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工厂流水线的那部分,我就特别想打电话给我妈,我就想问问她还记得不记得以前来我们厂做工的那些人。我印象特别深,有次我和我妈在电脑前看快本,我俩都笑得特别开心,然后有个小工进来,问我妈有没有菜,他光吃白米饭吃不下,然后我妈脸上笑容立刻僵硬了,但还是指了一下厨房的位置。后来这个小工不干了,我爸特别生气,没给他结工资,还说他吃了我们家两包方便面,要倒贴我们钱。
我爸以前开厂的时候,就有特别多来来去去的小工,没人能待久。通常都是他们来问招不招人,然后我妈把工作内容啊工资待遇啊说一遍,如果可以明天就能上班。有段时间来的小工特别多,我妈的那套说辞我听得都快会背了,要是有人问我,我也能特别流利说出来。
哎。我爸吃饭的时候经常说,他半夜起来去工厂看,发现那些小工老是睡觉,偷懒,机器都出故障了,他们却一无所知。我爸脾气特别急,他就骂那些小工,扣他们工资,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又说让他们睡觉的时候不睡觉,休息的时候就知道上街溜达。哎。谁又懂谁的难呢。
我当时上小学吧,觉得这事好像也没什么错,这些小工就是不行,不好好工作,在大人的潜移默化下,我就觉得外地人都是坏人。
我上初中的时候,杀马特非主流是用来骂人的,特别难听的词,我看到空间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夸张的头发造型,都觉得恶心,干嘛搞成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有句特别流行的话,杀马特要是死了,那就是白发人送红橙黄绿青蓝紫人。我知道他们是在找寻存在感,但我依然理解不了,存在感真的那么重要吗?人人都会在某一刻觉悟:地球少了我依然会转。
当然我上初中的时候,也特别喜欢玩QQ空间,虽然没钱充黄钻,但还是要搞点特别的东西出来。个性签名啊网名啊头像啊也经常换,经常上网搜一些句子,哎呀觉得特别符合我当时的心境,擦,我觉得我的文学素养的萌芽就是在这些个性签名的网站里,真的是时代的眼泪。
不想写了,太难过了。
这纪录片我今天早上起床看了一个小时,然后起身准备去上课,我站起来把手插进裤兜里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个杀马特。他妈的。
刚去翻了一下空间里的相册,然后找到了这些图,擦!我以前可是站在潮流尖端的人!
群岛观影会。片子很平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要有最后一段强加的童年创伤故事征集,我觉得这是一部接近平视、并且愿意与杀马特这种亚文化沟通的纪录片。
导演直言此片对象是知识分子,希望观众能够重新审视文化当中人的主体性,而不仅仅是碎片化的符号。
对于这个问题的探讨带来两个问题:首先,一种亚文化是否要承担知识分子所赋予的意义。其次,我们是否有必要去看到这种并不希望被圈外人看到的文化。
亚文化的内核就是一套规则,这套规则简单粗暴,你只要遵守规则,就可以得到同类的接纳。这是对更为公平的社会向往。我想任何参与过亚文化社团的人都有这样的体验:在所谓现实世界中,你的努力在一次次无法掌控的外力中消解。但进入到另一套规则中,你的努力钻研会为你赢得尊重,甚至仰慕。
主流文化对于弱势亚文化的态度一向有二:要么猎奇,要么怜悯。因为一切文化都具有意义,并且指导着人的行动。所以无论主流文化对于亚文化持以何种态度,实际上都是一种破坏性、解构性的凝视。在资本的营销和知识分子的加持下,一种亚文化可以成为流行前沿,在消费主义的圈层中被视为塑造为主流的“革命先锋”,并迅速成为主流文化的一部分。而对于另一些亚文化而言,它们没有这样的“资本”。这种没有资本不仅来自于物质文化的缺失——这意味着它们不可能将一句话重复一万遍成为真理,也意味着亚文化本身强势话语符号的缺失,即无法使用中产主流文化的偏好词汇,也无法提出更高维的文化概念。相比起讨论亚文化究竟代表了对主流文化的什么态度,主流文化保持住不猎奇、不评判的心态,才是最好的态度。
不过可惜的是,围猎亚文化才是文化的常态。正如导演所言:“在最后,他们(杀马特)都会被主流文化驯化,变得平平无奇。”无论是猎奇,还是怜悯,这种态度都是中产阶级所喜欢、所悲痛、所拥抱的。这也是能煽动人为之动容、为之付费的卖点所在。在强势文化群体的符号压榨之下,任何处于弱势地位的亚文化都会崩解、溃烂;抑或嵌入媚俗的符号,熬走所有锐气,成为主流文化宣传体系中如臂使指的一环。
导演李一凡在一席演讲的最后说:「关注自己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关注社会,只有你对社会观看没有盲点的时候,才会发现你不是活在《西部世界》那种岁月静好之中。」
而我显然对社会的关注太少,看完这部纪录片,才把杀马特从被戏谑的符号中剥离出来,还原成一个个的鲜活的人——那些工厂里的年轻人。
杀马特风格的来源、演变、特点都不是片中的重点。贯穿整部片子的,是杀马特们讲述自己的打工故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已经不再留奇异的发型,回归到「正常人」,没变的则是仍在底层挣扎。正如导演所言,他拍的不是杀马特史,而是杀马特讲述自己的个人史、精神史,是 90 后农民工历史的一部分。
如今,大城市的年轻白领们喜欢自嘲自己为打工人,尽管也有共鸣,但这种「打工」和杀马特们的打工,终究是两码事。从留守儿童到十三四岁辍学成为农民工,是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我所不了解的世界。
刚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年轻人,会迷路、会被骗,这里不再是熟人社会,而是充满残酷竞争和算计的利益场,无条件的信任会被看作太天真。
但他们还是要出来,农村已无事可干,只有进城才有改变的机会,或者更现实地说,只有出来才能挣够未来成家的钱。所谓「困难困难,困在家里,肯定困难;出路出路,走出去,就有路。」
最近正好看了张彤禾的《打工女孩》,描绘的也是同一时期的东莞。尽管也写到了农民工的漂泊和艰难,但书中重点叙述的两个主角,都通过努力与运气,从最底层爬了出来,成为「中国梦」的励志代表。但更多的人,还是如本片中这样的杀马特们,工作多年,依旧看不到向上的希望。
工厂里的生活,枯燥乏味,让人日渐麻木。流水线上重复、不能停的工作,劳累到让人瞌睡误工的两班倒,上厕所要主管签字,没有社保,没有安全保护,化工品让人过敏,惨遭工伤也没什么赔偿,微薄的工资还时常被拖欠。口述的背景画面,是导演花钱买来的短视频,都是农民工自己拍的:机器的轰鸣,机械的动作,招工的人流,被训斥的工人......一切都让人想逃离。为了拍片,李一凡在厂区里转了很久,感叹道:工厂里很多人都有抑郁症。
这就是中国奇迹的另一面,城市飞速发展的代价,正是工厂里这一个个年轻人。杀马特教主罗福兴说,每次路过城里那些高楼,他都不会往上看,因为那些光鲜亮丽和自己无关。
在这无聊、穷困的生活中,他们也渴望自由、爱情,渴望获得关注和关心,但他们没钱玩城里人的那些爱好,只好玩头发。杀马特的发型和装束,尽管被许多人嘲讽、鄙视,却是这些年轻人最珍视的东西。奇异夸张的发型,给了他们保护(看上去像坏孩子,不会被欺负)、存在感、意义、自信,甚至恋爱对象(对于家里没钱的男孩,找到真爱,能少出点彩礼也是很成功的事)。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在冷漠的工厂和从小有隔阂的父母之外,找到了兄弟姐妹般的温暖。大家一起溜冰、聚会、在 QQ 群里聊天,杀马特成了识别彼此的信号,成了难得的归属感。在杀马特家族中还可以实现身份的上升,尽管看上去很虚幻,但总比现实中的无望强出很多。因此,当许多工厂要求他们剪掉头发时,他们直接选择拒绝,为了杀马特,宁愿饿肚子。这种强烈的身份认同,让我惊讶,也足见玩头发这件事,承载了他们生活的多少意义。
可悲的是,就这么一点点自由,最后也被他们奉献青春所构筑的那个「美好世界」所扼杀。在物质、精神的双重打击之后,留下的是恐惧,曾经的杀马特们只得乖乖剃掉头发,回归贫乏的正常,老老实实打工。而我这样的人,正是背后的凶手。
二代农民工,不像他们的父母,怀抱着赚大钱的希望拼命奋斗;他们面对生活更加随意,随意打工、随意花钱,因为已看不到什么改变的希望。
「关键问题是,钱到哪里去了?」面对现代化进程中失衡的城乡关系,李一凡仍在反复拷问。
從生存境遇上講,殺馬特確實可以說“可憐”;但是你可以注意到,他們的語言是非常活,非常有生命的,從存在的另一層意義上講,他們的價值完全超過了這個世界普遍的膚淺,是完全無法被這個現代系統排斥語言控制的社會抹消的根本價值。他們更像人。
從生存境遇上講,殺馬特確實可以說“可憐”;但是你可以注意到,他們的語言是非常活,非常有生命的,從存在的另一層意義上講,他們的價值完全超過了這個世界普遍的膚淺,是完全無法被這個現代系統排斥語言控制的社會抹消的根本價值。他們更像人。
從生存境遇上講,殺馬特確實可以說“可憐”;但是你可以注意到,他們的語言是非常活,非常有生命的,從存在的另一層意義上講,他們的價值完全超過了這個世界普遍的膚淺,是完全無法被這個現代系統排斥語言控制的社會抹消的根本價值。他們更像人。
为什么这个社会要求男性正装要打领带,领带不过是原来用来擦嘴巴的一条布而已。为什么这个社会要女人穿高跟鞋,高跟鞋跟裹小脚一样纯属酷刑。为什么这个社会觉得男人为什么要“留短头发”才正常,短发不过是欧洲火器普及全民战争之后为了方便包扎伤口才普及的发型。
杀马特的头发“五颜六色千奇百怪”那又怎样,他们没有伤害谁,他们来自无望的贫困山区,买不起车买不起房,他们生产着我们所消费的所有商品,从衣服到手机到房屋,然而他们自己一无所有。用血换来的几千块钱的工资被克扣到只剩下27块钱。他们唯一能掌控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头发。身体是人的本身,是人的第一属性,人即是其身体,身体是一切权利的起源,也是一切权力的最终目标。社会通过规训身体而规训每一个人,社会通过分配财富和权力来分配身体。对本来无意义的客体赋予条条框框的限制性观念只不过是用来训狗的电击项圈,那不过是一种掌握资源的人对没有资源的人的暴力的展现。
因为他们的“与众不同”,他们走在街上被人打,被认为是坏人,被人恶搞,被人施以网络暴力,被取笑嘲弄,被禁止。他们通过发型在孤独的工业区里认识同类。有钱人可以通过房子车子职位名校出身和各种高尚高雅高贵的爱好而互相抱团,而他们只有一小撮头发。最后,连他们这丁点的“特点”都要被剥夺。没有人在乎这么一个庞大的群体的尊严与生存。
而我感到惭愧的是,我曾经那么长时间,都不曾认识和理解他们在想什么。听,倾听他人的讲述,而不是先入为主地把他人套进自己头脑中浅薄狭隘的观念模型里然后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导演最让人感动的是他将自己全程隐没,而把一个一个真实的人放到了台前,让他们本人去讲述自己。
昨晚在青书馆和大家一起看期待了好久的《杀马特我爱你》,看完听大家的评论以及看豆瓣短评,想简要说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一、共情?平视?
想看这部片子源自友邻的评论“工人是天生的哲学家”,之后李一凡在一席的演讲深深触动了我,他提到在和杀马特们接触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从来不懂杀马特,“不待在工厂区你是绝对体会不到工人的那种疲劳和贫乏的”,在片中导演也把这种平视与理解完成得非常好,比如从“杀马特”的打工经历入手,谈到他们的整个生命体验,杀马特自己关于杀马特亚文化和资本血腥残酷剥削的想法,没有外人说话,让杀马特自己讲自己的故事,因为杀马特是天生的哲学家。
事后我看豆瓣短评区,第二条评论“都是亚逼谁瞧不起谁呢,存在主义的苦都一样。”这条把本来还蛮感动的我直接搞萎了,导演试图建立的平视的态度在这种表面上的“平视”下直接烂掉了,居然还有两百多赞,可见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与杀马特当然是能够共情的,他们进入一个陌生城市的惶惑不安总让我们想起自己的一些生命体验,如果不能共情的话,我们也很难会想到努力改变这些假的丑的恶的东西。但我们又可以说完全不能共情,我们必须意识到杀马特有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她们在说“她们”的故事,不是我们这些坐在青书馆里玩着手机,享受着高等教育的小知识分子的故事,这里面是有杀马特的主体性的,只有意识到杀马特作为一个跟我们不一样的,有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的人的存在,导演“平视”的目的才能达到。
而这条短评实际上粗暴地将杀马特视作亚逼,并且说认为她们和我们一样,我想还真不一样,这种想法实际上剪裁了杀马特生命中那些她们真正想说出来的部分,那些血淋淋的工厂,吃人的流水线,留守家庭的孤独,以及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凶而做的头发,这些独特的东西是不能够和我们的生命体验贴合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要让“杀马特”讲自己的故事,把这一切归结为“存在主义的苦”,你将心比心问问杀马特们,她们会同意吗,她们会说:你们被黑社会用铁锁砸过头吗,你们在工厂里被牛马一样训斥过吗,你凭什么那么傲慢地说你的故事。杀马特不需要我们的施舍,我们只需要听她们讲自己的故事,这种异质性并没有预设“高贵”与“低贱”,而是让杀马特们作为真正的哲学家,此刻我们是学生,听他们讲述教授我们不知道的,真正存在于我们身边的故事。我不知道类比古代的怨妇诗合不合适,在这里面“怨妇”们有这样的生命体验吗?或许很难说没有,但是更多存在的,男性对女性的压迫被裁剪,男诗人实际上在将怨妇作为抒发自己生命体验的工具罢了。
二、多元文化
还有短评将“杀马特”作为一种“多元文化”,主张社会应该对这种多元文化进行保留的。之前友邻的一条想法引用了齐泽克的评论,我觉得很有意思,可以引用过来:“多元文化主义”是一种带着距离的种族主义(占有普遍性优越地位的多元文化主义者对“无害化”他性的凝视),其实放在这里也很合适,我们没法忽视这种杀马特亚文化产生的土壤,这是带着鲜血与眼泪,带着沉重的枷锁的,我们将其作为让我们的社会(或者说既有秩序)更多姿多彩的多元文化的一分子,就是说,“你们弄杀马特吧,我们不妨碍你”。但是这些工人们呢,依然在流水线上遭受非人的待遇,依然孤独,依然惶惑不安,依然为了活下去而弄杀马特。更别说这种“不妨碍你”在结构中根本不可能实现。
再有,这种杀马特亚文化是否是真正的反抗,每每提到这个问题我总会想到刘昕亭那篇对丧文化的解读,即丧文化是资本主义新神经剥削下青年主体的调适与忍耐。当然杀马特不只是这样,有意思的地方并不在于这种五颜六色的夸张头发打破了工厂的秩序,打破了流水线上千篇一律的生活,因为我们看到在工厂的压迫下,杀马特被迫剪掉了自己的头发“仿佛失去了自尊”,真正面对结构时头发并没有力量,在工厂的指令下只能收敛了自己的锋芒。但可贵的有一点是杀马特们在这种环境中达到了联合,“只要你玩杀马特,我们就是家人”,开始有了共同话题,在城市中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们有了归属,有了自己的组织,在这个乌托邦中可以上升为“贵族”,这种联合也许是实现变革的萌芽。
这部片能挖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简要挑了两点
几十几百的杀马特造型和几万十几万的医美整形网红没有本质差别,都是时代的弄潮儿,都终会是时代的弃子。用现在的话说,坐标浦东喝着咖啡吃着简餐的996和身在三和喝着大水吃着挂壁面的大神都是资本的打工人。
局限性强,太多梳理,太少思考。借由杀马特去强化阶级矛盾,非常立场先行,完全无视了社会流行审美趋势(00年左右日本视觉系和韩国艺人“杀马特”造型开始盛行并渗透普通人),思想觉悟可能还不如罗福兴:“就算都读了大学,杀马特精神也不会消失,只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每个阶级都存在“杀马特”。如今社会审美包容性越来越大,随意改变发色不会再被人侧目,是杀马特精神的阶段性胜利,也是杀马特文化没落的因素之一。有趣的是,影片明明把杀马特归类为底层和边缘人的文化,字幕却只有英文,莫非是觉得杀马特人都不配自我审视?
时代美术馆看的。杀马特们也是艺术家,但是留给他们的空间不多了。关键词:反人性的流水线,长大成人的留守儿童,安放在杀马特文化里的青春。印象中有个杀马特说,这样看起来凶一点,没人欺负他。假发,装扮等等,是把他们与流水线机器人区分开来的标志,“家族”的“势力”,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慰藉。几个外国观众都哭了,也许他们无法想象那段中国的制造业的亚文化小切片是这样的——从残酷中绽放的花。
这是百万底层青年人想要冲破固有概念,拥抱自由的一次革命。当我们客观去看待杀马特,更多的是感动与叹息。
留守儿童们长大进城,他们没有童年,没有文凭,没有被法律保护的劳动者权益,他们能掌控的只有自己的头发。杀马特发型是乌托邦爱情和兄弟伙的入场券,这跟什么日本视觉系的源流/时尚风潮都没什么关系了。工厂招工禁令切断了他们的生存来源,拥有更多资源的网民殴打了他们的情感,快手的审查捣毁了最后的聚集地,警察让仅有的聚会也变成非法集会,被剥夺的人最后还逃不过被侮辱的命运。
身体从来都是权力的场域。Proletarians唯一拥有的是他们的身体,但也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他们的身体。
可以跟三和大神的那个纪录片放在一起看,背后凸显的城乡关系、留守儿童、工业异化等问题有很多相似之处。对其中一位被访说的话印象深刻,杀马特其实是一种伤感,我们的不正常是你的正常。看似夸张浮华的发型,背后却是一种受损的主体性。通过对身体某一部分的把玩,主体在自身内部寻找了一种解脱,而向外则是各种阻碍。结尾的歌好听又很伤感, “好想我的头发像孔雀一样 带我飞翔 飞过工厂的高墙”。
杀马特教主罗福兴:审美的自由是一切自由的起点
时代美术馆循环播放。我与杀马特应该是同时代人,却对这个群体了解甚少。看了片子才恍然大悟,这是数百万底层年轻人希望冲破固有观念,拥抱自由的一次革命啊!!向他们致敬!
女孩说,想要拍一套杀马特的婚纱照。“我的人生由我做主才行,哪怕是错的。”改造身体的权利和自由。快手清理社会摇,和2013年清理杀马特,感觉理由如出一辙,一是主流的、正统的、极权的文化对异端文化的排斥,二是害怕由杀马特或社会摇所集结的“家族”组织发展壮大。说到底,流水线这么多年了,工人的生存状况还是没有得以改变,工会的缺席是首当其冲的理由。
之前看到好多文章都停留在审美(某种意义上是审丑)的层面上讲杀马特,但杀马特的前史被抹去了。杀马特作为一种风格的流行和残酷、枯燥、掠夺性的工厂生活互为线索,“好想我的头发像风吹扬带我飞翔飞过工厂的高墙”,高高梳起的头发代表始终想要确认和寻找的主体性、价值认同和群体间的互助、联结。915段工厂流水线和工人生活录像的记录是残酷的,我们意识到我们可能作为掠夺者,作为生产链条上剥削的参与者,也在某个瞬间意识到「他们」就是「我们」。导演为杀马特作为主体的叙述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也提供了从兴起到式微的发展脉络,但仍然没想明白2012年对杀马特的围剿是如何发生的,这种追问和当下许多现实问题相关联;而再到2018年,杀马特再次走入主流视野,意涵发生了变化,内部有了割裂,但管控的那个主体更加蛮横,也更加难以抵抗。
涉及的层面实在太丰富了。我最感兴趣的地方是,最早形成杀马特的目的是,取悦自己威慑他人,在经过大众绞杀和直播兴起之后,变成了取悦他人获得经济收入,人再次工具化,就连之前的社群感也完全被网络打散了。
所谓“我们”对“他们”的剿杀
口述史加收集的照片和视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形式,因为从历史和现实的因素看,都没有进入第一现场的渠道。结构是平滑的,循序渐进,涌出的鲜活细节汇聚,最后漫过认知的傲慢堤坝。对面的他,已经把头发剪短,染黑,也许还留一点没褪尽的颜色。也许你用鄙夷的眼光看过他,但如果你可以坐下来,花两个小时听他谈谈,会发现,他也孤独,渴望被关心,渴望有朋友,渴望有一个安静的角落。那些年的战斗,是拒绝理解的人们佯装正义,铲除异己。而非主流,他们早早地和我们站在河岸的同一侧。
和三和大神的困境是一样的,但他们有头发护体。
讓這群人端坐在鏡頭前,卸下他們的防備,讓他們自如地、甚至帶著笑容地講述自己的故事,光是做到這一點,就已經功德無量了,因為他做的是「保存時代的面孔」,以及讓這個群體「登堂入室」。
在大众媒体的话语体系中,杀马特等同于低俗、哗众取宠、博人眼球。而本世纪初,在广东一带兴起的杀马特一族,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十几岁进厂打工的留守儿童,他们在流水线上出卖体力、感觉不到存在的意义,得不到周围人的认可,日常被孤独、压抑、苦闷填满。于是他们只能通过廉价而又扎眼的发型获得心理上安慰(即:有人关注我、关心我,哪怕是异样的眼光)。这种发型进而发展成一种身份上的认同,工厂流水线上一个个孤独的个体终于有了归属。他们宁肯被辞退、找不到工打、忍饥挨饿、遭人唾弃,也要保留自己的发型。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感觉自己是完整的、自由的、有归属的。至于后来网络直播平台上戴着假发套、装疯卖傻的“杀马特”,早已不是当年这群孤独的人了。这群人最后终被无力穿透的阶层困住,重新坠入千篇一律的生活。
不知道为啥拍出来感觉杀马特之父挺诚恳的虽然少年不幸,但是自己努力长成了普通人也有娱乐的权利
富士康的宿舍楼绕着镜头旋转,他们的刺猬头绕着铁丝旋转。井底太深,楼房太高,那是他们直立的头发怎么也填补不了的距离
题材好,切入扎实,素材充足,很多人只看到了杀马特的猎奇外形,没看到杀马特的卑微人生,看似坚固的外壳下面是脆弱的心,让他们讲讲自己的故事多好。其实,无论是杀马特还是三和大神,他们都是大时代的有伤青年,急速的城市化进程中的弃子或浪子。罗福兴的快手签名档:审美的自由是一切自由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