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凭借超过5亿元的收入《八佰》蝉联全球周末票房冠军,总票房即将于今日迈进20亿元人民币大关。可以说是中国首部取得如此成绩的商业战争电影,即使放在国际上在相同题材中也算是票房表现不俗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到现在中国才出现了一部这样的电影,这和电影中前后两部分不连贯的割裂感有什么关系?世界范围内为什么战争片变的如此之少呢?
当然本文所谈的战争片是指对战争中双方士兵的大规模作战有详细描述的电影,比如《拯救大兵瑞恩》或者《血战钢锯岭》就属此类。
但是很多片子只是以战争为背景,内核其实是小分队完成特定任务的动作片,比如《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一类。
本文主要探讨第一种战争片。
这类的战争片即使在今天的好莱坞也属于稀有品种,近十年来拍的比较好的此类型电影,也就是《敦刻尔克》、《1917》、《决战中途岛》、《狂怒》等少数电影。
当然这和战争电影投入大,拍摄难度大,票房风险高,受众群体少都有关系。但是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真正阻碍这个电影类型发扬光大的是它无法突破“反战”这一主题。
任何现在的战争电影都不可能去歌颂任何攻城掠地的“英雄行为”,任何现在的战争电影都不可能去为主角杀死地方无数士兵而“歌功颂德”。
自二战之后主流民意就一直是反战为主,原子弹发明之后更是如此。
在好莱坞越战之后的诸多电影更是将反战这个主题推向了极致,在《猎鹿人》以及《现代启示录》这两部代表作中,导演都把战争对人性的摧残作为影片的重点,尤其是被战争逼疯的人随处可见。
之后这一主题犹如政治正确一样,贯穿了之后好莱坞几乎所有的战争片,即使被称作改变战争片历史的斯皮尔伯格,在他的《拯救大兵瑞恩》中开场的登陆戏,也表现的是战争的残酷和血腥,基调仍然是反战的。
说回《八佰》,它也想要表现战争的残酷,于是有士兵背着手榴弹跳下楼和日本士兵同归于尽的镜头,这也戳中了很多观众的泪点。
但是它还想表现以后强大了就不受别人欺负的思想,而且将战争只是简单归结为一方的非人性,这就不是对战争本身的反思。
所以当后面杜淳饰演的谢晋元开始出场的时候,影片也开始陷入割裂状态。
因为他必须用一个理由说服士兵(当然我们知道其实说服的对象是观众)选择撤退,而不是一开始的死守到底。
一般战争片一个反战主题能表现好就不错了,但是《八佰》既想要战士死守到底的气魄,又想要人性在战争中的表现,还想要全片最后一个镜头国家强大的情绪,不可谓野心不大。
其实反战这个主题其实很难和人类的简单的正面情绪相连接。
看动作片中主人公以一当百的顺畅感,看爱情片中被主人公真情感动的暖心感,在战争片中都没有。
简单来说,就是作为商业类型片它很少能给观众带来“爽点”,自然观众情绪上也很难高涨的起来。
而像《复仇者联盟》这类打着科幻外衣的动作片才是专门为制造“爽点”而生的。
再比如《战狼2》,开场是水下长镜头肉搏,然后是一轮强过一轮的动作戏,最后在坦克大战的高潮中结束,完美符合人类的情感走向。
而观看《八佰》等战争片情绪上全程被压制,这和平时观众看电影为了娱乐的感受完全不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战争片受众小的原因。
《八佰》在升旗这场戏结束后,观众整个情绪达到了顶峰,但是展开撤退后就很难情感共鸣了,我们是很难在一直撤退的军队身上找到热血沸腾的感觉的。
割裂感的另一个来源是《八佰》前后视角的转变,开始是以几个底层士兵的小人物的视角展开,可是后面却开始了宏大叙事,而众所周知,人类是讨厌宏大叙事的。
比如去年上映的《决战中途岛》就是一个典型,它选择大篇幅的描绘中途岛海战中双方高层的情况,这直接导致本片融资一直非常不顺利,直到中国的博纳影业出资才算可以正常拍摄。
这是因为普通观众很少能和历史上的大人物感同身受,而且在电影中我们也不会为这些精英人物担惊受怕,因为我们知道在历史上他们没有死。
于是各种描述高层的大制作战争片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失败的,可能只有《巴顿将军》除外。
当然还有苏联的《解放》,一部动用真实军队当群演的电影,不过除去本国情怀的因素,这样描述高层戏份很多,号称史诗的片子是很难有海外票房的。
而《八佰》中对谢晋元的描写无疑也难以让人产生共鸣,尤其是之前的戏份中几乎没有交代这个人物,这就导致观众仿佛置身事外,看历史纪录片一样的难以感同身受。
到这里《八佰》前后割裂的感觉来源就分析完了,战争片之所以小众的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既然大众都不喜欢宏大叙事,那么观众喜欢什么呢?
其实古往今来任何成功的电影作品说到底就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而已,那就是底层小人物排除万难走向成功的故事。
这也是为什么大众更喜欢的是带有战争元素,或者说把战争当作背景,进而描述战争中小人物悲欢离合的电影。
这些小人物比如《美丽人生》中被抓紧集中营,但是仍然要保护儿子美好童年的父亲,比如《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想保护心中女神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小男孩雷纳多。
毕竟观众自己也是小人物,人总是对同类更能产生共情,也更加关心。
所以即使《珍珠港》也要描写两个普通飞行员的故事,而不是描写偷袭珍珠港这个历史事件中美日双方高层的博弈。
所以未来的中国战争电影这个小分支要想变得更好,那就要少一些指挥室中的“真实”,多一些《八佰》前半段中那样底层士兵的真实,毕竟这才是观众想看的部分。
《八佰》自去年上海电影节临时撤档以来,经过一年零一个月终于和大家见面,如果频频传出定档又定不了档还不算过于抓马,那么上映之前因为导演和飞将军儿子秦汉的合影则是把该片推到了风口浪尖。
先说总体观感,这是一部非常合格的战争片,个人打分在7.5。是华语电影比较少见的各方面做的都比较出色的类型片。
战争场面拍的应该说侧重写实,以几个战场逃兵的内心转变为故事主线,辅以整个部队的战斗全过程。以逃兵为视角切入能够给和我一样怕死的普通人很强的代入感。欧豪饰演的士兵在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和其他战士的英勇无畏之后,完成了内心的成长。有了这条主线,就使得对整体战斗走向有一定了解的观众有了新的观影期待,而不至于无聊。
本片对于血腥镜头没有太多忌讳,有时采用远观镜头,有时又对着尸体大特写。其中战士们抱着炸药纵身跳下的镜头,确实赚足了观众的泪水。
我个人感觉比较出彩的是本片的特效,因为有很多城市全景的呈现,其实难度还是蛮大的。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镜头从通火通明的租借区转向暗无天日的战区(只有远处炮火的零星光亮),视觉上的强烈对比突出了战争的真实面目。
当然全体说方言也是本片的一大特色,这一设定完全符合30年代中国的真实情况,每个人都说这属于自己家乡的方言,但是我们却又有对同一个祖国的高度认同。平时见面要问你是安徽还是河南的,但是在战场上大家都是中国人。
虽然撤离的时候还是使用了升格慢镜头和音乐抒情,略显老套,但是从冰冷的栅栏门后伸出的一双双手,让整个电影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不过剧情上,黄晓明饰演的委员长特派员这个人物还是让我有些困惑,他是杜撰出来的为了满足剧情需要,还是真实存在,如果存在,他又姓甚名谁呢?
令我比较意外的一个点是电影似乎还相对这段历史进行一个解构。当时在拍摄战况的外国记者说,这些战士要出名了!当然他们的英雄壮举值得留名,但是四行仓库战斗确实在后来逐渐变为一个象征的符号。经由这些记者和其他一些人,400多人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了。
关于本片争议最多的是两点,一是因撤档而造成的删减问题,二是所谓对孙元良的定位问题。
先说第二点,通篇看下来整部电影根本不涉及当时高层军官,至少在现在的版本中不存在任何“洗白”和“夹带私货”的问题。147分钟里镜头中出现的始终是战士和普通人。就连杜月笙也只是一扫而过,剩下的当时所谓高级军官更是无一涉及。
至于删减问题,根据豆瓣显示当年上影节版本是160分钟,现在是147分钟,相差13分钟。又因为和原版相比据说现在结尾字幕部分少了一些,所以推断删减应该超过13分钟。
观感上确实有个别地方感觉不够连贯,尤其是在顶楼升旗后的战斗场面,明显感觉到应该有旗子的特写再切反打镜头。但是旗子无外乎就是那面,以及在桥上一晃而过的当时德国人的旗子,不可能删掉13分钟。
那么演职人员表中赫然在列的阮经天没有出现在电影中就找到原因了,明显他的戏份应该是整体删掉了。
当然作为细节控,我也注意到片中结尾处的雪花飞舞,当时是11月初按照道理每年这个时候的上海是不会下雪的。这就涉及电影这种艺术的真实度的问题,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就要完全是对事件的复刻吗?其实并不需要,电影有自己的特点,它需要起承转合,也需要在适当的地方结尾,比如本片就停在了战士们奔向租界的画面。
其实这群士兵还有更坎坷的后续,当然作为电影要有取舍,就没有必要都拍出来,比如谢晋元的遇刺。
首先即使是纪录片也并不完全是真实的,比如二战的纪录片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记录6年所有事情,必然要取舍,而取舍就是人主观的对历史的再加工。
所以即使纪录片也不是对历史的百分之百的记录,更别说电影了。
那么电影应该怎么拍呢?就是要在大体上史实正确的前提下,进行电影化的表达。比如本片中最后突围是天空开始下雪,以上海的地理位置显然不太可能在11月初下雪,但是这和当时的氛围是吻合的。
就好像电影中用过千百遍的主角心情糟糕,天空必然下雨是一样的道理。
而且更为重要的一个区别是,真实历史中524团因为不是嫡系,所以在退守四行仓库时,基本80%都是新兵。而电影中除了欧豪饰演的士兵和“小湖北”外,其他主要角色无一例外都是老兵!
很明显这样的设定是为了让主角内心有成长的空间,也就是一个历经战乱的老兵油子,最后在其他坚守官兵的感染下,变成一个勇于献身的热血男儿。
同样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无论是《血战钢锯岭》还是《1917》都有不同程度的改编,所以只要掌握好度,那么在真实事件之上进行再创作,不但是可以的,而且是应该的。
因为号称绝对真实的一战纪录片《他们已不再变老》在内地上映十几天也才318万票房,还不如《八佰》14日晚间小规模点映一天的票房。
可见口口声声喊着要真实历史的某些观众,并不真的喜欢真实历史,因为那样的纪录片没有高潮、没有戏剧性,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不好看。
另一个批评本片的角度也是来自所谓的历史科普人士,他们以自己掉书袋的本领,查到了原来因为四行仓库的地理位置,日军无法大规模进攻,所以打了四天,其实守军只是阵亡19人,伤47人。
而日军自己统计阵亡1人!当然中方统计说是150到200人。真相应该在两者之间。
我们暂且放下数字上的争议,因为即使是日军阵亡200人,这在整个淞沪会战乃至全国抗战中都只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于是有人说这场战斗不重要,不值得后事人们大书特书,更不值得花5亿拍一部大片。
就像电影中所说,当时他们驻守的意义是引起英美等国注意,以期在10月30日的国际会议上争取大国支持。这无疑是很有意义的。当然我们不能因为最后在会议中没有得到想要的支持而否定他们,那是事后诸葛亮,事前是不可能确定结果如此的。
再看之后,因为8年抗战中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处于守势,这就必然影响军队士气,此时任何能鼓舞军民士气的事情都要大书特书。
比如四行仓库保卫战,于是在当时政府一次又一次宣传和百姓的互相传播中,四行仓库和谢晋元成为了一个抗战中的符号。
就好像岳飞,其实中国历史上武将何止千万,军功十分显赫的也不下百人吧,为什么只有岳飞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当我们沿着历史的轨迹寻找会发现,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其实是宋以后各朝代不断宣传不断纪念,成百上千的文人只要提到忠君报国就会把岳飞退出来凭吊一番。于是岳飞崇高的地位就此形成。
一个事物只要被人们赋予了象征意义,而且一个具体的人物、事件、或者旗帜往往要比任何的统计数据和说理管用的多,对人的触动也更大。
前几年欧洲难民危机时,直到那张在海边溺亡的男童的照片出现,欧洲人才把报纸上冰冷的难民数字和真实的人道灾难联系起来,之后对难民问题才开始重视。
《兵临城下》中男主对上级说要给战士以希望,怎么给?树立一个狙击手战神!即使德军当时以摧枯拉朽的态势在苏联境内推进,但只要每天报纸上登载这个神枪手射杀德军的消息,战士们就会战斗下去。
《八佰》也是在用这场战斗来提倡一种誓死守卫国土的家国情怀,以及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请记住象征意义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中国军队为保卫首都安全,原计划以优势兵力消灭在上海的三千多日本军队,但是久攻不下,日本援军从国军侧后方登陆后,战场形势发生逆转。10月26日至关重要的大场阵地失守,国军转入撤退,但由于指挥不当等多种原因,终使之变为大溃败。
由于国联将在11月召开会议,为争取国际援助,蒋介石决定在租界以北的城区留下一支部队继续坚守。最终决定由第88师524团团副谢晋元领兵,在四行仓库附近阻击日军。全员虽只有452人,但为迷惑日军,对外称有800人,这也是“八百壮士”的由来。
部队在26日晚接到命令随即向四行仓库集结,并在当晚完成工事搭建。27日起与日军展开四天四夜激烈战斗,期间打退敌人至少6次进攻,击毙敌军200余人。期间为阻止日军坦克撞开大门,一名战士跳下仓库与坦克同归于尽。
28日上海女童子军杨慧敏看见四行仓库外围三面挂有日本国旗,一面于租界内悬挂大英国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于是当晚冒险把国旗送进了去,官兵们在屋顶还进行了简短的升旗仪式。
站在租界内被这一幕感动的中国人自发喊出“中华民族万岁”,上海各界人士组织起来,赶制各种食品,并和药品等一起连夜送进四行仓库。
同时八百壮士孤军守四行的壮举经过中外报道,传遍上海,甚至出现了一首歌曲讴歌他们: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
由于英法各国担心租界安全,加上作战已经达到预期目的,最高统帅部下令守军全体撤退进英国租界,31日午夜谢晋元命令打灭日军探照灯,然后分批撤退,以最快速度冲向租界境内。
孤军进入租界后由于地位特殊,先是被缴械,后被羁押长达四年一个月又二十七天,条件十分艰苦。1941年4月24日更是发生了谢晋元被刺杀殉国的事件。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上海彻底沦陷,1941年12月28日日军突入孤军营将手无寸铁的孤军全部押往宝山月浦飞机场拘禁。从此以后孤军被分散至杭州、南洋各岛屿以及新几内亚等地做苦力。
期间有部分战士出逃成功,甚至有9人辗转回到重庆坚持抗战。但大部分孤军是在日本战败后才从各地回到上海,共计一百余人。
其实八百壮士的故事最早于1938年就被搬上过大银幕,用以鼓舞全国抗战士气。
1972年日本宣布与“中华民国”断交,于是之后的几年台湾上映了多部抗日题材电影,其中就包括《八百壮士》。
当然由于投资和技术限制,在战争场面等多个方面《八佰》都更胜一筹,但是由于一些不可抗力,本片不得不做出一些修改。为了多角度地观看这一历史事件,《八百壮士》也值得一看。
尤其片中对杨慧敏送国旗和升国旗的过程做了大量展现,为保持旗杆不倒,多名士兵前赴后继的牺牲在国旗下。另外撤退突围过程也很详细,虽然为了电影艺术效果对孤军营撤入租界后的真实遭遇没有表现。
片中第一主角虽然选定谢晋元,但是对部队高层、普通民众、士兵都有刻画,气氛渲染也不错,考虑到他的年代,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
影片另一个亮点是可以看见还是少女的林青霞出演杨慧敏,虽然稚气未脱但是演的真实可信。《八佰》中女童子军扮演者明显距离林青霞还是有些距离。
《八佰》,两把刀子,一把陈树生,一把刀子。
一个是军人,绑着满身手榴弹,跳进日军钢板阵,炸得小鬼子血肉横飞。
血书一封:舍生取义,儿所愿也!
这把刀子,剜心窝的痛!
一个是混混,“沪江堂,小辈,刀子请愿!愿意一试!”
刀削拇指,按了红手印就往桥上跑,中弹也不回头。这一跑,有去无回,身卧血泊。
这把刀子,刀锋泛着光。
前一个是北岸的八佰壮士,后一个不是。
后一个是南岸的浪子,是商会打手,是江湖混混,是个看赌场的。
就算这样,一但被叫醒,这把刀子也是出鞘即杀,所向披靡。
第一导演找到南岸浪子李九霄。
北电表演系毕业,演过《记得少年那首歌》《火锅英雄》《送我上青云》。
这次,《八佰》刀子。
聊《八佰》刀子,聊到最后,就四个字,有情有义!
第一导演:怎么接到《八佰》刀子这个角色的?
李九霄:特别感激《八佰》的制片梁静姐,当时我也没去试戏,也没见导演,是梁静姐发现的我,然后把我推荐给了管虎导演。正好刀子那个角色空出来了,我就去演了刀子。
中间见过一次管虎导演,当时(2017年12月)我在拍《送我上青云》,和姚晨老师在贵州一块拍戏,请假去了一趟上海,第二天见了一下管虎导演。
他在现场忙别的工作,因为那时候北岸已经拍的差不多要杀了,开始要拍南岸了。他在那工作,我过去以后就看他很忙,我也没说什么,就观察他,觉得个儿很高,真的就像大老虎一样,还戴了一副眼镜,有时候还会把眼镜挂在脑袋上,觉得很有趣。
他忙完以后突然看到我了,说九霄,你来啦,你看过这仓库吗?我说还没看过,但是来见您之前早上去了一趟四行仓库,真正的四行仓库。
虎哥就把我领到现场,在仓库里边转了一圈,他那个步子迈的大,腿又长,我小跑在后面看。
第一导演:你之前跟我说管虎导演搭了座城堡,你就是骑士,这就是演刀子的全过程。
李九霄:为什么我说管虎导演是搭了一座城堡呢,他就像一个建筑师一样搭了一座城堡,或者像一个造梦师一样造了一座城堡,然后把我扔进去,说你就是骑士,我就信了。
虎哥带我转了一圈四行仓库,我能感受到四行仓库的布景、布置,还有整个工作人员。因为当时仓库里面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打扫,他们穿的都是军装,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气质会让我感觉很真诚,也很真实。
第一导演:你是怎么酝酿刀子这个角色的?
李九霄:给你看些东西。
这是我对蓉姐做的手势的来源,袍哥文化。(袍哥会是清末民国时期四川,包括现在的重庆等地盛行的一种民间帮会组织)
阿尔·帕西诺这张是我拍戏的时候总在看的一张照片,觉得很优雅。我希望刀子有优雅在里面,刀子虽然是混混,但他不觉得啊,他肯定觉得自己倍儿优雅、倍儿有面子。
《Demons》、《Man on a Mission》是我演刀子时总会听的歌。《Dangerous》是我跑桥那两天听的歌。
管虎导演造了座城堡,把我扔进去,说你就是骑士,这些小传、资料、图片、歌儿就是我的锅碗瓢盆。
第一导演:北岸拍完拍南岸,你在南岸的第一场戏是什么?
李九霄:南岸我第一场拍摄的时候还是过年前,应该是刚刚拍完《送我上青云》就去拍刀子第一场戏了。第一场是雨戏,因为我们是顺场拍的,记得有个镜头就是我拿着刀指着老葫芦,那是我的第一场戏。
第一场戏拍了一夜,整个晚上一直在下雨,冬天一直在下雨,一堆人熙熙攘攘的。拍完以后管虎导演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感觉非常好啊,我连摄像头在哪都不知道,看不到摄影机。
我觉得这能让演员有很好的代入感,相当于帮我做了一次案头工作,看似好像对刀子这个角色没那么重要,或者帮助没那么大,其实现在反过来想,他对刀子整个人物塑造还是帮助很大的。
他让我相信我就在那个年代,我觉得这个是最重要的,因为说白了我们还是现代人,那个时代的人到底什么样光靠脑子是想不出来的,只有你自己去走一遭才知道是什么样。
估计这么说会很难懂,就是我站在那削苹果的那场戏,南岸车水马龙,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灯火辉煌,都是那个年代的气质,这是宏观的。
微观的就是那些群众演员扮的平民也好,扮的军官也好,扮的商人也好,包括我们商会的那些人也好,他们穿的衣服、化妆、服装,还有他们手上拿的道具都是很讲究的,都做了旧,鞋也做了旧,鞋上的泥点子都是做了旧的。
他们手上拿的拐杖、推的车、卖的那些都是真的,包子、小点心、烟……包括我手上不是老抽一根烟吗,那个烟其实是旁边卖烟的小烟盒里装的各式各样那个年代的烟,我拿了一包,觉得还不错。道具给了我一个打火机,就这么着抽上了,我觉得很梦幻。
你还能看到那个小孩怀里抱着小宠物,小兔子,还有进城的农民牵的一头羊,那个羊也是活的,包括黄志忠老师旁边有一个旗人,我自己观察应该算是旗人,他手里拎着鸟笼,里面那只鸟都是真的。
一个大全景他能做到那么细,咖啡店里边菜单上的食谱都有,都是那个年代的,包括什么样的咖啡也都有。
对我这么一个现代人,又是半路进组的演员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刺激,一下让我相信了那个年代。首先你相信你是那个年代的人以后,后面的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第一导演:北岸的戏都没看到?
李九霄:对。我很多时候看北岸也不是从脑子里面想象他们是怎么打仗的,之前不是拍完了吗,管虎导演会拿之前的素材给我看,怎么打的,这打,那打,包括跳仓库、放毒气那些,都给我们看了素材。
第一导演:你的重头戏是跑桥,那个戏演了几条,怎么过的?
李九霄:我记得演了两天,第一天是排练。排练也挺逗的,我不知道是排练,第一天告诉我要去跑,我全副武装,包括精神上也武装,还喝了两听红牛就去跑了。
摔、摸爬滚打,进行了七遍,终于听到对讲机那边说OK了,我心里边一下觉得终于跑完了。
管虎导演他们就过来了,他们要出这个园区就得经过那个桥,经过桥的时候他看到我坐在地上。我忘了我想说什么,我想说感想,太不容易了什么的,管虎导演紧着对我来了一句,说今天走戏走的还不错,明天加油。
我一听脑袋就大了,当时我的手什么的全都破了,回去洗澡的时候我就看我的伤疤想明天怎么办,因为都结痂了。
第二天我又喝了好多瓶红牛,然后就去跑,跑了8条,但是那些结痂全破了,旧的伤全部蹭破了,新的伤又出来很多。
其中前6条因为脸太干净了,我跟化妆老师说能不能把我脸化脏一点,但是化妆老师也是工作负责,说我之前脸还挺干净的,凭什么一跑桥上就脏了,我忽然想想也对。
那怎么办?就只能把自己脸往地上蹭,我就这么想了一下,我说那就干吧,就豁出去了,真的就是豁出去了,演员不就是靠脸吃饭吗。
第7条的时候我不是摔地上了吗,往前爬的时候把脸就在地上蹭了,蹭得花啦吧叽的,当然也挺疼的。
拍完以后就听那边对讲机说这个好,这个好,这个脸好,管虎导演那边就说这个脸终于脏了。
我当时有一种感觉,就是跟管虎导演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沟通,有那种默契。因为我当时也在想会不会脸太干净了,拍了6条都没过,最后脸脏了他也觉得特别好,就过了。你也知道,一般都是拍完过了导演会再保一条,基本上就又来了一遍。
当时拍完后特激动。我拍完跑桥以后心里那口气就松下来了,因为我知道那是最重要的一场戏。
我当时躺在人造血泊里边,还有下完雨以后地上不是有小水沟么,我看着那个小水沟就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四行仓库,反射着天。
我当时趴在那,我得死啊,死了以后也不能动,那边也不喊卡,我就不能动,我就虚着眼睛看小水沟,它反着四行仓库,反着天,那一刻,我觉得我对得起刀子这个壮士了,对得起我这个角色了,就是这种感觉。
第一导演:你跟蓉姐的戏,有一处是你拜了一个军官遗像,那个遗像是谁?
李九霄:那个遗像其实是蓉姐的儿子,他也是一个军人,战死沙场。
她儿子这种军人形象在刀子心里是非常受到尊敬的,有这个铺垫以后,刀子才会受对面国军的感染,才会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铺垫。
那个遗像在那立着也能说明我和蓉姐的一个关系,蓉姐是开赌场的,我是帮她打理这个赌场的小弟。我去赴死以后,有一个镜头是蓉姐侧过来,然后很难过、很伤心、很惋惜,我觉得那个镜头其实也会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蓉姐是把刀子当成她儿子了。
你看蓉姐演的是重庆人,刀子也是重庆人,她儿子先牺牲了,有可能她儿子牺牲以后刀子进入她的生活,虽然平时我们是工作关系,但生活里她也会时不时地把刀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我是这么想的。
第一导演:你跟蓉姐告别的时候,那个公交车把你带走了,之后动作一气呵成,扔衣服、束头发、按手印、跑桥。
李九霄: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一个事,那天拍跟蓉姐告别,我有一个小小的算是即兴,也算是设计,我也不知道,就是自己体会的。
我跟蓉姐那个关系,觉得这时候道别,就像跟亲人道别一样,不像是跟大姐大,或者跟上司、领导道别,跟亲人道别我自己想的是笑着道别。大家也一直在问,我为什么冲蓉姐笑呢?
我是想告诉蓉姐,你放心,我去了肯定能回来。我虽然叫她姐,但是刀子心里边已经把她当自己的亲人了。你放心,我肯定能回来,我跑的快,别担心,我走了。然后车一来我就不会让她再看到我,也就是说你就先不要看到我,一会儿我就回来了,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导演:除了蓉姐,刀子和杨慧敏的戏也挺多,虽然没语言上的交流。
李九霄:杨慧敏一开始是有点瞧不起刀子这种人的,你那么牛逼,你那么凶,你干嘛不去抗日?你看对面的人,你在这拽什么拽。
刀子其实也看不上杨慧敏,觉得她挺装的,装什么啊。反正他们两个一开始是互相看不上。
随着事件的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两个互相看彼此对事件的反应都不一样了,也互相在刺激着对方,最后两个人在互相影响下共同成长。
北岸不也一样吗,北岸也是逃兵和真实的德械师互相刺激彼此,互相成长。
南岸也一样,南岸也是我和杨慧敏这些人互相刺激,包括梁静姐演的角色和她的老公,也是互相刺激。
第一导演:姚晨去演了何香凝,你们在片场碰头了?
李九霄:我和姚晨姐没有对手戏,但是在同一天杀青的,她杀青的时候我也杀青了。我们俩碰见,我说大姚姐,我就是在等你过来杀青,我们一块杀青。
第一导演:你之前演叶京的《记得少年那首歌》,这次演《八佰》,你觉得叶京和管虎是怎样的人?
李九霄:首先他们两个都是对自己的作品非常苛刻的导演。
演员也算导演作品的一部分,所以对我们肯定会更苛刻。
叶京导演会对演员的控制更多一些,他会跟你说你要怎么做。管虎导演对演员的控制会少一些,他会给你一些空间。
当然,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参加叶京导演电影拍摄的时候太小、太年轻了,一问三不知,连近景和中景都分不出来,所以他很多时候是手把手教你。
管虎导演更多是信任你、相信你,让你去撒开欢儿地想象,然后他再来收,就是再来调你。
简单说就是叶京导演他是先调你,再让你去放,管虎导演是先让你去放,然后再收,这是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的共同处一个是对作品非常严谨,第二个是他们都是非常有情怀的人。我觉得这个也是成为一个大导演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是有情怀的。
不只是对电影有情怀,我觉得电影和人是分不开的,你对每个人都是有情有义,你对工作也会有情有义。
有可能你见到一个人他对你特别有情有义,特别有情怀,特别重情义,突然再过两年,你看他对工作好像没有那么有情有义,我觉得他之前对你的那个态度有可能是那一天装出来的。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一定对每个人都是有情有义的,对他的工作、他的事业、他的爱情都是有情有义的,我觉得这是一致的,分不开的。
第一导演:《记得少年那首歌》压了很多年了。
李九霄:我太想知道它还能不能上。《记得少年那首歌》对于我来说已经快成这个片名了,记得少年那首歌,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一导演:明白。
李九霄:也是一种情怀了。我觉得我特别幸运,就是遇到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导演给我造了一个梦,让我去梦里面走了一遭,让我突然有一天醒来以后,想想这个梦的时候心里很幸福,特别感谢这些导演。
本人李飞,生于巴蜀,1909年宣统元年,属鸡。父从木匠,长兄年长5岁,传承手艺过活。
民国十七年,16岁的我到上海打拼见世界,初来乍到,大街小巷比起家乡显得“热闹非凡”,但人人表情严肃紧张,满地传单纸张写着“打倒帝国主义”六个大字,问过学生路人才知道是一个日本纺纱厂的工人被打死了。我认为工人没准不守规矩,但日本人着实令人反感!
民国十九年,两年后的我已对上海的车水马龙不再陌生,心怀梦想,意气风发!但光靠着漕运码头工人这份差事早晚是第二个“顾正红”,更别提衣锦还乡了!好在老天爷赏我一双宝腿,再凭借着拼命敢干的精神,很快被商会看中,并顺利加入。
民国二十六年,在上海,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脾气大。我就属于二等人,商会陆先生常说“处世之道尽在诚字”!我的处事之道也是“钱财用的完,交情吃不光”。从16岁出来打拼到24代觉字辈十三堂弟子,仅仅7年。江湖上获名“刀子”,做起事来像把刀子一样忠勇,稳准狠!大哥替我消灾,我为大哥卖命!
对于四行仓库中日交战,我并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不得了的啦,他们小日本还是要放屁吃饭的嘛!只要不搅和到我们商会地盘就行,该管的就得干,不该想的干了也白干,比如蓉姐以及她的赌场是我操心的。
但北岸打起来了,南岸的难民瘪三越来越多,这也是我反感日本人的原因之一!真正让我想与他们拼命的时候,就是他们居然开起船来准备登陆租借地,欺负到家门口了!就得往死里打!话说回来,北岸守军有种,我佩服!蓉姐的儿子是军人,我也佩服!
刀子这个角色顾名思义,具有双面性,亦好亦坏,可用来削水果,也可用来杀人偿命。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国之概念,只有大哥信仰,小家思想。可以说他就是商会云云之中的一把刀,他可能扎伤过无数好人,但最终扎死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亡命徒……
(采访、撰文/君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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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影像作品,充斥着大量雷同的创作现象,着实令人苦恼。因为对于讨论而言,这意味着同一话语和观点不得不被重复讲述。比如《八佰》,就与近年的许多热门作品一样,技术层面过硬,调度上非常华丽,但结构却存在附赘悬疣的问题。因此,它最终的成色也与很多同时期影像类似,处于好坏参半状态——似乎这段时间我谈论了太多这样好坏参半的作品。更别提《八佰》中的优点和缺陷,也都在我曾经主张的观点中出现过。当我不断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时,难免觉得乏味。
从古至今,类型创作始终在谋求一种变化的共性,相同要素的不同组接次序,便能让主题类似的作品产生不同的表意,引发不同的情绪反馈。若再辅以深度的风格化设计,便会形成与同类作品的迥异面貌,脱颖而出。我们能明确评判这些要素到底是别具一格,还是方枘圆凿,均是根据影片的基本完成度去考量的。因此,《八佰》虽然命途多舛,遭到无形之手的阻挠,但如今面世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完整性,也就有了针对作品本体的讨论条件。不过,对场外影响的推测仅止于此,否则将掉入难以证伪的循环。纵使影片后半段充满了剪刀的痕迹,非常残破不堪,但它的主要问题——分裂——还是来自影片本身的风格与结构。
这本来应是一部个性浓烈的战争电影,但遗憾的是,影片前半部分苦心营造的美学风格,在后半段迅速瓦解。我曾经在《我和我的祖国》中盛赞管虎的《前夜》,这部短片是高明的类型化创作,叙事驱动力十足,场面调度由简入繁,引人入胜。纵使《前夜》与《八佰》在主题上差之千里,但同为对历史真实事件的描绘,整体的基调和底色是基本一致的。事实上,作为一个选择了罕见角度进行切入的战争电影,《八佰》显现出了它的巨大观赏价值和历史意义,却因为风格上的割裂和消解而无法成为杰作。
《前夜》围绕开国大典上的升旗做文章,展现出蓬勃的戏剧张力。讽刺的是,《八佰》就是在升旗的段落被一分为二,杰出与无聊泾渭分明。而这段情节本身,因为意识形态原因,又有着各种各样衔接上的问题,以及过于夸张的表现手法。但是总的来说,升旗仍然是本片还算不错的高潮段落,虽然从真实的情况来看,这场战斗基本上是虚构出来的,但情感很是完满。在升旗这个段落里,同时解决了好几个人物的矛盾,比如欧豪的退场,王千源的转变等等。另外,它直接关联到影片结尾,引出了接下来日军和八佰壮士的一系列行动。
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将升旗作为分割线,是影片有意为之的做法。但它的结果是区别开了电影前后两部分的情感,同时从结构上将影片劈成两半——若如此的话,那么这正是本片最大的败笔,我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2018年的法国电影《开战》显现出令人窒息的现场感,是区别于传统叙事的另一种影像表达。这种表达摒弃了古典主义的原则,无关人物,无关视角,甚至不在乎因果,不照顾观众的情绪起落,摄影机保持着一种非常主动的参与感。它通篇制造出一种模糊却粗粝的形象,并将之卷入晃动的手持摄影,以及令人无法逃避的对抗场景之中。在激烈的节奏里,《开战》达成了某种少见的、新颖而紧凑的叙事效果,是一种极端的现实主义书写。这样做的合理性在于,影像天然所具有的高强度具象化的展示性,以及这种展示本身蕴含的巨大能量。
去年的另一部法国电影《悲惨世界》有着类似的思路,虽然不像《开战》那样构建最极端的在场性,但那些街头上发生的故事,同样使摄影机保持着一种亲历性的姿态。这不仅仅是大量手持摄影的缘故,还要归功于剪辑、表演和声音。
《八佰》的前半段与《开战》和《悲惨世界》的街头部分异曲同工。电影不给我们时间充分了解每一个人物,只是靠他们的瞬时状态来展示某种个性。而四行仓库作为封闭空间,壮士们困兽犹斗的处境,通过复杂繁乱的调度,均被逼真地呈现出来。传统叙事中的介绍性场景已不再重要,甚至显得多余。我们顷刻间就被强行拉入战斗之中,与众角色共历数个生死瞬间,再次揭示影像本身作为一种展示的重要性。此时,每一幅画面都打进我的骨头里,这是一幕幕无须做出任何交代,只需呈现就爆发出充沛能量的战争图景。如果将其定义为爱国主义教育,那么我愿意全盘接受并为之感动。
与此同时,对群像的粗糙处理也就变得不再是问题,因为在极端的呈现中,形象出现的那一刻,便会挑动我们建立心理上的体认。这些角色可以被看作是工具人、是棋子,是脸谱化的刻板人物,并在传统叙事中成为缺陷。但将他们放置在四行仓库这样的情境下,便有了成立的合理性,战争中的个体士兵,本就处于被摆布的身不由己之中。而这种只关注临场的爆裂式呈现,显然也有别于真实的纪录影像。甚至通过一定的戏剧性手法和蒙太奇段落,虚构情境反而散发出更加滚烫的纪实感,更高效地逼近某种真实性。它为我们铺就一条抵达历史的捷径,即便这是一个人为的假定性历史事实,但被集中提炼而出的情感无疑是真实的。
牺牲本身被作为一种展示性景观,也就不断敲打着我们的内心。本质上,这样的展示的确是一种粗暴直接的官能刺激,试图调动的是观众的生理反应,但不同于那些特效奇观,它的粗暴直接来源于我们对人性的普遍认知。我们在不知道陈树生的身世背景、内心变化和情感动机的情况下,仍能动情于他自杀式的牺牲,就是镜头的侵略性所引发的情绪投射。而《八佰》在这一段展示中,虽有配乐的烘衬,但仍然特意避免了虚假的英雄主义描绘。陈树生以及后面排队跳楼的战士们,不以那些烂俗的升格镜头去强调他们的面目,去渲染他们的悲壮,而是在不干涉叙事时间的前提下,干净利落地展现死亡。还是那句话,展示本身就已经有足够的能量。
纵然电影前半段紧密的战斗场面,与其他战争片一样,频繁调用最极端的暴力手法,使观众不可避免地陷入到炽烈的情绪当中:持续的爆炸,乌黑的鲜血,惊恐的喊叫和满天飞的肢体……它所刻意突出的肮脏、残忍的展示方式,证明了这样的图景远不是为了让人血脉偾张,满足猎奇心理或爽快感,而是通过影像本身传达出鲜明的批判意味。反战的意味由此而生,来源于镜头不加修饰地、事无巨细地直面战争本身,而非通过对白或字幕进行劝诫。对我而言,在这样强大的表现力面前,群像的扁平和失焦也不会阻碍我的体验,对事件的反应已超越了对角色的代入,角色及其注定的命运作为一种吸引力元素,已经完全融入到极端氛围里。
如果《八佰》就在这样高强度的展示中“一条道走到黑”,我会为它鼓掌叫好。更别说四行仓库保卫战,无论现实中的历史事实为何,它本身处于的租界-苏州河-仓库的递进空间,也简直是为电影打造的再适合不过的舞台。除了仓库以外,还有着另一个对称性的展示场景可以利用,它们彼此的关系潜藏着更多美学上和思想性上的深度。但令我失望的是,在升旗之后,影片纯然回归到传统的介于主旋律与类型工业之间的叙事氛围当中,一下子将之前所营造的那种厚重的、压迫式的展示能量消解殆尽。
何况后半段的叙事水准远远不如前半段的展示性表达,充斥着滥情桥段和过多的人物状态描述,并且结尾也开始频繁升格起来,节奏感被砸的稀碎。你可以说管虎没有驾驭好文戏编排,铺满各种人物状态,却忽略了实在的动力。你可以说因为剪刀的原因,人物没有结局,导致情绪没有落脚点——王千源和小湖北跟日本人打起来了吗?最后死没死?姜武坐上炮后开火了吗?方兴文的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张译又是怎么突然在对岸现身的?下了电车后他又跑向了哪里?这些不是留白,没有余韵,仅仅是剪刀造成的负面效果罢了。
更拧巴的是,影片在升旗前散乱的视点、让人物失焦的拍摄方式,虽然消磨了角色的深度,但体现出了事件本身的力度。反而在升旗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试图重新提供代入角色的服务,这种创作策略上的横跳对作品风格造成了伤害。再加上角色又因为不可抗力,缺乏交代,甚至直接失踪,已不具备重新刻画连续性弧光的可能性,必然让电影虎头蛇尾。
无论如何,影片后半段所暴露的本质缺陷在于,呈现表面上被升华为一种更精确的叙事,实际上却轰碎了之前构建起的乱中有序的情境氛围。过多的情绪片段,试图让我们走进每个人物,却不可避免地消散了模糊而感性的冲击力,造成情感的巨大落差。可以说,升旗后重新将镜头对准一个个人物,甚至引出新的人物,所带来的不是对角色的深邃刻画,反而将情感由激发变成了煽动,显得刻意而让人反感。从展示回归到描写的过程,就是影片失去张力的关键所在。当焦点变得清晰之后,就被添加了太多不必要的修辞般的煽情,却无法让人达到真正的体认,还不如之前那些模糊的群像面孔更加动人。
这种多余还体现在对主观镜头的使用上,这是我不堪忍受的另一个重大缺陷。主观镜头的滥用极其影响我的观感,可能比升旗后的情节编排更令我难受。首先是白马,我们在太多战争片中见到过这种具象化的浪漫主义手法,它们往往脱离作品本身的现实性,不受外部世界影响,或者受影响较小,体现出一种极度符号化的、象征性的存在,本质上是一种主观镜头。《八佰》中的白马同样如此,为什么不选择黑马或棕马?就是因为白马在视觉上显得更圣洁。
在激烈交火中,白马基本上来去自如,即使身上也有伤痕,但仍脱离了影片的真实语境,与脏兮兮的士兵和周围的废墟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这让它成为一种灵性与神性的综合,是游离于战火之外的,难以被消灭的一种情感化身。因此,白马的第一层意象呼之欲出,即每个战争片导演的惯有思路:以生命的纯洁美好反衬出战争的丑陋卑鄙。尤其当这种美好被玷污时,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生出对战争的厌恶。但我认为,白马的意义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去揣测它是否体现了什么民族情感,什么家国大义和人性光辉都很勉强。
何况白马这个意象放在《八佰》中,本来就是画蛇添足的浪漫主义。因为影片前半段建立的战场图征,混合了高密度的纪实性与虚构加工出的沉重氛围,已经没有给超现实意象留有充足的展示余地了。我们只需要对准士兵们的面孔、行动,他们身上的物件(家书、照片、遗书、皮影),他们的互动和关系的建立,就已经完全涵盖了白马试图表达的一切,只是在观感上不够“干净”。除此之外,还有苏州河对岸灯红酒绿的租界,以及隔岸观战的同胞和外国人等等,庞杂的视点矩阵早就能很好地反映对这场战争的态度和批判,那么白马的价值还剩下什么?纯粹是视觉上的设计罢了。但在我看来,这种视觉上的设计也是没必要的,它为了盲目追求某种艺术性,间接破坏了展示本身的集中性力量,不免本末倒置,顾此失彼。
于是,当后半段小湖北重逢白马,给它喂食,与它相依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白鬃野马》的镜头。要说把马这种动物拍的如此浪漫,如此彰显出它真正的灵性,它的生命力,它一切迷人的魅力的,至今没一部可超越《白鬃野马》。总之,《八佰》中的白马是一个赘余的意象元素,它大概只是为了用一种浪漫化的比喻,标榜一种不合时宜的形式语法,却也是过于常见而缺乏新意的手段而已。
更让我觉得违和的,是小湖北在哥哥牺牲后的两次纯心理活动镜头,把欧豪饰演的端午想象成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只出现两次似乎显得很克制,但哪怕仅仅是一次,也严重伤害了影片整体的表意效果。而这两段心理活动场景,在特效和造型上,又相对显得粗糙拙劣,更有一种破坏整体调性的反动。我有必要第一百次重申我的观点,即米特里对主观意识客体化的描述:对于电影而言,纯心理活动镜头基本不成立,多数为导演的生搬硬造。因为此类镜头任由具体影像歪曲想象中的意会因素,从而违背了想象活动的心理特征。
所以,电影的“主观意识客体化”是一条绝路。其表意方式决定了只能表现客体主观化镜头、纯想象性事物整体的客体化和闪回镜头。这些方式要么符合主人公的目光与心境,要么可以使幻想内容构成同质整体,消除从现实到非现实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要么符合客观内容的逼真再现,不会违背回忆的心理特征。基于这种角度,我对主观镜头也一直非常敏感,它很难与电影语言真正贴合。而极少数主观镜头用得好的导演,基本都是永载史册的大师。
不少人已经分析了租界-苏州河-仓库的递进关系。这种环境天然提供了一种戏剧张力,内里包含的是两岸人的心理状态、景观差异和最终产生交集的过程。相对于很多人所说的对“观看”的三重定义,和空间差异暗示出的地位、文化和心理的隔阂,我更感兴趣的是黄晓明特派员出场后,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打破了第四面墙。当然,这个小处理无法挽救影片后段的垮塌,但确实令我会心一笑,随之思绪飞扬。
当影片镜头转到繁华的对岸时,租界里的人就是观众,在河边,在阳台,用望远镜,用摄影机观看着对岸的一切。而我们是这群观众的观众。同时,战斗间隙的八佰壮士们,也会望向天堂般的对岸,这种错综复杂的观看关系必会营造出一种丰富而迷人的语意。但本质上来说,仓库仍然是唯一的舞台,只不过里面的演员会偶尔直面观众席。而租界的人不仅是观众,同样也是演员,他们从身份、行动、文本、结构、场内场外等各种意义上,连接着银幕外的我们和仓库内的演员。身处租界的人必然将发挥能动性,比如杨慧敏、刀子等过岸者。从电影的表现形式而言,这本就有一种冲破银幕界限的互动隐喻。
同时,我们作为银幕前的观众,观看着租界的观众以及524团的军人,也就成为一种脱离文本之外的,唯有影像可以触达的递进关系。不同的是,租界的观众最终参与到演出之中,但我们没有办法真正亲历,全程只能在“对岸(银幕)”观看他们。于是,这种无力感和纯粹的被动性观看,就会引导出这样的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回望这段历史?这个故事将与当下产生什么样联系,又会如何作用于我们个体?
因此,无论是否是创作者的明确意图,黄晓明说出的那段台词(表演就不提了),都成了后半段唯一的点睛之笔。这场死守的战斗,作为一次政治演出,是一场一开始就被放弃的、充满无意义牺牲的战斗。于是,战争巨大的荒谬本质立刻呼之欲出,而这段话也像是在对银幕前的我们而说的,似乎通过“演出”二字,提醒我们现实历史与加工后的事实的阻断关系。但这场荒谬的演出,终因人性变得有意义起来,壮士们的牺牲让租界里的同胞、外国士兵和国际记者产生共情,进而伸出援手。此时,影像穿透时空,勾连起我们与历史的感同身受。
但因为电影的风格和结构问题,这种感受没能从一而终。如果说前面是超越现实的虚构,那么后面就是退回到了戏剧营造的假象本身,失去与真实过去的情感连接。在面对冰冷残酷的历史面前,电影没能成为总结者和反思者,只起到了引路的作用,抛弃了深入探究的可能性。
最终,在各种意识形态的裹挟下,在展示本身所爆发出的巨大能量、重构观看与被看的辩证关系中,在虎头蛇尾的结构和违和的主观镜头内,我不得不将电影视为一个回望历史的中介,并为事件本身散发出的性质而悲恸,却无法将之视为表达的终点,走向更深邃的历史反思。
“云插剑提枪,复杀入重围,回顾手下从骑,已没一人,只剩得孤身。云并无半点退心……”
这说的是《三国演义》中的名将赵云赵子龙,单骑救主。电影《八佰》中的少年小湖北,被困在四行仓库中时,总会幻想他的哥哥端午就是那骑在白马上的名将赵子龙,骁勇善战,英勇无畏,面对迎面冲来的大片敌军无半点退心,孤身杀入重围。
大概在小湖北心中,哥哥端午就像赵子龙最终能单骑救下小刘禅一样,也一定可以救他身还。
赵子龙在《八佰》中还有两次被提及,一次是李晨饰演的山东兵,他后来表演了一段关于赵子龙的皮影戏。
端午和他有段对话,问他为什么喜欢赵子龙?山东兵说,因为赵子龙是护国大将。赵子龙是山东兵心目中的孤胆英雄,他的偶像。
还有一次是88师524团团附谢晋元、也就是“八百壮士”的指挥官,听着对面租界戏台终于传来京剧《长坂坡》。而此前租界的人觉得官兵抵抗不力,已经唱了好久的《走麦城》……谢晋元何尝不是另一个赵子龙?
《八佰》的故事聚焦于“淞沪会战”中最惨烈的四行仓库保卫战。仓库就位于苏州河岸,对岸就是租界,就是“和平区”,于是大家可以“隔岸观火”,也可以“加油鼓劲”,甚至“搏命相助”。
电影中第一个催人泪下的镜头,就是一个俯拍的全景。在租界区歌女哀婉的歌声中,镜头扫过苏州河两岸,一条不宽的河流分出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战争中的焦土,随时面临的死亡;一边是都市中的灯火辉煌,歌照唱,舞照跳,赌场照旧开放。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而《八佰》所要表现的绝不仅仅只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样简单的批判。战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四行仓库中战士的英勇行为激发了租界人民的爱国情怀,而同样的,租界人民的爱国情怀也激励着四行仓库中的战士们更加英勇杀敌,保家卫国。
《八佰》的好就好在虽然描写战争,但是聚焦于人,聚焦于人性。每个角色都不同,但又都有血有肉。有人在战争中始终英勇,有人在战争中从怯懦到英勇,有人在战争中从老兵油子变回真正的战士,有人到最后才真的不再是瓜怂,有人始终害怕、始终怯懦,终成逃兵……但,战争永远才是最值得批判的,它对人、对人性都是极大的摧残,而战争中的人,视死如归固然可歌可泣,贪生怕死却也是人性必然。
欧豪饰演的端午是个有成长的角色。他原本只是个农民,“想要来大上海看看”,结果被卷入战争。起先他害怕得要死,枪都端不起,随时想着逃跑保命,但后来在山东兵等人的影响下,变得勇敢,变得有担当。
王千源饰演的羊拐是个老兵油子,当兵打仗不过是为了挣军饷养老母亲,他并不想建功立业,他更想回家讨老婆,然而终于这只能是“下辈子的心愿”。
张译饰演的老算盘原本就是个军中的文职,结果也要被要求上阵杀敌,他油滑、他怯懦、他害怕、他随时想着逃走……最后,他终于逃往苏州河对岸的租界。然而这时候租界的人们也已经开始投入营救,投入战斗,从地狱逃出的他茫然了。
《八佰》对于租界人们的描绘也不仅仅停留在批判或者歌颂。是的,租界里有杨惠敏这样一直积极筹款、最后为守军送旗的女童子军,但更多的是人性更为复杂的人们。
其中最亮眼的角色应该是李九霄饰演的刀子,他是一个赌场打手,其实出场很早。难民们过租界的时候他就在,黄志忠饰演的老葫芦想要掩藏自己军人的身份进入租界,就是他阻拦的。后来杨惠敏带人躲避流弹,也是刀子不肯开门让他们进去。但当他看到为了给四行仓库的军人连上电话线,一个个国人牺牲了。他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不管那一刻他是被人们的爱国热情打动,还是就想着能展现自己跑得快的技能,他终究是为战争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为国捐躯。他也是壮士之一。
《八佰》中都是这样并不脸谱化的、有血有肉的人。每个人在战争中都被迫展现出他们不同的面相,战争能够将一个普通人逼成战士,也能将一个普通人逼成懦夫、狂人、疯子……战争,逼得侯勇饰演的大学教授都举起枪来,战争太可怕了。所以看得出管虎导演还是反战的,并不仅仅停留在歌颂英雄和批判敌人这个层面上。事情是发展的,人性是复杂的。也因此,演员们都成功脱掉了自己的标签,变成一个一个丰满的角色。
而说完了人,其实我还想说一说管虎镜头里的动物。
《八佰》中出现了很多动物的镜头,第一个就是乌鸦,它们煽动着黑色的翅膀盘旋在断壁颓垣的战场上空,然后有一只落下来,落在了一个死人的头上。这一幕,仿佛是地狱写照。
而在租界另一边也有鸟,它们被养在笼子里。对于鸟儿来说,地狱里有自由,而天堂却寸步难行。
之后,又陆续出现了鱼、马、老鼠……还有被战士们抱着的猫、狗这样的宠物,这是他们死前的慰藉。而在租界,赌场老板娘养的宠物是孔雀,这是她富裕的炫耀。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电影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动物,一定还是那匹白马。它贯穿电影始终,在四行仓库出场,然后被小七月驯服,又冲出了仓库,在街上奔跑,吸引了河对岸人们的目光。在战争炮火中出现,又成为谢晋元谈判时候的坐骑。有时候还出现在小湖北的幻想中……这个白马的意象是整部写实风格电影中最浪漫的一笔。
当白马奔跑在街道上,河对岸的人们惊呆了,争相观看这一奇景。是啊,白马为什么要出现在街道上?它们本该驰骋山野。就像小湖北、端午、老葫芦为何要出现在战争中?他们本该在家乡种地,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羊拐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他本该在老家娶上老婆,过好日子。刀子为何要出现在这里?他本该守好他的赌场就可以。山东兵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小七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谢晋元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他们都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们本都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战争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战争就不该出现……
(下文含有一定程度剧透,慎读)
8月14日起,电影《八佰》开启了大规模点映。作为中国历史上制作规模最大(制作经费高达五亿人民币)的战争片之一,同时也是疫情之后上映的第一个(国产)大片,《八佰》对于恢复观众信心、激活整个电影市场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尤其是在去年的审查风波之下,《八佰》到底如何更是吊足了观众的胃口,让原本就十分饥渴、期待报复性观影的观众更加容易走进影院:人们不禁猜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一段怎样不为人知的历史,会遭遇如此长时间的撤档、修改和翻新?最后结果如何?我们是否还能看到创作者的初衷和本意,收获应有的震撼和感动?
这种叠加效应是显而易见的:观众的胃口基本已经被吊到最高,笔者参加的点映场座无虚席,50%的上座率几乎被撑爆。不过,如此大规模的点映效果究竟如何,还是有待观察:截至发稿前为止,《八佰》在豆瓣评分人数超过4万,评分为8.1,而这个分数比起两年之前的《我不是药神》还远远不能算是“优秀”,后者的豆瓣评分至今维持在9.0,已经成为华语电影史上的里程碑式作品。点映之后,网络上也流出了各种各样其他版本的评价:上影节的160分钟版、内部放映黑白版,看过这些版本的群体开始凭着记忆开始补足情节、对比史实,探讨审查到底对影片造成了何种程度的影响,是否存在一个更加完善的版本……
毫无疑问,《八佰》在全国各地上映之后会引发更大范围的讨论,这是我们乐于看到的,毕竟,影院本身就是这样一个场域,人们走进它,为的就是在黑暗中收获一些别处不曾有过的见识,只有当泪水和感动经过公共的考验和洗礼,才会变得更加纯粹。正因如此,我们也决定尽可能排除干扰项,相信就片论片,眼见为实。今天我们所要探讨的,是所有观众都能看到的东西,是关于电影本身的东西;我们想看看这部电影在何种程度上值得去看,又在何种程度上表现得不尽如人意。
影片《八佰》集中讲述了1937年淞沪会战的最后一役,“八百壮士”奉命坚守上海四行仓库,以少敌多顽强抵抗四天四夜的壮举。电影以逃兵视角展开,逐渐深入到四行仓库之内,游走于苏州河两岸,试图以群像的方式来呈现“八百壮士”内部的转变及对周边的影响。可以说,《八佰》的野心主要就体现在对人物的叙写上:全片主要人物将近20个,次要人物更是不可胜数,每个人各有其不同的身份、职业和动机,用力又几乎平摊,最终的效果是人物总体光谱极度丰富,但人物个体弧光不够完整。每个角色从结构上看都是连续的,心理上看却是断裂的,这表明问题不在于剪辑,而在于剧本本身。全片最精彩、完整的人物即是欧豪饰演的端午,从普通的农民,到被迫入伍,到受到感召,再到最后英勇护旗壮烈牺牲,人物的发展遵循一套好莱坞式的经典人物发展逻辑,线索完成度较高,较为有效地传达出一种自发的爱国主义精神。
但除了端午之外,其他逃兵角色就显得较为乏善可陈了:“战神”王千源除了帅痞以外并无明显发展、“老铁”姜武状态回归《让子弹飞》未能获得人物塑造的新突破,两人的“摸胸”段落可谓低俗,这种无谓的前现代角色阐释(虽然可能“真实”)已经很难让目前的观众买账;张译饰演的老算盘后段几乎完全消失,然后又以乾坤大挪移的方式出现在租界街头,沦为幽灵,其怯懦本身值得理解,不予展现则属问题。总体来看,逃兵各有各丑、区分度很高,从这个角度上说,以逃兵视角引入故事虽然来自某种程度的妥协或不可阻挡的外部力量,但从结果来看,这种方式又不失为一个高招,使得影片不再满足于单一的“高大全”,而开始真正走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尽管仍未摆脱脸谱化倾向,个体表现(从剧本到表演)普遍还比较粗糙。
不过,值得一提的反倒是辛柏青饰演的《申报》摄影记者方兴文,这一形象超越了普遍意义上的“汉奸”,而以信息贩子的面目出现在战场之上:为了生存下去,他向日本人和西方人兜售军情,直至最后信守承诺,意外成为“八百壮士”中的一员,虽然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整体呈现较为完整复杂,这有赖于演员的演技,也与编剧对角色的创见密不可分。以方兴文为代表的租界众生相群体呈现出上海社会的一个普遍样态:从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到纷纷受到鼓舞应援甚至加入“八百壮士”,直到最后翻越铁丝护网救援撤退勇士,影片对租界众生相显然是精心设计的。
然而,这种众生相与四行仓库中的“八百壮士”似乎面临同样的问题:整体完备,个体阙如;似乎是“社会性的”,但又缺乏内在的肌理,其展现更多地出于一种不自觉的炫耀和堆砌。以刘晓庆饰演的蓉姐为例,我们全程几乎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似乎给人以神秘之感,但具体为何神秘?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们惊讶于赌场内部富有异国情调的装帧陈设,但角色本身却是一个空壳般的存在,至于赌场和蓉姐在租界当中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角色,影片更予忽略,而这也就直接导致蓉姐冲出赌场贡献吗啡的高潮段落缺乏应有的感召力:我们不禁要问,为何是她成为高潮的一部分,而不是京剧班子?同样给人如此疑惑的还有黄晓明饰演的特派员,当他提到以谢晋元为首的“八佰壮士”才是真正的中国人,并为之留下一滴热泪,我们不禁思考,一个自称“代表国民政府”,其后又“只代表个人想法”的西装革履的特派员,到底有何资格成为整部影片的代言人,一字一顿地宣读出主旨画外音——“你们才是真正的中国人”?
不得不说,《八佰》模糊的样貌有时让人十分疑惑,以至于每当探讨到一个问题,指出其仍待完善之处,我们又不得不开始着手为其进行辩护。影片的深刻矛盾在于,它既试图取消个人英雄主义,呈现完整人物光谱,表现抗日战争的“人民性”,又呈现出一种缺乏群像塑造能力的状态;既将战役定义为“政治的”,又无时无刻不想取消其政治性;既是一种反侵略的爱国主义,又极其明显地述说一种侵略性的民族主义(当学生朗读一名军官的家书,说要“把旗帜插上富士山”,我们到底在说什么?);既想让人民抵抗侵略,又囿于历史和现实的双重困境无法让国民党军队获得成功,只能实现某种“战略撤退”,而这种撤退又实在没法像《敦刻尔克》一样“理直气壮”。影片给到一个无力的结尾,而这恰恰又和影片结构本身试图导向的结局背道而驰……公允地说,《八佰》虽然呈现为一种与中国传统战争题材电影并不相同的面貌,但恐怕并不属于“创造”;我们在其中我们看到了太多撕裂,它表征着中国历史叙述的困境,表明了当代语境下我们仍然无法正视某些问题,表明我们仍未走出历史的尘埃。
影片对一些意象和中国传统元素的使用是有效的,比如白马、京剧、皮影戏,都承担了重要的结构和叙事功能。也许是作为中国院线电影的必要构成,类似审美趣味让影片更容易接近普罗大众,更能理解想要表达意图,但这些意象和元素的使用也存在一些问题,如白马前期数次出现意义不大,只在谢晋元与日方将领会面时发挥了短暂的作用,其后又彻底消失;小湖北的京剧想象则显得较为突兀、过于直给,其出现是否能为鲜血淋漓的现实增添一丝浪漫色彩,令人有所略有怀疑——尤其是在特效较为宜人的前提下。应该承认,《八佰》代表了目前中国战争题材电影最高的工业水准,然而在工业细节和质感上仍有较大进步空间,如影片对上海租界夜景的还原似乎更多出于现代人对遥远过去的想象,远未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影片对场面调度的控制也与国际水准有一定距离。不过,作为亚洲首部全程使用数字IMAX摄影机拍摄的电影,《八佰》仍有理由被视为一个不错的开始。
终于腾出来一点时间写影评,之前我看一堆号骂管虎,还以为他捧了逃跑将军孙元良的臭脚,结果我到电影院一看,这部电影从头到尾没夸过孙元良,也没有跪舔国军,把那段历史拍成了一部超好看的史诗战争片,今年最佳国产片,没有之一。 首先,我要讲一下,管虎与孙元良后人秦汉的合照不是黑点。 我敢这么说,是因为我以前做过编剧和作者经纪,跟宁浩在一个园区,接触过的项目有陆川的《749局》等等,写过很多影评,算是一个行内人。 管虎作为编剧和导演,一定调研过孙元良的具体事迹,想要挖掘四行仓库更多的重要素材,必须会采访到谢晋元上司孙元良的家属及在世的孤军老兵,这种负责任的态度,在业内是常态。 我们在编一部电影或剧时,是一定会对重要人物做大量检索的,从各种角度挖掘有用素材,如果能走访到原型人物及亲属,那怎么肯错过机会呢。 举个例子,国内很多人想拍林徽因和徐志摩的爱情故事,许多知名导演、制片人去找过林徽因后人,林氏后人说这事是子虚乌有的,敢拍就会去告。 这事就凉了。 作为88师最高长官,孙元良家一定掌握了不少一手资料,譬如兵源记载、来往书信等等,管虎找演过老版《八佰壮士》的秦汉聊四行仓库,是敬业,这不是我在洗白谁。 只要看过八佰的人,就知道里面提及孙元良的篇幅就几行字罢了,讲明八佰壮士是孙和蒋的弃子。 这部片子里面,没有美化国民党,用细腻的镜头语言,讲清楚了人性的诸般弱点与可贵。没有分哪党哪军哪路人,只有中国土地、中国血脉、和中国军人。 这就是管虎的高明之处。 国军在过去是有功劳的,也是腐朽的,管虎把赞美与讽刺,拿捏的非常恰当,等于认同了国军的部分靠谱作为,还符合了我共的宣传口径。 承认了一段有价值的历史,两岸同胞就有了共识。 据友人说,管虎本人是很喜欢研读历史的,非常热衷看抗日题材小说和中国近代史,于是才拍了《厨子戏子痞子》、《升旗》、《火线三兄弟》等作品。 管虎有一种特殊才能,他能够把现实题材拍出奇幻感,剑走偏锋式的一位导演。 而八佰这个题材,本身就极具魔幻色彩,一边天堂,一边地狱,是老蒋演给全世界看的一台大戏,结果戏中人出不来这台戏,把自己还演神了。除开老兵口述的史实,衍生出来诸多怪诞的民间传说,想必管虎极度喜欢,才酝酿了许多年。 这部电影有一个争议点,就是虚构烘托的部分。 拍电影一般都会用上传奇元素,来增强故事性,这是一个基本操作了。譬如《血战钢锯岭》,传奇军医戴斯蒙德攀爬万仞高山救下来了几十名敌友性命,在历史原型里,那座山坡只有十米左右高,远比电影中展现的几百米高度逊色。 为了写好这篇影评,我查过了很多记载和文献,来摸清哪些是传奇元素。 日军一共在四天五夜里进攻了六次,让敢死队游过水道,爬过窗户,动用过装甲车和爆破手段,夜战过四行孤军。也派过坦克飞机震慑,丢过毒气弹,而日军记载的阵亡人数仅为一人。 你信日军敢死队摸进仓库之后,只死了一人吗… 我想答案就是日军跟谢晋元一样,撒了谎,谢晋元被记者采访时,把四百多人的队伍,说成了八百人。谢晋元在领命指挥四行仓库守卫战之前,官职只是个团附,比副团长还低一级,属于储备干部。 当时国军一个整编团是1200人,四行仓库守卫军领了第88师524团的番号。 据我看到的史料记载,孙元良在下命令时打了折扣,只调派了524团第一营,来完成上峰安排的留守任务。这营将士在一天内接到了撤退和留守的两份命令,是调转军伍回到四行仓库向谢晋元报道的。 全营上下心知必死。 谢晋元的豪情与指挥才能,不允许他只报出一个加强营的人数,报八佰,一壮声势,二显胸怀,三给孙元良遮丑。 童子军送旗那段,国内有数种说法,国民党登报的是在枪林弹雨中游河送旗,而童子军本人杨慧敏写自传时,说坐的奥斯汀蓬车,接触到的第一个守军讲湖北口音,过程无惊无险,天上下着大雨。 管虎采用了第一种说法,提升了奇幻感,予以了杨慧敏深切的爱国之情。 在中国抗日战争史上,有很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例子,民间作家和官方记者也很爱用这种笔法写作。管虎为了画面感,加强叙述冲突,八佰沿用了很多国军报道和民间传说。 相当于是为提升整片质量,而做的艺术加工,这个是无可厚非的。所以我们业内人把这部片子归类为史诗战争片,指对著名历史有艺术加工成分。 类似《荷马史诗》、《巴霍巴利王》。 谢晋元儿子手中有一本花名册,记载了“八佰”将士的姓名,听闻管虎办过几次老兵观影会,谢晋元次子谢继民看完电影后,夸它拍的真好。 有些老兵的子女分享了本片的真伪之处,我搜到了好几篇相关文章。 根据四行仓库老兵王文川、杨养正,从前对家属和记者的分享,护旗这段没有发生空袭,半数士兵参与了升旗,其余人在警戒,旗杆高三米,用粮袋围起来加固的,恐怕谢晋元担心过日军空袭,并非简简单单弄了一个装置。孤军撤退时确实发生了小规模的袭击,记载有十多人伤亡,自爆士兵陈树生等都是真实的事件。 老兵们提到过谢晋元是一个爱兵民如子的智将,拒绝租界老百姓送吃的,怕把他们卷进战祸之中。分了很多罐头、肥皂等当时很高级的物件给将士们,让他们了无遗憾的去打最后一仗。 有记载称,国军特务参观四行仓库时,发现谢晋元部军容气氛极佳,守备力量分配合理,日军又不敢动用重武器进攻,等于四行孤军占据了很大的地理优势,于是能以牺牲三十多人为代价,击毙两百多名日寇。 既然日军从水道、爬墙入侵都是真实的,苏州河对岸的中外观众们目睹了多次战斗,均对自曝士兵陈树生的记忆深刻,那日军阵亡数肯定不止一人。 光陈树生一人,就可以令多名日军血肉横飞。 我查阅过中日史料,有诸多不相符的数据,无法以一家之言为准,史料记录者偶尔也是历史发明家,与家国利益相关。 按照谢晋元之前虚报人数的策略来算,日军阵亡人数或许在一百多人以上,网传一营营长杨瑞符称在仓库击毙日寇三十余人,日军记载仅阵亡一人的记录,应该是伪证。 谢晋元确实有底气来消耗更多的日寇,以彰显中国人的血性,当四行孤军人数保持在两百人以上时,四行仓库就是一处铁血磨盘,守城者,向来是比攻城者占优的,大家应该能明白这一点。 谢晋元确有这个实力自负,和浓烈的殉国信念。 有些人说战地白马情节是抄袭的某部电影,其实这种手法管虎经常用,在《老炮》里就用过鸵鸟,来增加一些奇幻色彩。 我没有看到白马处于战场中的相关记载,相信很多人看过谢晋元那一张骑白马的靓照。在电影中,这匹白马始终在苏州河这边驰骋,即便染血也不曾跨过新垃圾桥。 这是一种精神象征的隐喻手法。 站在编剧和导演视角,管虎这些脑洞和素材取舍,是绝对有助于拔高成片质量的。 以《升旗》为例,升旗也有一定量的虚构细节,管虎用他独有的拍摄手法,把紧迫感拉到了顶点,征服了大量观众。 八佰,其实是在描写谢晋元与他的兵员将士们。 纵观谢晋元一生,是没有什么污点的,以白马和赵子龙来隐喻恰如其分。524团所做所为也很有血性,确实给何香凝等爱国人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值得被纪录和有所升华。 八佰里面也有大量的黑色幽默,用黄晓明饰演的特派员内涵了老蒋用心叵测,用姜武饰演的瓜怂讽刺了各系军阀不具备死战之心力,用张译饰演的老算盘还原了部分国军文员的胆小怕事。用一众湖北兵,演绎出了普通人的命运无常,是爱国将士与血仇大恨燃醒了他们的血勇身心。 这些也是虚构的人物关系,但是无比真实。 王千源这老兵油子与他们的对戏,让我对战时英雄们肃然起敬,魏晨这干练将士的模样,也让我胸腔奋起血勇,李晨饰演的山东兵,李九霄饰演的刀子,这些群像面面俱到,把握住了众多阶层里里外外的血气元素,是中华抵抗日侵而不灭的因和果。 有些人说八佰群像刻画的不好,我不这么认为,在两个小时影像里,管虎能够树立起来这么多人,是极度不容易的,叙事手法细碎而不乱,只言片语,就侧写出了很多角色的人物弧光。 管虎表现手法多变,能用特定的人物弧光,感动到特定的人群,每个观众都会被数种手法击中,我说一个比较冷门的角色吧。 俞灏明饰演的上官志标,从角色性格上,要求他是一个沉稳没什么面部表情的中层军官,为谢晋元冷静地出谋划策。一场洗澡的戏,直接让他这个冷面军人也燃起来了,就是管虎功力所在。 而洗澡,似乎是真实历史上确有这个桥段的。 管虎把四天五夜,拍的很有看头。 八佰将士的宿命,在历史上是有遗憾的,成了被国军遗弃在上海的孤军,如果拍完整就到了一部微剧的体量,长或短都很尴尬,不仅狠打了国军的脸,会惹对岸民众不舒服,还会把谢晋元的英武之气给泄了,管虎在情节上的取舍,其实恰到好处。 许多人觉得冲桥结尾有点仓促。 历史上真实的冲桥结局有些狼狈,国军冲到桥边后,英军要求缴械,谢晋元所部将士都不同意,宁愿转头回去再斗日军,与英军形成了对峙,国军派高官过去交涉,社会各界人士也在一旁安抚,谢晋元才同意缴的械,524团被英军送上车辆押送至了孤军营,民众们夹道欢迎,但从此524团沦为了租界当局的囚徒,被称为“孤军”。 所以画面只能到此为止了,再多一分钟都尴尬。 老算盘张译的某段戏,很明显是被删减了,一般导演会多拍一些素材和戏份,剪辑时再做取舍,我也挺好奇无删减版里会有哪些情节。 那个没露脸的黑帮大佬,是杜月笙,据史料记载,他的私人仓库就在四行仓库对面,在谢晋元留守时,曾赠送过五卡车的物资,对外宣称是20万个烧饼,不知内里有没有药品,这点在当时会很敏感。其他商界人士也凑了五车粮、油、盐等物资送到四行仓库。 里面镜头细节挺丰富的。 《八佰》是非常值得一看的作品,推荐在iMax和杜比影院观看,更多细节我就不剧透了,我这篇真不是软文,赠票行为也是自掏腰包。 我见过管虎两次,一次在《我和我的祖国》发布会上,陈道明、陈凯歌等大腕都在。一次在园区,我认识他,他并不认识我。想认识呢,也就是搭个讪的事儿,这套路我老熟了。 然而我早已没有了偶像滤镜,见过知名导演+知名演员有上百位了,不缺认识明星的渠道,可我喜欢的是作品,不想打扰到他人工作和生活上的精力。 没必要认识和拍他马屁,只是觉得很多人看过一些骗流量的文章后,完完全全的误解了这部片子的立意,甚至很多写流量文章的作者,并没有真的看过本片。 所以,以上文字诞生于对这部作品的喜欢,讲一讲前影视工作者的行业认知。 八佰,真的值得一看。
摄影、视觉效果、场面调度是一流,但立意和内核是不入流。孙元良带领国军全部撤离上海,只留下420人保卫四行仓库,而且贪污了26万用于修筑防御工事的钱。人又少,又没钱,能打得不惨吗?打得惨,国军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四行仓库保卫战的本质是国军用这420人证明国军“还在坚守”,用卖惨祈求国际的介入。八百只是他们的棋子,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新闻讲究真实、准确、公正、全面、客观,拍真实事件的电影也一样。本片着重拍八百保卫四行仓库,对国军高层的昏庸腐败却一笔带过,这是片面,是断章取义。拍一部不交代时代背景的战争片毫无意义,我们不仅要知道他们打了一仗,更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更要知道这场战役背后的故事。张译从头到尾都是逃兵,没有任何成长。姜武和王千源的台词可以写得更高级。升旗很悲壮,但不符合史实。
陈可辛都拍不出这么做作的电影,明明煽情得要死还要搞出一副纪录片的质感,后半段整个崩掉,生怕观众get不到还要派黄晓明出来说教点题。有几个战斗场面本来拍得还行,但都抵不过杜淳那出戏的假方言。
好的地方不少,管虎耍起行活来还是很扎实,在第六代导演中他大概是最具类型片思维的一位,镜头游走、配乐卡点都颇为讲究,片中那些爆破戏、枪战戏以及对兄弟情(战友情)的呈现,一点不比陈木胜、林超贤、陈德森这批久经沙场的香港导演差。结尾撤退戏看哭周围不少观众,这场戏带来的紧张和感动大概不输《敦刻尔克》结尾渔民集体开船救援英军的情节。当然,战争片的一些通病也有,前半段明显剪得有些碎(自然也与删减有关),而且角色视点过多基本也是国产战争片老毛病,华谊大概是把自家明星能塞的全塞进去了。护旗桥段删得令人惋惜,其余几处删减也挺明显的,虽说就目前版本来讲完成度已经很高,但作为观众谁又不更倾向于看到代表导演诉求而非政治立场的完整版呢,终归还是怀有遗憾。最后,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参与这部片台前幕后的人员都是值得敬佩的。
二刷。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质感很好,服化道什么,以及整体气场,可能数年内国产战争片超越不了,既然给过《血战钢锯岭》四星,没有理由不给我们自己的历史一样的分数。
有幸看了原版,那时疫情还没出现,世界还是原本的样子,但风暴很快来临,让电影耽搁很久。《八佰》让人震撼的地方在于它没有故意去彰显震撼却收获振聋发聩的效果,它用收束写磅礴,用胆怯写勇敢,用恐惧写悲壮,用不知所措写义无反顾。那些兵里有痞子、混子、油子,但最终他们都成了战士。那群人守护的是一种普遍的人类精神,有关于尊严和意义,其实这早就超越了某些区隔与冲突,在这样普遍的精神感召之下,如果说非要讨论守护,那他们护的就是人性尊严的旗帜。我们在生死硝烟里看见的是应该是一个一个一个的人,是具体的恐惧与希冀。《八佰》在中国战争片里是绝对重要的,无论技术还是意识,它所引发的电影外的讨论也会成为时间的注脚和底稿。
带着一片空白去看,全程目瞪口呆。或许是太久没看国产战争片了,看完这部,就像片中姜武抽的那口烟,舒坦!苏州河南北两岸,一边是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另一边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地上是战火横飞、天上是围观看戏。1937年的淞沪会战,太多的故事说不完。“孩儿不孝…娘,俺走了…” 陈树生绑炸药跳楼的群戏,没忍住直接老泪纵横。久违的口号“弟兄们,来生再见”、简短的一句“送你一程”都荡气回肠,战争片拍出了江湖气。而乱世中飞奔的白马,一骑绝尘,是对生的希望。幻想中的戎装战马,千钧一发,是对明天最后的向往。“活着就是胜利”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从四行仓库拉伸镜头,到现代的都市上海,电影内外,这都是最好的结局。
就像片名一样,佰。还是将核心置于个体,这也是最喜欢的一点。一群普通小人物的个人战争史,以及他们的觉醒。其中的血性,也是由之激发出来的。所以,才会更被郑凯那段感动。
天堂与地狱只隔一条河,阵地与坟墓同在一座桥,壮士与伶人只差一层皮,怂包与英雄同扛一面旗。南岸有不恨国亡的商女,北岸是壮士许国的男儿,那边有粉墨登场的关羽,这边是七进七出的赵云。四百壮士用血肉唤四万万民众觉醒,五十三米河岸当幕布为租界万国表演。硝烟后,白马尚在,旗帜未倒,英雄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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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感人的是 大喊自己名字然后跳楼自曝那段 我哭的稀里哗啦,结尾感觉有点草率,老算盘不知所踪
讲述淞沪会战末期,谢晋元所率524团第一营死守上海最后一块阵地,影片让我们再次感受到华夏热血儿郎的家国情怀!何香凝先生的一句“国人皆如此,倭寇何敢”印象最为深刻!牢记历史,勿忘国耻,爱我中华!
五星红旗上也有他们的血
我的评分是因为电影上映的不易,本身的虎头蛇尾和人物标签化就不论了。说点史实,“八百壮士”,百分之八十是湖北人,其中,通县县一百多人。多要感谢八十年代修县志,编辑部的张祥麟,挖出这一段历史。“小湖北”的原型应是万连卿,原是当地共产儿童团团长,被捕时因年幼保住一条命,后补充兵源去上海,成了谢晋元的卫兵。孤军营被破后,被日军押往南京做劳工,42年逃脱,编入远征军入缅。解放后,被送去新疆改造,79年特赦获释。释放前,遇到通城县公社在新疆推销茶叶,一听乡音,瞬即老泪纵横。
怎么说呢,不管你抱着何种期待去看这部,都会觉得还欠一点。给它高分有点不甘,给它恶评于心不忍,“苦劳”电影。
三星半,江分两岸,这边隔岸看戏,那边隔岸观火,四行仓库保卫战就是一场供看客们“围观”的战役。战斗场面着实突破,南腔北调的众演员也提供了很好的群戏。但导演迷失在符号堆砌中,马的意向用太多,还加了赵子龙……不及《老炮儿》的鸵鸟有那股灵气劲儿。战争的背后都是政治,视角必然受限,当然还有民众的视角也有缺失(只有观望和觉醒了),与台版《八百壮士》对照观看效果会更佳。
杜淳模仿的广东口音太散装了😂
和删不删减没关系,创作者就没明白是想拍大时代小人物,还是小人物大时代。对岸民众拍得更可笑
2020年我看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电影,即影院电影。时隔一年重新坐到影院,才深切感受到电影特殊之处在于影院环境,当灯一齐熄灭,荧幕亮起,在黑暗中目光灼灼地看着从背后投射到荧幕上的光,与古老洞穴里的人们或许产生相似的感受。我觉得是近年来不错的抗日题材电影,虽然在群像塑造上没有把控好,但在拓宽了人性和道德光谱上的讨论,可供解读的空间还算不错的了。
管虎拍的不止是一部商业战争大片,还是一部历史反思之作。突出了一岸之隔、地狱天堂的戏剧性和残酷性。一场战争沦为了当局的表演秀,但那些销蚀的血肉、被辜负的感情都是真实发生的。电影没有刻意渲染牺牲,没有升华善恶轮回人性救赎,直面生死,宏阔壮烈。摄影、美术在国产电影里都是最高水准,中青代演员群戏精彩。希望《八佰》能扛起电影市场复兴的大旗。
太惨烈,太惨烈,太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