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巴胺强烈分泌的时期,青春总是避不开爱情这个元素,热烈的少年少女们对爱情总有一种执着、憧憬,青春爱情片也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电影类型片。受不同客观环境的影响,青春片也在依循当时时代对年轻人的烙印而绽放出不一样的色彩。三宅唱却将这个烙印的痕迹弱化让人们忘掉青春中那些创伤,他着重的是年轻人们的心绪、企图还原青春二字本身携带的美好。如他所说:“”我觉得自己似乎能变成一个空气一般的男子。”原作中的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我,因此我希望这部电影也能成为一部让人感觉清新舒适的作品。”毫无疑问,三宅唱的《你的鸟儿会唱歌》是一场极为美妙的青春物语,让观看这部电影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来自影片中的那股夏风。
一.“观察者”的设置
青春电影中的主人公往往是完成观众幻想和承载观众怀念的功能符号,所以大多数的青春主人公不是光芒万丈的吸引者,就是蜷于人群之外的隐匿者,这是青春类型片中最类型的两种主角设置。但其实,青春中的我们更多是一个观察者、以此在跌跌撞撞的成长旅程中寻找到自己尚在生长的心灵的“棱角”能通过的“棱面”。导演三宅唱细腻的观察到了这种现象并展现出来,《你的鸟儿会唱歌》中的三位主人公正是三位观察者。导演在拍摄三人的画面时,总是把镜头对准其中观察者作为客体一方的细微表情、语气和动作,使得三人一直处于故事状态的同一空间。柄本佑、染谷将太与石桥静河,两男一女之间一直在彼此观察,但又故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一直保持三人之间紧密的空间密度。这种方式在电影拍摄中绝非寻常。
三角关系一向是青春爱情片的一剂用来展开戏剧张力的猛药,但三宅唱却将“三角”这个形式表现得非常恣意,这也得益于他角色设置的观察者形象,使得三人之间的状态像一场夏夜晚风徐徐掠过,漂浮、温柔、轻盈又带着一丝独属于夏天的闷热气浪的温度。影片里,导演始终设定三个人中的某一位是“观察者”。从电影画面可以看出,这个人在用心观察着,此时另外二人就会在这位观察者面前进行“表演”;整部影片一直在这样“二对一”的交替变换中不断推进。每当被观察的一方意识到有人在观察自己时,就会开始“表演”,这种紧张感令人感到兴趣盎然(影片中,石桥静河的表现张力很大,面对两位男子细致入微的“观察”,她始终能够坦然面对,表现不俗,甚至让人感觉十分性感)。
为了营造这种观察下的三角关系的轻松状态,三宅唱在拍摄、对准三人合体时,镜头总是呈现出律动感,这是一种视线在电影中展现出来的艺术性。便利店、台球桌、酒吧、乒乓球桌,几场戏中三人身体的舞蹈和眼睛的视点都是在不断摇曳的,这种摇动但不晃动的拍摄方法带着三人的互相试探和对情感的轻佻,伴随着电子音乐的迷幻、情绪更是暧昧不已,独属于这个充盈延宕的情感空间。
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故事、人物关系被处理得简单后,《你的鸟儿会唱歌》的叙事节奏很轻松;三宅唱对镜头画面中光晕和色彩的掌控是他展现作为个体时的三人和三人在一起时关系状态的另一方法。电影中多次出现光晕笼罩人物致使人物面部模糊的景深镜头,三宅唱的这种去掉语言的描述,仅用镜头去虚化人物画面的方法营造出了一种漂浮、眩晕感,展现了人物迷惘、不自知的状态。
另外,影片的基本色调有两种,一种是屋内的蓝白色、一种是屋外的黄橘色,这两种颜色形成了一个色彩界限,三人单独出现时,电影色彩往往是单调的、 清晰明了的冷色调或者暖色调,但只要有其中两个人在一起或三人合体时,画面色彩总是复杂的、含混不清的。这些地点的设置往往在一个多层空间的交际处或光的可映射处,便利店外的路灯下、房间的窗户旁、晦暗不明的酒吧里、夜晚与黎明的交替时的晨曦中,这种用光感模糊色彩界限、或者可以说人物界限的拍摄使得影片中的“三角”关系呈现出一种氤氲的、诱惑的暧昧感,像夏天空气中无法挥散去的气浪,这种暧昧感变成了影片的一种魔法、人们愿意去享受其中的魔力。接近结尾的时候,这种暧昧感开始消散、三人在一起时,光、色彩都恢复成了普通的、自然的、单一的,而这个转变的节点正是佐知子的心意确定是静雄时,这也正体现了三宅唱电影技巧的娴熟与高超。
三.复调的时间和忽略的时间
《你的鸟儿会唱歌》这部电影所展现的青春愉悦感还来源于三宅唱对时间的处理。据悉,三宅拍完了小说中所有的镜头,但最后的成片却大刀阔斧地删掉了一半左右的镜头,其中还有原著中的一些重要时间节点的事件过程,例如原著中对静雄厌母、杀母有着详细的描述,但在影片里却只展现了静雄收拾母亲遗物的时间,这个时间的长度甚至没有三人对其母亲的谈论时间长;导演将另外二人、甚至我们观众对其母亲死亡的疑惑以一种轻飘飘的方式忽略、掩盖,留给我们的只有静雄对于童年记忆、感知丧失的状态。他这种弱化叙事、情节,减少场景,而着重表现三位主人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那种气氛、幸福感以及舒适的氛围的方法,捕捉到了每个场景中丰富而充实的时间,以及演员们的存在感。但也使得这部影片呈现出一种突然性,前面的一切突然结束,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时间重新开始。或许,这也是结尾佐知子的回答被打断的原因——情绪充盈、而忽略、强调或者保留时间,这也使得影片始终聚焦于“青春”的主题。
三宅唱对时间的复调还承载于地点和物品,僕和佐知子共有两次单独行走在同一地点——第一次是僕送佐知子回家,佐知子阴差阳错穿走了静雄的衣服,二人走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说着这件事,僕表现出理所当然的不在意模样。此时二人在告别,一个警示灯在他们身边不断闪烁并且鸣叫。第二次则是结尾时,佐知子告知僕自己已经跟静雄确定关系了,二人还是走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虽不见闪烁的警示灯但能在环境音里听到。虽然两次事情的时间分别发生在早上和晚上,是截然不同的,但警示灯这个物品、十字路口的人行道这个地点却在观众这里形成了一种心理上的蒙太奇。这个复调时间的用法还运用在影片中的两次打乒乓球上,僕与佐知子背离的结局早在第一次警示灯时就昭然若揭,如此、复调就带有一种宿命感,使得情感更浓郁、厚重。
影片的首尾两次默数的呼应设置令人十分印象深刻,在首时数字寂寂等待了一百二十秒,在尾时消失的一百多秒数字化为了年轻人改变自身的一腔勇气。这也回应了披头士《And your Bird can sing》中的词:“你没有拥有我、你见不到我、我就在你身旁、你听不到我说话”,但没关系,“我”在唱歌。小鸟即使在心里沉寂再久,它也不会忘记啼转的本能;我(僕)即使平时在这段关系中表现得多么无所谓,也能重拾爱的能力。
导演三宅唱在《你的鸟儿会唱歌》这部青春类型片中,满怀热情地描写了一种生命本身的幸福以及爱一个人时的那种喜悦。而他毫无疑问是成功的,作为观众的我从他的电影形式中深深感受到了一种幸福,让人在如同夏风那般的缠绵中不愿抽离。三宅唱不输出任何致人焦虑、紧迫的观点,而是让青春的情感在这美妙的当下随夏风无限延宕。
日本自杀的作家有很多,太多了,以至于没有多少人会提到佐藤泰志。大多数的人,认识他都是从电影开始。自杀的17年后《佐藤泰志作品集》出版了,函馆市民电影院「CINEMA IRIS」的负责人菅原和博读完之后,对文字中函馆生活产生了某种共鸣,于是便有了将他的作品电影化的念头。
随后10年里,《海炭市叙景》《只在那里发光》《跨越栅栏》直至本作《你的鸟儿会唱歌》都被搬上大荧幕。值得一提的是,电影化的顺序基本上和佐藤泰志的书出版顺序相反,1982年「きみの鳥はうたえる」出版,得到了芥川龙之介奖提名,1985年「オーバー・フェンス」,即「跨越栅栏」再次芥川龙之介奖提名,1989年「そこのみにて光輝く」出版,三岛由纪夫奖提名,而「海炭市叙景」则约等于遗作。
这四部电影在情绪上给我带来的感觉都很强烈,但是质感是慢慢变轻的,从《海炭市叙景》那种绝望到死的感觉,《只在那里发光》的游离和消解语言的沉重,再到《跨越栅栏》慢慢有救赎,最后《你的鸟儿会唱歌》里那种青春的忧伤。在并不知道原作的情况下,这种感觉是令人舒畅的。但是知道了电影在时间顺序上的倒置之后,仿佛又受到了重击,你基本可以看到一个作家慢慢的变绝望直至死去。
我在网上看到11年高雄电影节对《海炭市续景》的介绍,说什么成为3·11东日本大地震后市民疗伤,重建信心的精神支柱,真的吐血,只要是看过电影,任何正常人都能感受到电影透露出来那种接近死的绝望,也没有人会想过用绝望去疗伤吧。看过《海炭市续景》之后我便想起胡波的《大象席地而坐》,也不知道胡波是否看过此片,气质非常相符。
佐藤泰志在1976年开始便受自主神经紊乱困扰,1981年曾经想放弃写作从东京回了函馆,在函馆高等职业训练学校建筑科入学,学习工匠。这件事也被写入了《跨越栅栏》作品中,小田切让饰演的男主便是回到了函馆在职业学校学习木匠,包括他在内的学习班上的所有人,我想多多少少都有作者自身扭曲的映射。虽然有电影作者论,但纯文学作品的改编,我还是会把更多的目光放在原作者身上。
这四部作品由四位不同的导演执导,我们以电影的顺序来说,熊切和嘉,吴美保,山下敦弘,以及三宅唱,电影一定带不同程度的改编,以及带有导演独有的不同性格,但值得一说的是,四部中我最喜欢的两部可能就是《海炭市续景》以及此作《你的鸟儿会唱歌》。虽然我没有看过原著,但是我感觉熊切和嘉可能是最契合原著风格的作品,当然这也可能和电影的筹划和制作相关,之后再谈。三宅唱是把作者的故事搬到了现代,有一种流动的青春印记,但也可以感受到村上春树作品《挪威的森林》或是《寻羊冒险记》里那种感觉。
巧的是,这两位导演都是北海道出身,而我一直对日本的“出身文化”抱有一定的兴趣,日本相比中国来说很小,地域之间也更为接近,但是他们似乎对出身地带来的那种印记非常重视,几乎所有日本人都会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加上出身。虽然我的直觉不一定准确,但是四部中的这两部所关切的命题,与北方给我这位来自异域的人的感受所相同。当然吴美保和山下敦弘的影像也各有特色。
更巧的是,前三部的导演,即熊切和嘉,吴美保和山下敦弘都毕业自大阪艺术大学映像学科。而文字的作者佐藤泰志和促成这系列电影的菅原和博则都毕业自函馆西高,并且是同期生。在查阅资料时看到对菅原和博的采访,再讲讲菅原和博和「函馆三部曲」的故事,现在是「函馆四部曲」。他在08年有把《海炭市叙景》电影化的想法后,通过在函馆举办读书会,音乐会筹集到了一千多万日元。电影也真正做成了一部函馆人的电影,电影里的许多角色都是函馆市民素人出演。所以《你的鸟儿会唱歌》另外叫做《函馆夜空更深蓝》也并没有问题。函馆系列电影甚至为函馆带来了观光效益,而佐藤的作品也成为了函馆文化馆常展作品。
菅原和博这个老头也是非常迷人,他原本是一个著名咖啡店的老板,开「CINEMA IRIS」的契机是市内经济不景气电影院接连倒闭,他反倒是逆市而行,后来又从一个电影院老板成了电影制作人,《海炭市续景》被评为当年旬报第九,《只在那里发光》甚至被评为旬报第一,并代表日本追逐奥斯卡。「函馆三部曲」的成功也催生了第四部即《你的鸟儿会唱歌》,同时他也在考虑为其他艺术家制作电影。
回到作家和电影,川本三郎评价佐藤泰志「反叛时代的热烈气氛催生了佐藤泰志明快的文体,让人深刻体会在社会阶级受压迫的生命情境」,福间健二评价「佐藤泰志一生用文学抚慰受伤和落败的底层人民,这些不安恐惧的故事,无奈地体现了当前世界的荒谬无理」,我没有看过原著所以也无法评价,但是作为电影四部曲而言,我认为电影中倒也没什么「阶级压迫」和「荒谬无理」,以我对四部电影的了解「用受伤和落败落败的故事,来审视私人的生命情境」可能更为准确。
前面的「函馆三部曲」讲述的都是或多或少孤独的绝望的,行尸走肉的,甚至变态的生活故事,但按电影的制作顺序,在最后的跨越栅栏中还是有了希望。我想这也是三宅唱的作品少了一点阴暗面,得以那么单纯的,青春的原因。
佐藤泰志的文学并没有在国内出版,在台湾有一些译本,有机会是定要拿来读一读的。
想到有一年夏天,我刚工作那年夏天,我的两个好朋友来上海看我。
租下的房子不过38平米,他们只能打地铺,从柜子里拿出仅剩的一条被子,宁愿把空调开得低低的,也要裹着小小的被子瑟瑟发抖。
白天我会煞有介事的去上班——刚入职的两个月,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从小区走到办公楼的几个路口每天看着那些梧桐树叶晃啊晃啊晃,吹过星巴克的冷气,再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走在地砖上,那些几何形状在热气里都要漂起来。
我丢给他们几张超市卡,假装我工作已经有了钱。他们白天就是去逛超市,买菜,买零食,买啤酒,买饮料,等我回来以后再叫上其他朋友坐在地上吃吃喝喝。他们把我的冰箱装得满满的,甚至连底下的冰柜都塞满了——他们说,给你买了大桶的八喜,可以吃整个夏天。
结果那几大桶八喜,一直到两年后我搬家都没吃完。它们就像一堆纪念品,放在了我对夏天的记忆抽屉里。
我们在38平米的老公房里吃完饭就会出门去,去便利店,去KTV,去桌球房,去街上。地铁轰隆轰隆,公交车闪亮闪亮。我们甚至会坐很远很远的车去城市北边,另一个好朋友家里,那时候上海夜晚的街上还可以看到大排档,然后吃烧烤,喝啤酒,喝得糊里糊涂,又坐在地上,痴痴笑笑。
这个状态没有多久,夏天就结束了。很快该上班的上班,该读书的读书,该恋爱的恋爱,该结婚的结婚,就再也没有了一群朋友可以肆无忌惮消磨时间的记忆。如果不是看到这部电影,也很难明确人生现在的刻度和十多年前有多么不同。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尽管在漫长人生里还可以称作年轻,但再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坐在街边,喝酒唱歌,直到天亮。
于是《你的鸟儿会唱歌》这部电影,与其说看了三个年轻人怎样过一个夏天,不如说他们帮助你感知真正的青春如何。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具体的事,恋爱没有什么理由,等待没有什么理由,工作没有什么理由,旅行没有什么理由,纯粹如漂浮在空气中的粒子,想漂到哪里就漂到哪里。
你大概很久都不记得旷工是什么感觉了。柄本佑会告诉你,旷工——一种不需要为他人着想的轻松的感觉——在任何一个夜晚都可以随意发生。只是不想上班,就走到了街上,和朋友一起,继续走了下去。
你也很久不记得怎么愿意等待一个陌生女孩了。原来就是和自己打了个赌,赌这一段时间会不会有好玩的事发生,结果好玩的事就会如愿发生。
尽管青春片是不会被遗忘的素材,但说实在的,青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看很多电影都没搞清楚。
是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吗?
是来一场离家出走吗?
是黑白分明的打一架吗?
我认为他们(那些误解了青春的人)忽视了最重要的细节——日常,我们在二十几岁时的散漫和焦虑怎样“平衡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年龄最独特的气质。而这种气质影响了我们对待事物的看法,对待陌生人、长者、比自己更年轻的人、城市、夜晚、自然的种种看法。我们在那里面寻找自己的存在,要找很久,就像夜晚漫长到似乎永远不会天亮。
当早晨的光打开世界时,三个人从KTV或迪厅里稀稀拉拉的走出来。城市都没醒,人也没醒。中年人会惊讶:年轻人你们怎么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啊!可是年轻人并不在乎: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因为有太多的时间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它,于是我们找了各种乐子:打桌球、唱歌、蹦迪、喝酒、甚至漫无目的的逛便利店明知身上没多少钱。要找到一个细节证明时间并不是什么奢侈的东西——柄本佑站在深夜那两扇玻璃前,从1开始数,数到120。
女孩来了吗?
没有。
数,继续数。
如果这时候有一个像书店大叔那样的人站在身边,你能数到的数字不会超过5。他不仅不允许自己荒唐的把时间蹉跎下去,也不会允许你这样无谓的消磨自己。然而正因为夜晚并不属于中年人,年轻人才有了肆无忌惮的理由,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唱他们想唱的歌。
当白天的光把一切打回原形后,你会发现年轻人是多么疲惫,又多么期待夜晚很快到来。女孩在已经碎屏的还有10%电的手机上迫不及待的约定,男孩在书店心不在焉的把书搬来搬去。
四十多岁的老板说:你知道一本1000日元的书被偷后我们需要卖掉几本书才赚回来吗?
男孩说:我不知道。
他也绝不会在乎。
他就像不在乎时间一样不在乎别人的生计,他自己的生计只要凑合着过,乐子总能持续下去。有时候乐子根本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难以得到:你只需在下雨的时候撑起伞,比朋友们慢一步,看他们依着惯性走进雨里,笑声就会开始。
狡黠但没什么坏心的细节构成了这部电影最重要的特质。欢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正如染谷将太和女孩说:“那家伙身上有种轻快的感觉。”我想这句话已经是这部电影最核心的情绪。我们的青春,需要什么惨痛记忆吗?不需要,只需要找到那种“轻快的感觉”。
但夏天总会结束。就像我和我的朋友们,该上班的总要去上班,该读书的总要去读书,该分手的要分手,该结婚的也要结婚。有时我都很难想起我们是如何走到了自己孤独而漫长的人生路上,每个人开始处理自己的问题,仿佛那些问题凭空生出阻挡了你继续年轻下去的脚步。但殊不知,有很多问题也是自己这样走着走着便走出来的。
男孩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要和她分手。
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孩。
另一个男孩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就把他拖在了老家仿佛永远拖下去。
他很快就忘记了城市的味道,忘记夜晚的味道,他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不是不能理解。
每个身处夏天的人都会对那热气腾腾抱有永远下去的期望,仿佛夏天不会结束,天会一直炎热下去。尽管炎热让人不安,但没有人讨厌夏天漫长的感觉,因为仿佛只有夏天时间才可以被这样挥霍。因为夏天的夜晚,比任何季节的夜晚都让人亲近,时间可以无限拉长。
把青春比喻为夏天,在二十几岁时以为这样无负担又茫无目的的感觉总要持续下去很久。明明我们也会在等待的时刻偶尔问一下:真的吗?青春真的会消逝吗?
问过那样的问题以后,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太多变化。依旧唱着歌,喝着酒,趴在喜欢男生的背上,仿佛得到时间之神的眷顾。
我怀念那些美好的细节,夜里街道上空灵的味道,霓虹灯会映出更多的光芒,账单上升的数字让人紧张,冰啤酒的泡沫升腾。香烟迷雾轻飘飘的缭绕,一个又一个吻不经意的发生,酒吧老板娘像你们的老朋友一样等你们来到,你赶着最后一班轨交奔跑在漫长的地下通道。
明媚到有点伤感的情绪不知如何弥漫在了空气里,也许知道有一天总要做出决定,有一天迟早要说再见。有一天夏天就会忽然结束,有一天歌声戛然而止。
无论如何,我将永远怀念那些夜晚。
纵观今年的北影节,从影片的总量来看,在新片中日语作品当属除华语电影外,体量最大的单元。当中的质量参差不齐,有的影片结束后连丁点掌声都没给,有的作品从柏林到香港再到北京都受到不同人群的追捧。
在所有人高呼日影日渐式微的今天,让人惊喜的是也有越来越多的导演展露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才华,比如《夜以继日》的滨口龙介、《你的鸟儿会唱歌》的三宅唱等等。他们不同于和式古典,甚至与新浪潮无关,而是叙述着属于当下世界的状态。
有趣的是,日本旬报评选2017年日本十佳影片时,夺得头魁的是《夜空中总有最大密度的蓝色》,香港的译名为《东京夜空最深蓝》,挪到2018年日本新锐导演三宅唱的新片《你的鸟儿会唱歌》,在香港译名则是《函馆夜空更深蓝》。
虽然港版译名更显趣味,但从影片整体寓意看来,明显“你的鸟儿会唱歌”更贴近于表达。影片改编自已逝作家佐藤泰志的同名小说,名字来源于披头士的单曲“And Your Bird Can Sing”。歌曲本身与小说和电影的关系不大,能够说得上的共通点也许是在于三者都是两男一女三角关系的游离。
1. 三个人生活的气味
说起描述两男一女三人行的影片,影史上赫赫留名的有《祖与占》《戏梦巴黎》《天堂陌影》《法外之徒》,近的也有张律导演的《春梦》。这种游离在是与不是之外的三人行关系,既不是单纯的朋友情谊,更不是带有价值观念的三角恋关系。
两男一女之间情感的暧昧与暗涌,使得这一类影片拥有不一样的迷人光芒,发于心动止于爱情,却是最不稳定最容易游移的关系。正如粤语中“两男一女”的表意字“嬲”,三人行关系最终还是要回归到两人相对的稳定关系,无论结局如何,终究还是要剩下一人独自失落。
影片《你的鸟儿会唱歌》从“我”与佐知子的男女关系开始,碰巧遇见店长与佐知子约会的“我”,在佐知子轻抚的暗示下,等待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孩儿。三宅导演在“我”倒数120秒的过程中用非常有意思的镜头剪接出,略带期待却又有些无所谓的气质,当特写镜头慢慢松开,佐知子脚步接近时,所有人都知道,交往正式开始。
相较于佐藤泰志其他被改编成的电影的小说,三宅唱选择将视角对准日常,夜店中随音乐起舞、喝着酒、打台球、射飞镖。导演并没有刻意地渲染三人的关系,但也就像是静雄第一次撞见“我”与佐知子做爱,悄悄关上门并离开时那样。三个人从那时开始已成为那条缠在一起、难以解开的耳机线。
从剧作上来看,影片没有太多剧情上的起伏,整个三人关系模型的外部因素几乎减到最弱,甚至可以说这个模型的简单和纯粹几乎置身真空中,没有单相思的纠结,没有干柴烈火的冲动,甚至没有甜得发腻的恋爱。
影片带着理想化的天真感,任由情节发展随着关系和情绪而流动。吊儿郎当的“我”,自由奔放的佐知子,细腻敏感的静雄,与焦虑压力无关的三人关系,无所事事地嬉笑玩乐,毫无干劲地工作,自由随性的男女关系,和大多数年轻世代没有区别。
正是抓住了这种随性的现代关系,镜头靠纯粹的情感勾勒出新世代日本年轻人的素描。不同于经典日本电影史上猛烈燃烧的情感、彷徨无助的年少、物欲横流下的扭曲。《你的鸟儿会唱歌》轻盈得让人只需享受,无需思考。
就像片中的年轻人,在夏日炎炎的浑身汗津津的傍晚,大口大口地喝下一罐冰啤酒。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只是在习以为常的无聊中寻找快感。
非常有意思的是,“我”在影片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名字,甚至在片尾字幕表中也只有“僕”(日文中的“我”)。也就是说在这部影片中不仅是以“我”为主要的叙事对象,更是以我所视所感而作为影片节奏的流动。
在“本我”与外界之间发散出与佐知子和静雄的关系,也就是说影片并非纯粹男女间的三角恋,而是以“我”的感官为出发点而衍生出与静雄的友情,与佐知子的男女之情,以及三人间在平衡之外游弋的关系。
吊儿郎当表面上什么都无所谓的“我”,与心思细密处处替人着想的静雄之间,佐知子无疑是这个三人关系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当同事问佐知子“恋爱到底是什么?”时,佐知子的回答是“我们做爱很合拍。”什么是恋爱,其实三人都没有答案。
对于“我”而言,恋爱不应该麻烦,交往就是数到120秒后遇见的那一句“太好了,你明白我在做什么。”对于静雄而言,爱情是在默默中的注视,在共鸣处暗生的情愫。佐知子与“我”的关系,起于合拍至于安全感。
暗自较劲不仅存在于爱情,也存在于友情之中,生活中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恋人,也许就是生命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当静雄和佐知子谈起“我”时,佐知子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到静雄口中,“也许他什么都没想吧”。但往往无所谓,才越是最有所谓,柄本佑用眼神告诉观众,他在动着什么样的小心思。
与静雄的小心翼翼不同的是,“我”一向是用满不在乎来掩饰“废青”微妙的自尊心。无独有偶的是,“我”之所以没能带给佐知子安全感,也正是因为这副“无所谓”的掩饰。所谓的“不麻烦的恋爱”不过是浅尝辄止时的敷衍,真正投入时没有哪段关系是不麻烦的。
当静雄妈妈病重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时,静雄对于生活的透彻,让佐知子在沉默中明白无聊的快感之外,她的生活还缺少什么。相对于前半部分热烈的青春,影片从佐知子与静雄露营回来之后,就透着一股现实的冰冷感。当安稳与笃定的生活追求,代替了原来的不羁与放纵时,才惊觉,原来已经没有多少年轻可以再挥霍。
片尾的“我”得知佐知子与静雄的关系确立时,才猛然大梦初醒,即便终于从被动中学会主动争取,却已然无济于事。在片尾还没等倒数120秒结束,他就忍不住冲向佐知子表白,却再也等不来对方肯定的答复。“年轻真的会一去不回吗?”“年轻真的会一去不回。”
2. 两人太宽,三人太挤
影片《你的鸟儿会唱歌》的出色在于其情绪表达上既紧密又松弛,像是喝得微醺时漂浮在半空冒泡的心情。正如导演三宅唱所说,他希望呈现的是人们在无业无钱无追求中,仍然有机会去感受年轻的快乐,还能拥有相爱的可能。在函馆湿漉漉的夏夜中,三人行的关系酣畅淋漓得醉人,而他们的选择又离不开各自的生存处境。
有酒、有歌,还有情爱,影片完美地捕捉情感的流动。三人行的故事,没有呼天抢地的死去活来,也没有干柴烈火的肆意纵欲,有的只是眉稍之间的相互吸引。那些飞扬的画面,彷佛把所有情绪——喜悦、失落、迟疑、婉惜……全部融入流动的夜的深蓝中,年轻的荷尔蒙在不眠不休中挥霍着。
数到一百二十下,如果你还没有出现我就离开。影片前后呼应的开场与收尾,是被动向主动变化的时间轴,同时也是踏出下一步的开始,三宅唱在两者之间做了极佳的诠释,不管是调度或是光影、声效的呈现,充满质感的镜头足以支撑起影片的格局,以放弃剧情来保证情绪上的连贯性。
片段式的剧情将三人情绪中的完满徜徉在屏幕上,没有过多的对白作为补充说明,紧随着镜头的引领,就能够感觉到人物间的感觉在萌发、流动。
几乎所有室内戏,都是用低角度机位拍摄,色调浓郁得在夏夜的热气中会发出极致的性感,而近景拍摄时呈现的状态都能看得人心猿意马,大量近景镜头几乎让人感觉到,角色皮肤上汗液蒸发出的热气。
当“我”与佐知子在书店以目光交换着彼此心动的喜悦。随即而入的全片唯一的床戏简直美得不真实,在狭小的上下铺空间内,一伸腰就会碰到上铺的床板,两人躬身热吻彼此逗趣缠绕的肢体。没有令人垂涎的肉体,但窗外暖橙色的阳光温柔铺洒在二人身上时,没有任何情色的血脉喷张,开着窗户亲热,落落大方的性,反而多了夏日微风的轻快舒爽。
当静雄介入“我”与佐知子二人之间,自然而然地变成三人行后,影片用更为复杂的空头语言去表达人物间游离的关系。利用便利店回形针板的S形走位,流动的镜头时而三人同框,时而是静雄与佐知子,时而是我与“佐知子”。三人间游离且接近的关系,彼此试探似的慢慢接近。
雨中三人同伞的奔跑,犹如《祖与占》桥上奔跑时的命运缠绕。在夜店的节奏中,飞扬的年轻与洋溢的情愫在深蓝中轻盈地随身体舞动。镜头的动与静,“我”与静雄交替出现在佐知子身边时的暧昧,与冷暖光交互漂浮在佐知子脸上的模糊,最终溶解在三人搂在一起的快乐中。
三宅唱擅用室内空间的切割去表现人物关系,尤其是在公寓中的室内戏。两个男人独处时,各人一个角落,孤独的两角灯光间横着空旷的蓝;而在佐知子出现在公寓时,无论三人位置所切割出的构图是三份等分,还是“我”在后景变成景深处的虚焦,画面构图总是满满当当。同一空间不同切割下的构图,无需多费一言一语,保持影片在叙事上的干净。
同样的还有佐知子与静雄第一次单独约会,依旧明媚温暖的午后阳光,二人同行在如梦如幻的廊桥。佐知子同样的眼光,出现在第一次与“我”在咖啡厅的午餐,以及和静雄在卡拉OK房中高歌《聆听奥莉微亚》,同样的画面构图与二人角度重复出现两次,预示着佐知子心中同样燃起的感觉。
不同的是,在更为“拥挤”的卡拉OK中,静雄默默凝视在佐知子的高歌中,静静地跟着佐知子的歌声轻唱,喜悦随佐知子的快乐而跳动。如果说爱情在“我”与佐知子的关系中,是雨夜下两人打闹时的“你明白我做甚么”,那么对静雄而言,大概是这种从心底蔓延的默默的共鸣。这一对比剪辑,简直是神来之笔。
影片《你的鸟儿会唱歌》暧昧关系中微妙的小细节,使得这段三人行几乎是日本电影近年来最为动人的组合。属于当下的角色中,自然而然地相遇,在函馆纯粹地生存着、相爱着。佐知子不喜欢复杂的感情,其实影片中的关系一点都不复杂,一切都在自然流动。真正复杂的是感情流动后必须面对的抉择,而电影也适时地在抉择前戛然而止。
感情的选择也许并不需要这么多理由,电影不是为答疑而存在,而观众也不是为了合理解惑而看电影。让人专注的每个瞬间,都是现实的、日常的。即便不少室内镜头的后景全部过曝,影片依然流畅得就像油面下流动的水,波澜不惊下的暗流涌动,欢喜、忧伤、无聊、冲动都在不经意间化学转化,在暧昧流动的夏季空气中一一变化、落空。
3. 一个人的文学,一座城的电影
除《你的鸟儿会唱歌》之外,作家佐藤泰志最为人熟知的,当数同被改编成电影的“函馆三部曲“——《海炭市叙景》《只在那里发光》和《爱情,突如其来》。《海炭市叙景》的沧桑、《只在那里发光》的劫后余生、《爱情,突如其来》的颓丧,改编自佐藤泰志的“函馆三部曲“,皆是不得志的男女,在函馆这座城市载浮载沉。
但“函馆三部曲“并没有用名胜去美化这座城市,尤其是前面两部,更是毫不避讳地将晦暗的、破败的、脏乱的、衰颓的函馆呈现在众人面前,写实捕捉了函馆市市民看似平淡实则深刻的日常,而这也正是其迷人之处。
而《你的鸟儿会唱歌》不同于佐藤泰志笔下其他故事,“我”、静雄、佐知子就是日本大多数年轻世代的缩影,只是放在时间更为缓慢的函馆。海城之美与夏夜之深,映照出的是三人生命轨迹上,无自觉地偶然相遇。影片中前后出现的两次俯瞰函馆夜景的画面,是笔者心中属于函馆的最美的画面。
作为北海道的第三大城,函馆当然不止电影中展现的酒馆和小公寓。函馆城中满布充满异国风情的街景和建筑,教堂、海港、彩灯、有轨电车、石板坡道……虽然影片没有过多展现函馆美好的一面。但是影片在全城取景时,还是有不少场景勾起笔者的各种回忆。
虽然《你的鸟儿会唱歌》同样是在勾勒一幅幅函馆日常的图像,但无论是当中出现的津轻海峡、八幡坂,或是夜店外的电车站,现实都要比电影中可爱得多。
作者| 小飞侠;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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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Haku在豆瓣上标注看过这部电影,他写:“比世面上大把青春物语好过10倍。”我顺手也标注了想看。你的鸟儿会唱歌。名字有点俏皮,后来才知道是Beatles一首歌的名字。
三个年轻人的故事。男生僕和静雄是室友,以前在冰淇淋工厂打工时认识的。僕现在在书店上班,懒懒散散,女生佐知子也在这里打工,他们就这么碰到一起,在一次十分简洁的、直觉式的互相确认之后。自然地,静雄走到他们中间来。佐知子张开双臂撑在他俩的肩上,三人一起度过了一些醉醺醺的时光。清醒后,她可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她跟着这个心意走,步子轻盈起来。
是这么一个轻轻的故事,一小块切片,却是浓度极高的一块切片,塞满精准的细节。
巧合的是,因为Haku而知道的这部电影仿佛就是一部Haku式的电影,以至于我看得有点恍惚,八九年前在北京的日子不断叠过来,虚虚实实。
一零年的冬天吧,大学好友大熊在豆瓣上看到声演坊发了一个帖子,具体什么内容我不记得了,估计写得很正式。我俩坐地铁去的,到那,原来是帮忙整理唱片。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堆满了纸箱和唱片。这就是第一次见到Haku和另一个朋友然的情景,他们当时在声演坊负责带国内外的歌手和乐队演出。下午,终于整理好了,Haku说,你们俩自己挑张CD带走吧。大熊挑了一张李志的。我们就走了。
之后断断续续,有时去听演出时碰到他们。后来会约着吃饭,喝酒,又认识了一些他们的朋友。就这么成了朋友,到现在。
想他们时,总觉得像是想念自己在另一个星球遇到的生灵,他们永远在那,还是那样的颜色,那样的表情。他们被保鲜了。想得多了,就会梦到。都是温温吞吞的流水,一些不去想便会以为忘记了的小小的事情。
一二年的草莓音乐节,Haku说,跟我一块儿去摆摊吧。音乐节在通州,八通线往东,离我学校很近。出门前,Haku说,顺便帮我买包烟,还有打火机。这是我第一次买烟吧。在宿舍楼里买的吗,或者在报亭。上地铁汇合,他穿着豹纹花衬衫,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我直接就喊,豹哥,来,烟。豹哥背着一个骷髅状的大皮包,鼓鼓的。是另一个朋友月残做的。当时月残快要回柳州了,不再回来的那种。到了那,我们找了块草地,有点秃,把布铺开,我看他从包裹里一样一样地把一些小玩意掏出来。我不知道他有这么多可以卖的东西。但我记不起来都有些什么,可能有袜子,衬衫,什么的。他很仔细地把每样东西捋整齐,摆好。骷髅背包就压在布的一角,镇宅之宝似的。
整个下午,我们在那坐坐,站站。有人过来,蹲下来拨弄一下,走了,或者问问价。也有人问骷髅背包怎么卖,Haku说,这个不卖。那时我觉得,它就是月残。音乐从各个方向时大时小地传过来,是谁在演出了呀,不知道。天慢慢黑了,我们就开始收摊了。差不多轮到新裤子了。正好。
我们站得有点远,看不清台上谁是谁。我在想像,他们07年那时听的那场新裤子,是怎样的。他们说,很多人在现场都听哭了。慢版的《BYE BYE DISCO》。他们唱了几首,就撤了,我们也就撤了。巴士将撤下的人运往地铁站,天已经黑透了。从地铁下来,我们进了一家711,买了关东煮和啤酒,坐在店外面的楼梯上吃。
这就是那一天的流水。七年过去,它依然可以流过来,从我的眼前流过。它仿佛还可以流进《你的鸟儿会唱歌》里,跟僕,静雄,佐知子的日常缠绕在一起。我知道它不会再有了。它在我二十出头的年岁里,在那颗星球里。但他们依然在这样的流水里,旧的新的故事在那里长着。
这部电影,是一些人有过的那股流水。如果你想它了,可以跟着你的鸟儿,唱唱。
没有比日本导演更不屑于在电影中置入一种风格。即便电影最终呈现出某种风格,那也在导演的控制之外。换句话说,日本导演创作的出发点并非风格,而是生活,并非形式,而是内容。
这在某种程度上背反了现代电影所标举的“作者”,即让电影成为导演个人作品,如同作家用笔写下那般。这导致日本电影的特异性,它与世界电影发展的脱节,它自我酝酿完善成果。
自一开始,日本电影就走在独特的路途上。即便不断接收世界电影潮流与创新的影响,日本电影都能在浸染和吸纳后变为自己的东西。不只是电影,这种情形发生日本文化的方方面面。
日本电影的独特之处在于它自始至终关注着最为平凡的日常生活,将日常生活谱写成诗。对创作者来说,重要的不是他们在现实中观察到、记录下或体验到的情感真实,而是生活本身。
这就导致,创作者必须在作品中消隐个人意识,让日常生活自发地在摄影机前呈现出来。这种“消隐”不是来自导演自我意志的强力,强迫意识脱离于影像之外;相反,“消隐”来自于“无”。
于是一种无“风格”的风格诞生了。此处我所说的“风格”,并非影像的呈现带给观众的独特触感,而是导演在电影中置入的个体意识。一种最为纯正的日本电影,来自影像中导演意识的“无”。
而达致的“无”,最终返还整个世界。我们无法把握世间的一切,如伯格森所言,作为物质的大脑如何构想身为其中一小部分的更大世界。只有消泯于“无”,整个世界才能为我们假性占有。
这就是小静安二郎的电影,摄影机的意识并非为导演的个人意识或某位假想的人物意识所占据,它是一种彻底的“无”,一种挣脱人的意志占有的物的意识,或者一道风景投射的空灵目光。
摄影机意识的消隐,同样表现在一开始便放弃对意识的建构。“无“并非通过超脱的体验完成,而是在创作之始,便没有它的身影。这可以被认为是成濑巳喜男的电影,摄影机让位于内容。
因此,摄影机意识的消隐在两条路径上运作:创作者达致的意识空无,或作品达致的空无。河濑直美和黑泽清在某种程度上发展了前者,物或风景的意识如同人那般具有幽暗神秘的野性。
而是枝裕和继承成濑巳喜男的世俗剧创作。是枝的电影更像电视化的电影,原因正在于此。电影与电视的区别,或许可以用导演个人意识是否介入影像来区分,风格源自于形式还是内容。
让电影成为日常生活显影的底片,而非导演个人意志的模版,这是大多数日本电影共有的特征。这既让日本电影在国际影坛获得特殊的赞誉,同时也将自己游离于世界电影发展的脉络外。
电影的发展历史已经由“现代性“的发现所改变:这便是“作者电影”的提出。因此,世界电影共和国在“新浪潮”后,以导演的个人风格来论英雄,表现在导演在影像中置入的不同意识状态。
日本电影并非始终自如的发展,它也接受过“现代性”的影响。只不过主流电影仍然独特,具有日本文化特征。少部分导演从异域文化中获得滋养,比如诹访敦彦,深具法国电影的风格。
90年代崛起的日本导演多少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他们在一种全球化的影像浪潮中创作。因此,他们的电影在继承日本电影自身发展脉络特点的情况下,不可能没有世界电影发展的影子。
北野武、河濑直美、诹访敦彦、黑泽清等,无不如此。这些导演开始在自己的作品中介入强烈的个人意识,将电影变为个人表达。甚至于是枝裕和也不能避免,比如侯孝贤对他的影响。
如果说,当下的日本电影正在发生一场潜在的运动,那么这次运动不是来自于90年代电影人留下的遗产,而是回归日本电影的黄金时代。它是新一代电影人对前一代电影人的强力回拨。
复古即反叛。回返生活的现场,还是构建个人的意识;回到内容,还是继续形式的创造?新一代的日本电影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一种反“作者”的作者性,一种无“风格”的风格由此诞生。
这便是滨口龙介和三宅唱等新锐电影人带来的变革。《欢乐时光》和《你的鸟儿会唱歌》对日常生活的细腻呈现,在影像层面消隐创作者的意识。创作者好像消失不见,但又无处不在。
摄影机失去了它表达导演个人意志的效用,但又没有沦为纯粹的记录工具。其结果是它在,又不在。这是让无聊变得有聊,让影像变得迷人的手法,于是我们看到了 “日常生活的颂歌”。
好似来自于“无”,又回归于“无”。它的存在,只为给予观众一次性的绵延体验。它构想与现实平行的新世界,如同清醒的梦。如果说“日本电影的第三个黄金时代”正在到来,那便是此。
#Berlinale2019# 温柔,幽默。不时出现的越轴单人镜头创造了情感的重音,导演是个好DJ。石桥静河在《最大密度的蓝》中被池松壮亮淹没了,在这却光芒四射。平额头不是很像让娜·莫罗吗?
恋爱是毫无意义的谎言,过往只是时间的重复,而你爱上的我或许只是幻影。下雨的声音,电车的声音,门铃的声音,刷牙的声音,乒乓球的声音,塑料袋的声音,口竖琴的声音,收音机的声音,台球碰撞的声音,鸟鸣声,听不见的风声,pub和KTV里的音乐,如电流一般穿过身体,路灯亮起又熄灭,每个通宵达旦的夜晚与清晨,被自然与生活的杂音映衬的每一刻,无形之中定义了我们的存在,也融解了某个夏天最初的120秒与最终的15秒。
佐知子唱歌的时候 静雄看她的眼神 值得4星
虽然说电影一直在讲述一个颇有新浪潮感觉的三角爱情故事,但直到结尾部分,所有角色都从酒馆里出来,甚至还要进行下一场的时候,观众才终于得以确定,三宅唱想拍的是更像是一种十分难以名状的社会情绪,谎言在暗中蛰伏,交流被强行阻断,激情只能在颓废混沌和漫不经心的生活状态之下涌动。它让我们总在期待发生一点什么;但真的快要达到期待时,一切却又戛然而止了。
观感十分舒服。虽然拍摄并没有多高级但是剧本非常好,演员表演都很细腻,情绪的传达也很到位。它说的是一种生活状态,一段感情共鸣,是每个你想放手却又想挽留的瞬间,每个你心潮澎湃却说不出爱的日夜。
便利店那场戏真迷人
他们一直等待着,等到天渐渐暗的快入夜了,等到夜和昼日交接了,等到感官消耗,等到语言失效。爱情的不可说,既是难以启齿,又是不言自明。电影描述了两种以钝感对抗虚无的世界观,柄本佑是害怕失去,染谷将太是害怕得到。
这么小的透明伞还是足够我们避雨,那么窄的上下铺仍能容纳我们缠绵。我以为这个夏天一直不会结束,直到冰箱柜门小心关上,不再渗出冷气。直到开业花篮尽数枯萎,不再飘出香味。直到远离了我们三个人的房间,直到你通知我结束这段感情。原来三个人躲不进一把伞,挤不下一张床,穿成爱斯基摩还是会伤心。
并不是三人行啊,石桥静河在里头闪闪发亮(不少人会觉得她是女收藏家)。一个空窗期青春摇摆的故事,或者是石桥静河跟柄本佑,还一只名为染谷将太的猫的故事。与《东京夜空最深蓝》的致郁down相比,电影算是在传递“生命是美好的”,用《横道世之介》台词来呼应就是“趁着年轻什么都别管,起舞吧”。石桥静河一个人跳舞、唱歌,三个人撑伞、撞球,还有在房间里啪啪、穿bra的状态都让我想到了《燃烧》,对底层年轻人的生活细节抓得挺准。甚至,有点过于美好了。
像暖色调的《夜空总有最大密度的蓝》,染谷将太现在都快长成一尊佛像了,居然还是很有少年感!
久违得被爱情电影完全打动,非常窄的角度,非常厚的细节,每场戏都很扎实,人物也那么饱满,很鲜活很当下。而且最难的是这种塑造不是劳师动众的交代,而是润物细无声地汇流在一起。没时间看影后对谈了,但是不碍事。“不动声色的精准”就是这部片的好。
三人行的套路剧情非重点,倒是散落期间的迷茫与虚空,弥漫的失落,人际关系网震荡的涟漪,都大有意味,因越来越有韵味的石桥静河出演,与「夜空最大密度蓝」表层上接近。这段从一开始就被归类为“不要复杂化”的情感,无可避免地滑向不受控制的漩涡。
说“超喜欢你的衬衣”,其实是在说“超喜欢你”。
HKIFF第二場。片尾導演現場問答:1. 為何拍攝?函館小電影院出資。現在很多人已經不去電影院看電影了,所以想拍攝一部專為電影院放映的電影2. 電影名字是什麼意思?是同名小說的名字,也是披頭士的一首歌。電影裡的年輕人窮,沒有工作,還是可以相愛,玩,喝酒,歡樂3. 為什麼選擇男女主?跟兩個男演員是好朋友。在染谷將太小時候就已經和他是好朋友,一直想一起合作,結果他後來出名了太忙(笑),直到拍這部電影才覺得自己非找他不可了。女演員mysterious charming though inexperienced4. 首尾拍攝dawn的含義?導演喜歡那個場景,但是一直沒機會放,但一定要用,所以放到首尾🤣🤣 另一個原因是,一個最重要的卡司是函館城市本身,所以想表現自己的感謝~(好可愛)
提请石桥静河歌手出道谢谢。
情感细节写得真好,尤其柄本佑的一些小心思和小脸面的描绘。
真.函馆祖与占。青春美好而又无聊,青春里的时间流经得特别缓慢,于是才能漫无目的、漫不经心地游荡在城市的夜晚与凌晨,游荡在两个男孩之间。最伤心的时候还能笑出来的人啊,好美。这样的两个男生,没有办法不同时爱上。因为爱,从来没有办法做选择题。
谁不想跟柄本佑和染谷将太耍朋友
非常喜欢的演员组合。柄本大公子演技很扎实,染谷也不落下风,几处很考验临场发挥的特写都自然不尬。石桥静河真的是岁月静好四个字最好的诠释,美得无声无息也无处不在。函馆市民电影院IRIS的20周年企划,一定再来。我等了你120又15秒,我却还是丢失了你。
北影节第一场,非常棒的观影体验,这个剧本看不出多少剧作的痕迹,应该非常难写吧,自始至终都是日本年轻人的生活状态,导演太厉害了,把三个人物塑造的非常可爱,精准的捕捉到了三人之间微妙的两性关系。他们可能很穷,什么都那样,但是可以爱上喜欢的人,洒脱不抓马,随性的挥霍青春,他们这样的状态太让人羡慕了,这可能就是青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