄的长片总共就三部：名气最大的《猛鬼追魂》、相对小众的《梦幻杀人档案》、以及这部个人风格和完成度都最出色的《夜行骇传（Nightbreed）》。此外，他还拍过几部实验性的恐怖短片，不在此赘述。

不可否认的是，《夜行骇传》比《猛鬼追魂》在文本、形式和手法技巧上要更加出色，但是它的受众面相比后者却要窄一些。《猛鬼追魂》至少在亚文化圈里创造了“钉子头”这样永不过时的娱乐符号，但是《夜行骇传》中缺少这样的标志性形象。当然，真正的恐怖文化爱好者应该对影片里的连环杀手形象不陌生：脑袋被麻袋包得圆圆的，双眼是两颗纽扣，嘴巴处则是一个歪曲的拉链。就这么利用日常生活中的小物件，便构建出一个诡异邪恶的恐怖形象，这正是克里夫·巴克一以贯之的美学特征。

连环杀手的扮演者也值得一提，不是别人，正是加拿大鬼才导演大卫·柯南伯格。他长期游走于先锋艺术片与实验性恐怖片之间，为我们带来了《裸体午餐》、《变蝇人》、《扫描人大决斗》、《暴力史》、《孽扣》等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作品。在《夜行骇传》中，他证明了自己的表演技巧丝毫不输于当导演的水平。

《夜行骇传》具备九十年代初类型电影的全部特征，如今看来，在整体的文本形式上有一定局限性，一些镜头看起来也很傻。然而，时间将这部电影赋予了奇妙的年代感，里面新奇诡异的造型至今看来仍然妙趣横生。该片的内部主题遵从某种文化上的复魅，讲述一位名叫布恩（Boone）的工人长期被梦魇困扰，总是梦到形形色色的怪物和一个叫米甸（Midian）的地方，在经历一连串冲突驱动的递进事件后，布恩发觉了自己的身份，找到米甸与夜行族，为了族群的存续而与人类反派展开决斗。

片中柯南伯格扮演的心理医生德克尔（Decker）是一名变态连环杀手，为了将自己的罪愆嫁祸于布恩，开始用药物和各种心理暗示对他施加影响，让他认为自己是一系列命案凶手。布恩受到致幻的影响，发生意外，在医院中又遇到了一个渴望去往米甸的怪人，从他口中得知了米甸的位置。随后，这位怪病人开始拿刀割自己的脸皮，此时警察和心理医生赶到，德克尔再次误导警察是布恩杀了病人。布恩没办法只得逃去米甸，但最终被警察包围，死在了米甸的门口。

故事在不同场景中有序发展，克里夫·巴克将信息揭示的节奏掌握得相当不错。转场后，死去的布恩被送往太平间，但某种神秘力量促使他复活。随后，他再次回到米甸，加入了被称为“夜行族（Nightbreed）”的群体，并逐渐认识到自己的使命。这群与人类相貌差异极大的高智慧生物，长期以来隐居在被废弃的墓园地下，为的是逃避人类的追杀。他们的领袖叫德克·莱斯博格，信仰的神灵叫巴弗灭（Baphomet）。杀人狂德克尔得知布恩没死后，也追杀到这里，并煽动警察剿灭夜行族。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德克尔医生唆使警察和当地军队向夜行族开战，而夜行族内部也出现类似于鹰派和鸽派的意见分歧。最终，人类军队向米甸发动进攻，夜行族奋起反击，布恩和德克尔展开一对一决斗，一名心智有些失常的牧师也深入米甸试图得到某种奥秘。影片的结局自然是人类军队溃败，夜行族得以继续生存下去，莱斯博格死亡，布恩成为新的领导者，他的女友也加入了夜行族。

这部电影显然给续集留了扣子，因此在分支情节上是开放式收尾。杀人狂德克尔虽然死了，但是那位人类牧师被巴弗灭的力量所伤害，决意要继续追剿夜行族。因为米甸被毁，布恩需要领导幸存下来的族人找寻新的家园，未来不仅要继续摆脱人类的追杀，同时也会遇到新的危机。

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这个故事并没有继续拍摄下去。但好在没能完成的工作也并未伤害太多这部电影的文本完整性。在影片中，克里夫·巴克详细地向我们介绍了一个新的幻想体系：夜行族。不过碍于篇幅，电影只对“米甸”、“自然种”、“巴弗灭”等产生于这个世界观下的概念进行了非常粗浅的解释，实则背后有一套缜密的概念设定。

《夜行骇传》中涉及到的一些情节，比如布恩的女友洛瑞（Lori）回溯族群历史的桥段，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历史上的猎巫运动和近代的数次种族清洗。同时，克里夫·巴克还将自己的造型美学灌注到另一种神秘主义中去，并且一以贯之地加入了自己对传统宗教观念的颠覆和批判。片中的夜行族形态和能力各异，有的肚子里长着两个触手，有头上带角的黑人，有的整个脑袋呈月亮形状，还有著名的刺猬女形象。族群长老莱斯博格是个长发老人，左右脸颊各额外长了三只眼睛。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扮演者正是扮演钉子头而出名的道格·布拉德利。

Dirk Lylesberg

在克里夫·巴克构建的世界观中，夜行族是人类噩梦的来源，但他们并非邪恶，而仅仅是因为外表的畸形丑陋。另一方面，夜行族的能力各异，有的具备敏捷的身手但身体脆弱，有的则具有自愈能力。片中的夜行族一员瑞秋（Rachel），本身只是个漂亮温柔的女子，但能从体内吐出致命的催眠气体。影片结尾，布恩像吸血鬼一样，一口咬向死去的女友，致使她复活成夜行族。但夜行族并非类似于吸血鬼的设定，他们虽然其中一些人惧怕白天和阳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之所以叫夜行族，是因为他们属于黑夜，属于人类阴暗的角落。

电影中重复了几次的台词“The Tribes of The Moon”，是夜行族对自己的另一个称呼，即月之部落。可见，影片中幸存的这些人并非同宗同源，应是历史上各个部落被人类屠杀殆尽后的幸存者。他们聚集到米甸的废弃墓园中，在地下苟延残喘地隐居着。夜行族称人类为“自然种（Natural）”，这在台词中也有体现。他们可以通过咬的方式，将人类变为自己的一员，但是他们常常不愿意这样做。

有一部分夜行族人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但是如果遭受了非常巨大的伤害，他们最终还是会永远倒下。在结尾大战，夜行族节节败退之时，布恩要求莱斯博格释放出关在地牢的狂战士（Berserker）。这是一群异常凶残的夜行族生物，全身由不规则的肌肉块组成，牙齿尖利，力气极大，相貌要比已经很畸形的夜行族人更加丑陋。

米甸这个词在《圣经》中被提及，进而被转化到巴克的「暗黑神话」体系中。影片中的米甸在白天看上去只是一个正常的墓园，实际上在地下存在着夜行族的避难所。每到夜晚，夜行族就会从地下冒出来进行狂欢。之所以能把世界各地残存的夜行族召唤到一起，是因为巴弗灭的存在。对宗教有了解的人一定知道，巴弗灭是基督教中最有名的恶魔之一，也是撒旦的代名词。这个词最早出现于12世纪的一首诗中，后来指代羊头人身的恶魔，这个形象则来自于19世纪神秘学家艾利冯斯·李维的画作《安息日之羊》。

电影中的巴弗灭吸收了部分基督教的概念，同时也有自己的独创性。他被夜行族奉为施洗者，是夜行族的神，也是米甸的建造者。他本身没有战斗力，是非常脆弱的存在，外形不是经典的羊角恶魔，但具备少量的恶魔秉性。片中人类与夜行族开战后，巴弗灭想要摧毁所有的夜行族与人类，为的是保留米甸。布恩劝住了他，于是巴弗灭希望布恩能重新找到他，治愈他，把他从自己的敌人手中救出来。这些敌人是谁？电影没有交代，但一些暗示表明很可能是我们所信奉的那些神。

其中，人类牧师援引的《圣经》之语，是这个暗示最好的佐证：“摩西吩咐百姓说：要从你们中间叫人带兵器出去攻击米甸，好在米甸人身上为耶和华报仇。又用火焚烧他们所住的城邑和所有的营寨，杀了米甸的五位王，所有的人和牲畜。”有趣的是，片中一位士兵也调侃地称打开狂战士牢门的莱斯博格为摩西。巴克有意通过一些世界观设定层面的东西来颠倒现实世界，或者说宗教中某些二元对立的关系。这显然有他的恶趣味在里面，但也可能映射出他对宗教的立场。

上一篇文章曾经提过，克里夫·巴克的世界观很庞杂，进而衍生出许多分支。其中Epic公司出品的几部作品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世界观。还记得在那个世界观中，《猛鬼追魂》里地狱的主人利维坦有个敌人——女神莫缇·曼门吗？这里也有巴弗灭的戏份。

Epic世界观对巴弗灭的故事推进了一步。在夜行族被人类大肆屠杀的时候，是巴弗灭现身并拯救了他们。巴弗灭明令禁止夜行族不得吃自然种（人类）的肉。而人类对夜行族展开的屠杀，与利维坦地狱和钉子头脱不开关系。另一方面，利维坦、莫缇·曼门、巴弗灭之间还有彼此称兄道弟的时候。由此推测，在Epic的世界观中，这几个神灵很可能有相同的起源。

布恩在《夜行骇传》中被称为救世主，因为这是预言里写道的。巴克在这里借用了经典史诗和传统神话的书写方式，用预言去概括故事，体现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然而在布恩之前，夜行族也出现过几位救世主，都在各个不同的历史关键时期让他们免遭灭族。

另外，Epic出版过一系列《Nightbreed》的漫画，夜行族也在《猛鬼追魂》的外传故事中出现过。漫画《地狱之路（The Road Below）》四部曲里，如同怪物一般的奈喏考特家族，实际上就是夜行族。他们在追杀一个叫乌尔夫的家族。因此女主角薇娅·乌尔夫为了拯救自己的女儿，打开勒马钱德装置，召唤出钉子头克里斯蒂。为了防范地狱大祭司，薇娅在召唤之前布下了束缚咒，使得克姐被困在原地无法自由行动。薇娅要求克姐杀掉奈喏考特家族的幸存者，大祭司没有同意，并且认为她是为了满足杀戮欲而召唤的自己，是一名该下地狱的罪人。但是符咒的力量有限，克姐最终挣脱符咒，经过一番打斗，她带着薇娅下了地狱。

二、幻族

《地狱之路》只有四本，短小精悍，《猛鬼追魂》系列里的深喉女、钉子头和哈里·戴莫都出场了。漫画中，薇娅在与克姐的争斗过程里展现出了可以使用魔法的能力，这里就引出了一个与夜行族对立的种族：幻族（Seerkind）。

幻族与夜行族一样，都选择了避世而居，但是幻族的处境要比夜行族好得多。他们的社会完完全全是个世外桃源。虽然在历史上，幻族也经历过不断的流亡和迁徙，但是由于他们的外貌与人类无异，所以不会像夜行族那样容易招致人类的仇恨。他们可以轻易与人类混居在一起，只是小心别因自己的魔法能力而暴露身份。

幻族管自己的魔法能力叫做「狂喜（Rapture）」，它稍稍不同于我们认知中那些普遍的魔法，比如火球术之类的。幻族的魔法基本上没有那么浮夸，主要是以某种生存技能的方式被运用着。幻族每个人所擅长的能力不同，主要分为舞蹈、手工艺制作、音乐和演讲四大类。他们的精神领袖叫「卡普拉（Capra）」，教条是「卡普拉法则」。幻族人称人类世界为「王国（Kingdom）」，称人类为「杜鹃（Cuckoo）」。

除了上面提到的四种能力，还有几种特殊的「狂喜」只在少部分幻族人身上体现。其中一个就是《地狱之路》中薇娅和女儿柯德尔所使用的战斗手段「溶媒（Menstruum）」。「溶媒」只在少数幻族女性身上拥有，但威力很强。当拥有「溶媒」能力的女性受到强烈的情绪波动时，其体内会溢出一种触感像水一样的能量，施法者可借此操控或毁灭物体。

此外还有一种称为「旧科学（The Old Science）」的狂喜。这是一门存在于远古时期的高强度魔法。曾经有部分幻族人研究该魔法以试图对抗「苦祸之源（The Scourge）」，最终失败。除此之外，一些幻族人可以将情绪转化为可视的颜色，实际上幻族人眼中的情绪都带有对应的颜色。他们可以将这种能力扩散到周围人身上，引起恐慌。

Seerkind

幻族也有着一段颠沛流离的历史。在克里夫·巴克的暗黑神话体系中，许多生物和种族都诞生于伊甸园，唯独人类不是。人类诞生于世界各个地方，但均不在伊甸园。巴克世界观下的伊甸园位于阿拉伯半岛东南部的沙漠之中，一堵高墙将之与世隔绝。幻族在那里诞生，成长，但因为产生了对外部世界的好奇心，最终逃离。在来到人类世界后，他们又受到排挤和迫害，因此避世而居。直到1896年，一个名为「苦祸之源」的东西对幻族展开杀戮。没人知道「苦祸之源」到底是什么，因为见过它的人都死了。此时，人类的领地也在不断扩张，幻族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于是他们编织了一张被称为「赋格曲（Fugue）」的地毯，集体躲入其中避难。

「赋格曲」的外形就是一张地毯，有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花纹与色彩。然而实际上，地毯内部是一个由幻族建立起来的小世界。幻族中的其中一个家族Babu，拥有一种可以将具体事物转化为语言保存在思维中的能力。于是靠着Babu家的人，他们将人类世界的一些自然环境与人工建筑通过思维带到地毯中，这些土地在「织布机（The Loom）」的作用下组成「赋格曲」。

所谓「织布机」，安置在一座迷宫般的巨大庙宇中。它将所有元素牵引起来，吸收到一种「狂喜」之内，使之成为一张地毯的形象。没有「织源」，就没有「赋格曲」。在地毯完成后，「织源」会持续工作，但是它周围所形成的旋涡比较危险，生物进入旋涡中会发生理论上的任何事情，比如时间和空间的混乱。

至于「苦祸之源」，实际上是当年保护伊甸园的权天使乌列尔（Uriel）。在幻族祖先离开伊甸园之前，那里曾是一片生机勃勃之景象，许多生命体在里面繁衍生息。这个时候，幻族的祖先与他们现在的模样大不相同，他们有的长着尾巴，有的则长着退化的翅膀或金色的头冠。幻族祖先出走后，乌列尔独自留在伊甸园继续保护着这片创造之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伊甸园逐渐破败枯萎，被沙漠吞噬。乌列尔仍然孤独的守护在这里，等待幻族的回归。千百年过去了，在人间生活的幻族后代早已忘却这个起源之所，伊甸园一词成为无人在意的传说。而长期孤独的乌列尔陷入疯狂，开始痛恨幻族，于是在1896年离开衰败的伊甸园，试图消灭这个种族。

Uriel

幻族编织好「赋格曲」之后，便迅速进入其中，只留下少数人留下看守这张地毯。乌列尔追杀未果，也只得回到伊甸园陷入沉睡。在小说《Waveworld》中，两名人类苏珊娜·帕里什（Suzanna Parish）和卡尔·曼尼（Cal Monney）意外卷入幻族与乌列尔的斗争中，他们甚至进入了「赋格曲」里，帮助幻族逃离权天使的追杀。节外生枝的是，「赋格曲」中的一位幻族女性无暇（Immacolata，又译依麦克拉达）产生了统治幻族世界的野心，她是一名异常强大的死灵法师，但最终遭到集体幻族人的阻止，被逐出「赋格曲」。在人类世界，她认识了一位叫沙德维尔（Shadwell）的推销员，此人也是心术不正，在得知幻族的事情后开始帮助无暇统治「赋格曲」，进而获得强大的力量统治世界。

无暇依靠强大的魔法，吸引了一批人类拥趸，建立起邪教团体，他们的据点被称作「死者神社（The Shrine of the Mortalities）」。她同时召唤出一个叫雷克（The Rake）的巨型生物，持续刺杀留在人间的幻族人。沙德维尔则从女主人那里得到一件「狂喜夹克」，穿上这件衣服，他便拥有了操控人心的能力，因为掀开夹克的内衬，能让对方看到他梦寐以求的事物。但是沙德维尔的野心甚至比无暇还要大，最终背叛了自己的女主人并杀死了她。无暇的血洒在「织源」的神殿中，导致「赋格曲」被毁灭。

在无暇死后，沙德维尔带着被自己操控的一个疯狂残忍的警察局长霍巴特（Hobart），找到了阿拉伯的那篇沙漠，唤醒了沉睡中的乌列尔。乌列尔起初有些生气，当得知推销员找到了幻族的藏身地时，他附体在霍巴特身上，随沙德维尔重新开始对幻族的屠杀。在一番激烈的战斗后，霍巴特的肉身被「溶媒」摧毁，乌列尔和沙德维尔逃往山中。权天使强大的威力将该处弄得山崩地裂。随后，乌列尔又附身在沙德维尔身上，危急时刻，卡尔·曼尼找到了「狂喜夹克」，诱骗乌列尔看内衬。于是，权天使被自己内心中最隐秘的愿望所撕裂，痛苦地消失了。

乌列尔所看到的欲望，便是自己重新创造伊甸园，回归到成为「苦祸之源」之前的自己，结束永恒的孤独。但在无谓的疯狂复仇的情绪的感染下，他在欲望中猛然惊醒，又不愿恢复理智，因此身体开始分裂，最终自我湮灭。在「赋格曲」因无暇惨遭毁灭之前，卡尔·曼尼将自己在其中游历的记忆封存于一本德国童话书之中。因此，当危机全部解除后，苏珊娜和卡尔与幻族一起，依靠书中的记忆重新复原了「赋格曲」。幻族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叫雷克的巨大怪物，也有自己的故事。他本是一名人类，后迷恋上了无暇。为了某种门当户对的念头，他也开始研习死灵魔法，但因为某个错误，他召唤来了“来自冥界的外科医生”。这些医生持续追击他，直到「死者神社」。雷克哀求无暇救他脱困，但无暇没有理会，任由这些“医生”将其改造成后来的样子：体型巨大，身负赘肉，完全没有骨骼。无暇在他被改造后，还拿走了他的灵魂。至于这些“医生”，基本确定就是钉子头斯宾塞一伙人。

最后，在《猛鬼追魂》漫画的第十二话，克里斯蒂打开了一个勒马钱德装置，立刻被传送到某个空间中，在那里有一个抽象的存在等着她，并且试图引导她与天堂产生关联，以避免人间灾祸的发生。这个由彩色线条所组成的抽象存在从外形上与乌列尔没什么区别，便应该是另一个天使。

三、技艺与本原

还记得《猛鬼追魂》里克里斯蒂的男友埃德加写过一本《梦之海与故事树》吗？没错，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关于「技艺（The Art）」的故事，在巴克的《伟大的神秘秀（The Great and Secret Show）》系列和《永恒镇（Everville）》等作品中可以全部了解到。同样的，这些故事不光有小说，也有漫画。所谓「技艺」，实际上可以理解为某种超能力。它在历史上有着许多名称，也被极少数人所掌握。这种力量最大的特征是可以扭曲时间和空间，将万物归一。从古至今，许多能人志士勠力取得「技艺」，然而成功者寥寥。一旦获得「技艺」的力量，便会重塑自身的灵魂与精神，且变得所向无敌。这些人被唤作「技师（Artist）」。需要注意的是，有些人获得了非凡的力量，但不一定是「技艺」，有些人获得「技艺」之后拒绝使用它或发挥它的全部潜能，他们都不能被称为「技师」。

获得技艺通常有两种途径，一个是接触一种名叫「奴尼克（Nuncio）」的液体物质，它是在巧合中被理查德·韦斯利·弗莱彻（Richard Wesley Fletcher）所发明出来的，确切的说，是从生物的进化基因中提取出来的。它似乎具有一种很低级的意识，当有生命体在附近时，它会想办法附着上去。接触「奴尼克」之后人会得到充分的进化，获得「技艺」，并被重塑精神。

还有一种方法是把「浅滩（Shoal）」的徽章埋入地底。「浅滩」是一个由17名神秘人士组成的小宗教团体，他们的目的是保护「技艺」与「本原（Quddity）」不受污染，「本原」就是我们曾提到的「梦之海（The Dream Sea）」。

「本原」超脱于世俗之外，是另外一个世界。那里住着许多的原住民，也有各式各样人间不存在的生物。「技艺」是通往「本原」的途径之一，拥有「技艺」的人可以撕开一道入口进入「本原」，但是这样的方式往往很粗暴。而大多数平凡的人类可以通过做梦进入「本原」，这也是「梦之海」一名的由来。每个人一生中有三次机会通过梦境到达「本原」：出生后第一个夜晚，与你心爱的人睡在一起的那晚，以及生命中的最后一晚。次数少了，便会失去理智，次数多了，便不再是人类。

通过梦境进入「本原」的是我们的灵魂，但是会被「本原」赋予一种半实体状态。如果在现实世界被杀死，那么半实体也会消失，灵魂会四处游荡。人类在「本原」中年龄停止增长，是某种程度上的永生。「本原」的海对人类无害，但是对原住民而言犹如地球的海洋对人类一样危险。「本原」中有许多的岛屿，它们被称为「星历（Ephemeris）」。有时候，海也会排斥外来物，将它们冲到「星历」上。人类世界最早发现本原的是柏拉图，他将之称为亚特兰蒂斯，后来关于本原的知识一直以密码的形式流传了下来。

说回「技艺」。「浅滩」的徽章被埋到地底后，便会开始缓慢吸收周围事物的能量，这个过程通常需要持续上百年的时间才能结束。通过此方法获得「技艺」时，需要有人类、梦的造物、动物和神性的存在才可以，因为这四样事物代表世界无限的可能性。因此，通过徽章获得「技艺」的条件比较苛刻，成功率也不受保证。如果在场有不止一个人，徽章的能量会流向进化程度更高级的那个。如果每个人的“等级”持平，那么「技艺」不会流向任何一处。如果接触过「奴尼克」的人在场，那么徽章会优先选择他。

徽章上面的图案，自下到上寓意着从单细胞生物到神灵的进化过程。从左到右是已知到未知，「常宇宙」亦即人类宇宙到「元宇宙」亦即「本原」的过程。徽章在释放「技艺」时，周围的一切都会溶解，变成纯粹的思维。如果附近有生物死去，其灵魂会驻足在原地，不会升往天堂或下地狱。但是灵魂离徽章所在地越远，它的存在就越缥缈。由于其苛刻的条件和不高的成功率，有些人往往将不同徽章埋在不同地点以增加获取「技艺」的概率。

《伟大的神秘秀》主要是围绕「技艺」与「梦之海」而展开的。故事的第一部分《技艺之书（The Book of The Art）》聚焦于理查德·韦斯利·弗莱彻与兰多夫·欧内斯特·加菲（Randolph Ernest Jaffe）两人之间的战争。上文提到，弗莱彻是「奴尼克」的发明者，他本是一位研究进化论的天才生物学家，在被曝出滥用药物后，声誉一落千丈。加菲则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邮局死信整理员，他有着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和对世界无比狂热的占有欲。在不经意间得知有「技艺」和「本原」的存在后，他烧死了自己的同事，与单位不告而别，开始踏上寻找「技艺」的旅程。

加菲在旅途中遇到了一个叫齐松（Kissoon）的人，此人也是一个混沌邪恶的角色。他母亲是人类，父亲是「本原」的原住民。齐松受家庭教育影响产生了强烈的优越感，基因里充满为所欲为的诉求，认为任何人都比他低一等，早晚自己会俯视众生。但是一次意外让齐松一家被村民处以私刑，他在临死前被狼群叼走了。随后他杀了那群狼，开始决定报复人类世界。再之后，他加入了「浅滩」组织，并杀掉了其中所有成员。齐松没有「技艺」，但是他拥有别的力量，可以说是当时人间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加菲遇到齐松后，两个人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但是齐松不久便露出了獠牙，加菲也不是傻瓜，立刻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于是急忙离开了。在继续游荡了一段时间后，他遇到了理查德·弗莱彻，也正是在加菲的帮助下，理查德最终发明出了「奴尼克」。理查德身边还有一只猿猴叫劳尔（Rual），本来仅仅是一只普通的猿猴，然而在理查德研究「奴尼克」的过程中被用来实验，导致基因转化，产生了高级意识与语言能力，但外形还是未进化完全的猿人。他称理查德为父亲，但理查德很反感他这么叫。

「奴尼克」被发明出来后，理查德意识到这是一种很危险的物质，同时也觉察到了加菲的野心，于是想要销毁它们并杀死非自然进化的劳尔。但当他还未接触试管时，「奴尼克」便冲破试管融入进理查德的身体里，理查德从此有了「技艺」。加菲随后也赶到了，他极度渴望拥有「奴尼克」，因此不顾理查德的劝阻接触之，进而也产生「技艺」。这导致了理查德与加菲激烈的战争，两人在美国的天空与泥土间彼此战斗了一年，就像《龙珠》里的赛亚人那样。最后跌落在帕洛莫林地中。

理查德与加菲的能力差不多，都会飞天遁地，将情绪实体化，心灵操控等等。但是两人就像硬币的正反面，理查德向往阳光，充满梦想，因此他幻化出来的实体都是比较积极的，相反加菲内心险恶，拥抱黑暗，组成了一支由恐惧而生的幻象军队。而在《伟大的神秘秀》中，同时还有其他几位戏份比较吃重的角色，他们从各个侧面揭示了「技艺」与「本原」的特质。

故事在理查德与加菲的战斗中一转，描述了帕洛莫镇四个女孩的故事。特鲁迪（Trudi），卡洛琳（Carolyn），乔伊斯（Joyce）和阿琳（Arleen）是四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一次在林地的胡泊里游泳时，她们被一股神秘力量所影响，险些集体溺水。危险在顷刻间被化解，四个女孩安全上岸，但是她们在随后几个月都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四人变得极其渴望性爱。于是，她们与不同男人频繁发生了关系。这种发情状态持续了几个月后便消失了，但是四人已被镇上的人视为淫妇。又过了一段时间，其中三个女孩发现怀孕，特鲁迪生下了霍华德·卡茨（Howard Katz），乔伊斯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汤米雷·麦奎尔（Tommy-Ray Mcguire）和乔贝丝·麦奎尔（Jo-Beth Mcguire）。卡洛琳在“游泳事件”两周年时杀死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并自杀，留下了一封叙述事件原委的遗书，而阿琳无生育能力，精神失常后被关进医院。

在这些受神秘力量而滥交出生的孩子们成年后，他们的人生也逐渐交织在一起。霍华德为了探寻母亲的家乡和一些他想要解开的谜团，只身回到帕洛莫镇，遇到了乔贝丝并相爱。另一边，理查德和加菲一直被困在帕洛莫林地的底下，最终打开缺口逃了出来。事实上，19年前的“游泳事件”便是两人的「技艺」导致的，那段时间四个女孩都受到了很深的心灵影响，因此变得堕落。最终生下宝宝的两个女孩中，理查德影响了特鲁迪，而加菲影响的是乔伊斯。

Howard（左）与Jo-Beth（右）

两人在地下的这段时期，都可以透过受自己影响而生的孩子的双眼观察世界，而且孩子们也会继承理查德和加菲的某些特质。因此，霍华德便是理查德的子嗣，而乔贝丝与汤米雷则是加菲的后代。当二人从地底脱困后，加菲找到了这对龙凤胎，汤米雷继承了加菲的邪恶本质，很快便答应加入他，但乔贝丝选择与爱人霍华德和母亲站在一起。后来，汤米雷也吸收了「奴尼克」，成为「死亡小子（Death-Boy）」，可以制造由尸体组成的「死亡云（Death-Cloud）」。他原本就热爱死亡与阴暗，「奴尼克」则让他彻底地理解了死亡，痴迷于死亡。他当然在「奴尼克」中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那却不是「技艺」，因此没办法连通「梦之海」，具体原因不详。也许是「奴尼克」变质了或者汤米雷没有强烈的渴望。

新的关键角色登场了。特斯菈·邦贝克（Tesla Bombeck）是一个女编剧，有一个记者朋友叫内森·格里奥（Nathan Grillo）。他在调查一个富豪的神秘死亡案件，这位富豪实际上是因理查德和加菲逃离地下而死的。经过一番调查，特斯菈与内森来到帕洛莫镇，正好遇到霍华德与汤米雷和加菲的缠斗，特斯菈救下霍华德并见到理查德。在理与加菲的最终决斗中，理查德·弗莱彻自爆而亡，他身上的「奴尼克」化作点点星火接触到几乎全镇的百姓身上，人人都产生了将幻想实体化的能力。

理查德临死前希望特斯菈帮助霍华德销毁剩余的「奴尼克」，随后在旅行途中，特斯菈又与劳尔结识。但在两人感到曾经的实验室时，发现汤米雷已先行一步到达。汤米雷枪击了特斯菈，抢走「奴尼克」，但「奴尼克」破管而出，汤米与之结合成为「死亡小子」。劳尔为了救特斯菈，把她带到地上残余的「奴尼克」附近。于是特斯菈起死回生。

在特斯菈濒死时，她的灵魂被传送到一个叫「时间环路（The Loop）」的地方。这里位于美国新墨西哥州的三位一体实验场，也就是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试爆的地方。「时间环路」是时间之外的时间，包含核爆之前的短短几分钟，是齐松在1945年7月16日创造的。最初是齐松用来处理掉他所杀死的人的尸体，因为几分钟后的核爆会将他的一切罪证抹除。在劳尔救活特斯菈后，她的灵魂便被拽回去了。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齐松一直在召唤她，她的力量又不如对手强大，往往会被迫回到「时间环路」之中。而特斯菈还因此救下了一位「浅滩」组织的成员。但是当她把这位成员送到自己的旅店后，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加菲给杀了。特斯菈劳尔与加菲的幻体搏斗，但劳尔还是被加菲掳走。

Death-Boy

霍华德和乔贝丝也在迈入属于他们的旅途，寻找进入「本原」的方法。此时，帕洛莫镇那些被镇民幻想出来的灵体找到霍华德二人，希望他们阻止「本原」即将出现的大危机。在「本原」中有一种巨型而黑暗的存在叫「艾阿德衔尾蛇（Iad Uroboros）」，它是团状的，分不清是一只还是一群。「艾阿德」与齐松合谋妄图毁灭「本原」和人类世界。在「艾阿德」来临之前，帕洛莫镇的民众集体出现了明显的精神异常状态。与此同时，内森也与加菲相遇，加菲仍试图进入「本原」。

在一系列波折之后，特斯菈、内森、霍华德、乔贝丝几人会师，对抗加菲和「死亡小子」一伙人。霍华德和乔贝丝在与「死亡小子」缠斗时掉入加菲所打开的入口，进入「梦之海」。加菲在极为混乱的场面中反而抵抗了「本原」的拉力。特斯菈和内森则安全脱离了现场。

在「梦之海」中，霍华德、乔贝丝和汤米雷见到了形形色色的生物与地貌。而特斯菈和内森则开始寻找齐松，他们甚至求助了哈里·戴莫。后来，他们找到在山洞中的加菲，加菲此时已经不再那么疯狂，并将「浅滩」的徽章交给特斯菈。随后他们来到帕洛莫镇，在曾经的那场大战后，镇子已经被废弃了。他们遇到了来到人间的部分「艾阿德衔尾蛇」和齐松，后者化作劳尔的形象追杀特斯菈一伙人。

在与「衔尾蛇」的战斗中，特斯菈将战场传送至「时间环路」，也就是1945年7月16日核爆前的几分钟。加菲此时已站到齐松的对立面，他看到了「本原」所面临的危机，开始阻止齐松与「艾阿德」毁灭世界的意图。他们打开了一个新的通往「梦之海」的虫洞，然而霍华德一行人顺着海水从这个虫洞回到了人间。加菲拼上性命与齐松战斗，内森则带着霍华德等人安全转移，特斯菈留下来试图寻找劳尔幸存的灵魂。

几分钟后，原子弹实验激起了巨大的蘑菇云，「时间环路」被彻底摧毁。

《技艺之书》的尾声，哈里·戴莫登场，开始调查帕洛莫镇的超自然事件。而内森也与特斯菈重逢，特斯菈当时在核爆前找到了劳尔，后者的灵魂如今与她合二为一了。汤米雷和加菲都死掉了，因为齐松的肉体被摧毁，「本原」最终也没有被「艾阿德」吞噬。但是《伟大的神秘秀》的故事远远未结束。

克里夫·巴克仍然在这部作品中流露出对宗教的嘲讽，比如安排了一个神父的角色，但被正邪两方所鄙视。然而与他的其他作品一样，在风格化的叙事背后并没有太多可深入挖掘的意象，所有符号基本上都是流于表面的。不得不承认，将故事的尾声搬到核爆现场确实足够巧妙，但也仅此而已了。如果真在想看看创作者是如何反思核武器的，还是更推荐玩玩《时空幻境》。

关于「故事树（The Story Tree）」，就不太展开写了。「故事树」的部分主要出现在小说《永恒镇》中。它并不是一颗真的树，它更像一个概念和比喻。在《永恒镇》中，登场了三位类似于神灵的存在，Rare Utu、Yie和Haheh。他们喜欢故事，因此会在人间找一个愿意为之工作的人，让他以导演的身份在人间制造故事，以滋养「故事树」。也就是说，现实与舞台的界限被这些神强行抹除了，我们称之为“命运”的东西，实际便是按照导演的意图安排的，有一点点《楚门的世界》的味道。

作为回报，神会赋予这位导演强大的力量，通常是延缓衰老之力。在《永恒镇》中，有一位叫欧文·巴登邦姆（Owen Buddenbaum）的人做的就时这份工作。他利用自己比别人更长的寿命来通过徽章获取「技艺」。但是在吸收「技艺」的时候，特斯菈·邦贝克站在他附近，因此「技艺」流向了曾经接触过「奴尼克」的特斯菈身上。

除了哈里·戴莫——这位克里夫·巴克最喜欢的人物——在《猛鬼追魂》和《伟大的神秘秀》中等各个世界观中均有登场。「本原」和「技艺」也与地狱的大祭司们有过其他交集。首先便是之前提到的，克里斯蒂的未婚夫埃德加写过一本《梦之海与故事树》，明确指出了他的研究方向。其次，在《猛鬼追魂》系列漫画里，钉子头曾经通过哀悼之盒传送到一个神秘的空间，那个空间与齐松创造的「时间环路」极为相似，应该就是另一个「时间环路」。

还记得《猛鬼追魂》的世界观中不止利维坦一个地狱吗？在那个更加凶恶的亚巴顿密牢里，曾经有过一段怪物们受齐松召唤，帮助齐松摧毁「本原」和人类世界的故事。而「艾阿德衔尾蛇」与深坑天使、毁灭者亚巴顿有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想吞噬世界，他们的思想也都难以被常人理解。

两任钉子头，斯宾塞与克里斯蒂·科顿，都与「技艺」和「本原」产生过交集。斯宾塞在卸任大祭司，重返人间，并试图向利维坦报仇的过程中，曾经得到过「浅滩」的徽章。他一口将徽章吃了下去，从而获得强大的「技艺」。此时他变成了类似曼哈顿博士的存在，并开始与利维坦较量，可惜最终仍然失败了，「技艺」也被夺去。而克里斯蒂曾经通过盒子传到过「梦之海」，有一个声音提醒她要打败心中的野兽才能拯救世界。她被一个鱿鱼状的巨型生物缠绕着，这就是「梦之海」里独有的生物「泽布拉修（Zehrapushu）」。但是克里斯蒂也失败了，她至今也没有打败心中的野兽。

（再次感谢t1tx当年的资料整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