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ic1:影片自藏族文化系统内部观照,细节细腻如和缓水流,一种自然主义的力量将这一语言系统铺成一幅幅凝固而富有造型感的画面。这样少有的、不再以猎奇心十足的汉族视角为叙述中心的方式既是在与奇观美景的疏离,也是在藏族文化符号溶于叙述的大河中展现出来的。
Topic 2:剃须刀、玩具、大巴这些科技产物在被隔离的藏族文化看来是新奇稀有、方便万能的代表。科技被无意识地神话。可就在这样的神化过程中,也预示着异化的入侵。躺在病床上插满血管的前夫即是此证明。俄玛为了逃离这样的异化命运,选择了一条路:“温暖”而百感交集的信仰朝拜之路。问题在于,这样的朝拜之路有什么实质作用了?罗金斯要带俄玛去大医院,中途可以去庙里祈福。这暗露着科技崇拜以及这种崇拜带来的奇迹——这是形而上的宗教所给予不了的确实的奇迹。那么俄玛为什么还要去选择这条路呢?为了对个体生命的深沉纪念。这种从死去的前夫身上流传下来的纪念。「在时间和历史合并之前,历史的转变显得非常缓慢,慢到足以让一个人类个体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也足以让他把时间的流逝和历史的转变区分开来。一个人类个体的生命进程被一种相对不变的存在所环绕,而这种相对不变的存在(历史)则又被时间的永恒所环绕。在个体生命里,那些无视时间流逝的瞬间就好像是透过一扇窗户的一瞥;这些窗户会嵌入生命,远眺变化缓慢的历史,朝向从不改变的永恒时刻。而将主观和客观相区分的现代痛苦形态启动并发展了历史施加在人类身上的暴力。环绕在个体生命周围的存在甚至可以比这个生命本身的短暂进程转变更为迅疾。永恒被抛弃了,而历史本身也变得十分短命。它不再给予死去的对象以尊重:后者不过是已经消逝的对象罢了。」朝圣,其实是一种奉献、献祭,也是一种证明,对我之为我的证明。而贯穿影片的照片,其实也有着这样的寓意——它是最不让我们觉得突兀的科技化产物,因为它是为了反抗这种科技化以时间与历史的形式压迫我们的做法而存在的。它是我们个体性最后的乌托邦。
Topic3:絮絮念。构图有意思:常常讲主人公放在画面的一段,而另一段置以流动的风景,这样的区隔造成了一种亲近与疏离(对西藏山水类型片的疏离)最恰当的平衡。而温暖的家庭场面也被置之画面中央,予以细致深邃的模画。再者,两次黑幕与多次的雷声均有种戏剧化场景的再现,十分流畅。而独独的一次白幕,真让我瞠目结舌,完整表现了这种失真和崩溃的画面粒子。
火、酒、仪式性的朝拜姿势、手与手的交汇都有某种指向性。
ps:戴着塑料袋的孩子有着极强的四百击的印象。短短描述,却让人印象深刻。而其实,这样的视角,加上瘸腿动作的真实,被称为佳片是绝对不为过的。
10月24日,首次尝试以2V2的形式,与阿呆一起采访了导演松太加与主演容中尔甲。二位戏中深沉内敛,戏外和善开朗。你会从交谈的气氛、创作的心态、为人的宗旨中,感慨个体的珍贵,读懂电影的内蕴。
聊了很久,不想浪费,特意整理出来。若想看提炼版的,戳→摘下藏族片光环,他再次讲了个淳朴的普世故事
(话说,尔甲老师很喜欢举粤语的例子,我特别想跟他说,我懂粤语,下次聘我呀,哈哈。)
M.I.:两位合作的机缘是什么?
松太加:我有一个习惯,每次写剧本,心中必须得找到这个演员。我开始想到的就是尔甲老师,我觉得气质符合他,但当时没跟他说。创作完了发给他,他看了后特别喜欢,而且他要投资这个电影,我就说,喜欢这个剧本的话就让他来演。刚开始他不太愿意,也是没有自信还是什么(笑)。
容中尔甲:对,没自信。我跟他说的原话就是,我在歌迷心目中光彩了二十几年,不要被这个电影给毁了。我说我不干,哈哈哈。
M.I.:但其实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演戏,很自然,很娴熟,情绪把控很好,怎么做到的?
松太加:其实艺术在某个层面上是一样的,通的,尔甲老师在音乐上出道二十几年,跟他一点,一说,他的悟性特别高,就明白了。一是气质选对了(笑),二是悟性特别好。
容中尔甲:有一次路演,(有人)说你为什么选容中尔甲,他绕绕绕了半天,说不清楚,最后他说,因为我需要一个男演员有生活阅历,长得吧,就是难看一点,哈哈哈哈。
松太加:那个没有,哈哈。
容中尔甲:长得难看的,那我有信心哦(笑)。
M.I.:那接拍后,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容中尔甲:什么准备都没做,而且台词都没背。拿给我们整个剧组的台词是汉文的,但是我们要说藏族方言,那个地方的方言我不会说,所以我背那个汉语台词没用。反正直接去片场(笑)。我们请了一个会说那个方言的老师,一句一句地教。就相当于突然让你用粤语拍电影,我就用拼音、汉字、藏文……各种会的,记那个发音。语速、节奏、轻重,重音落在哪个地方,用音乐记谱的方式来标,然后背,第二天去现场说。
M.I.:但外行人都听不出来。
容中尔甲:只有我自己知道。拍得差不多了,导演才知道我也不会那个语言(笑)。但导演也是啊,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只能看表演(笑),全靠语言导师指导。
松太加:他就戴着耳机,坐在旁边。
容中尔甲:他说语音没问题,导演就说,过。如果是语音有问题,就不行。为什么呢?我是死记硬背的,假说我有四句(台词),我把四句背了以后,女主说一句,我说这句,她再说一句,我说这句,我是背死的。结果呢,我把这句忘了,她说这一句,我说了,她再说另一句,我就说下面的了(笑)。老师说不行不行不行,人家还没问,你就把答案说了,哈哈哈。
阿呆:主角都不会方言吗?
松太加:女主角是会的。
阿呆:所以您跟她对戏时,她说什么你是听不懂的。
容中尔甲:听不懂,而且我自己听的时候也听不懂,哈哈。
松太加:用藏文写的话,他们也没学过藏文。直接按发音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这次遗憾的就是我听不懂台词的节奏,(不知)掌控在哪个地方。但还好,我们拍完以后,第一时间让懂这个方言的来把关。因为我们在做一个文化的东西,不能毁在我们的每句台词上,所以一句都没问题,过了,就踏实了。
容中尔甲:剪接出来后,我专门把那个初剪版拿去找懂这个方言的人,而且找了很多人来看,都说语言一点问题都没有,说得很好。而且他们都以为我会说这个话(笑)。我们都是(说)藏语,但我是另外一个口音。比方说我们这次电影拍的是粤语,但是我讲的是上海话。
阿呆:导演为什么要挑战自己也不懂的方言?
松太加:本身故事的发源地区在那一块,所以必须得按照他们的方言来。我记得以前看过的一些藏语片,汉族导演拍的,台词完全是不搭嘎的,包括张杨的《皮绳上的魂》,一家人有些讲安多话,有些在讲康巴话,都砸了。外行人听不出来,但是我们作为藏族,感觉是不对的。一家人一个在讲上海话,一个在讲广东话,听着不舒服。
容中尔甲:你说你们相互能交流吗?交流不了嘛。
松太加:所以必须尊重这个地方的方言。(我们)下了很大功夫。
阿呆:故事是有原型的吗?
松太加:有一个原型,但是跟原型完全是两回事。
M.I.:主要是扎西达娃老师在创作这个故事?
容中尔甲:我把故事讲给扎西达娃老师听,就像这样录了音,然后他回去就把故事以剧本形式写出来。后来征得他的同意,由松导来修改,成了现在这个剧本。
松太加: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原来有一个汉族的女的,和一个男的爱情故事为穿插,我把这个砍掉。一切都是在扎西达娃容许的情况下改的。
M.I.:故事最开始的灵感是怎样的?
松太加:就是那头驴与老人的故事。我写的过程当中,老是觉得这也可以是个完整的故事。
容中尔甲:那是发生在我身边的故事。我小学一个老师,从我们老家磕头朝圣到拉萨。因为没人背东西,他就买了一头驴。他中途还要修整一段时间,打工一段时间,还有生病住院啥的,三年才到拉萨,小驴也变成了大驴。他朝拜后要回家,不可能牵着这头驴走回家,那头驴也不可能搭公共汽车,对吧?包个车把驴拉回来吧,他又没那个钱(笑)。所以怎么拉回去成了他的心病,最后还是把它寄养在拉萨,然后他就回了老家,一直想办法。原来我给扎西达娃老师讲的是这个故事,后来松导就把整个故事改成现在这个重组家庭走上旅程,女主角死掉,然后我们怎么继续下去,内部张力就提升了很多。
M.I.:诺言贯穿了整部电影,你们怎么看待它?
容中尔甲:藏族人在现实生活中,对这个诺言一定是非常谨慎的。他一定不会轻而易举地给你许诺。如果许了诺言,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去实现。比如说抽了三四十年烟的人,他一许诺要戒烟,发了誓,他就一定要把烟戒掉。那就很厉害的。如果不许愿,他就戒不掉。但是许了愿,他真的会戒掉。
松太加:所以我们的传统里有一句谚语,汉族人的诺言在字面上,所以都是合同,藏族人的诺言在嘴上,这是两个民族不一样的。
容中尔甲:而且我老家离拉萨很遥远,聊天的时候我们很忌讳嘴巴里面说拉萨。为什么呢?因为你这样说的话你要去。包括太阳,我们这样指太阳是不行的(食指往上),这是起誓,很忌讳的。但是你如果要起誓,你要干个啥,你就一定要兑现。
松太加:不然会看不起你。特别是一个男人的诺言。
容中尔甲:说大点,我们现在的社会,物质发展这么快,人与人之间,各个方面其实缺少的是坚守承诺。
阿呆:起誓源于宗教信仰?
容中尔甲:肯定是,所以你会受它的约束。
松太加:所以罗尔基(容中尔甲 饰)在每个十字路口的每个抉择,促动他的,多半还是背后的文化、信仰、价值体系。比如开始撕照片的时候,是他作为一个人本性的流露。(但)慢慢地,他会纠结。
容中尔甲:一般来讲,走到半路上,老婆死都死了,如果没有这种信仰的支撑,没有这种爱的坚持,可以把她埋葬了,处理完后事就回来了,不去了嘛。
松太加:所以每个人在选择时没有对与错,片子传达的就是跨越,他自己对自己的跨越。这种东西是这个片子的核心,(即)超越自我。
M.I.:电影展现出来的宗教给人很温暖很熨帖的感觉,寺庙中僧侣的话很平淡,但回味起来觉得很有力量。怎么构思的?
松太加:可能还是自己的体验与生活吧。比如喇嘛第二次在照片上写字时,他说,“到底是哪一个人去世了?”“两个都去世了。”喇嘛无意之间就说,“是两口子啊。”——活着的人是最痛苦的,藏族人对死亡的态度是,一块死的,没有增加痛苦嘛,这是幸福的,会说两个人多有福呀,一起离开——他那尴尬啊,一看就是结婚证嘛,夫妻嘛,那他算什么啊?撕照片的动力也在这儿。没有那句话,他也许不会撕。每个人都有埋伏的点在里面。
容中尔甲:一个小孩,也没什么大道理,我就是不想把父母留在那个地方。多朴素,多有力量的一段话啊。
M.I.:创作非常克制,但感情很深厚淳朴,非常可贵。
松太加:这是没有刻意的,是本能的选择。很多剧本,会想好结尾怎么收场,人物怎样。你为了得到1加1等于2,所有(人和事)都变成得到结尾的工具了,所以活不起来。我只有一个概念,写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结尾怎么收场,就越来越清楚了。我特别尊重人,我塑造出来的那个人,他的性格,他从小的成长,片子里没展现,但会有一个大概的脉络在里面。
M.I.:您表演时会否也顺着克制的风格做调整?
容中尔甲:会的。导演对摄像要求克制,对我们的表演也要求克制。我印象很深的是广州有一个朋友,她看了这个电影,说哭得稀里哗啦的,哭的原因并不是被你们打动了,而是在电影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里面的信息量很大,某一个信息触动了我。而且该有泪点的地方,该煽情的地方,你们一点都不煽情,你们很克制,这样反过来让我们观众很难受,更痛。演员表演很克制,观众恰恰没地方发泄了。如果你稀里哗啦地哭了,我的情感已宣泄了。
阿呆:我看的时候有个地方特别难过,哭了。庙里有个僧侣跟男主说,你要写什么,给多少钱随缘。感觉那些话他们说了几百遍,很普通很日常,但好像特别有安慰人的力量,突然感觉有些人离开没有特别可怕,突然就特别难过。
容中尔甲:对。就像刚才我说的,一个人找到他痛点的地方不一样。有些看到小孩,他哭,有些是俄玛死了时候要哭……
松太加:有些人是一家人围着篝火唱起那首歌时,有些人是(罗尔基)背对镜头,面对一个水泥墙哭的时候。所有个体都不一样,背景、环境、历练不一样。
M.I.:好心人丹达尔说,“我父亲也朝圣,从前我不理解他”,他与主角形成了对比,也推动了转变。设置人物时是怎么想的?
松太加:每个人的任务,他必须一出场就负责。神必须得出来,而不是像道具、符号一样。不是说了这句台词后,他们就变成好人好事一样,而是因为他有这个痛点,所以无私帮助男主,这也是补偿自己的缺口。不是刻意说藏族人特别善良,就是素描一样写出他的神——我没帮到父亲,读懂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这也是圆满收场。
M.I.:两对父子情也是非常突出的,其中男主与小孩的关系一直在变。
松太加:对。刚开始给人的感觉是,男主是个特别好的人。慢慢地,在水塘边,孩子把他揭底。“你曾经讨厌我,我曾经想跟着妈妈过来的。”说出这种话时,你能面对得了小孩的眼神吗?所以慢慢地,要有接纳的过程嘛。
容中尔甲:所以导演想把我塑造成一个坏人。我后面就自己把自己的形象拉回来,哈哈哈。
M.I.:小孩眼神很凶,演得很好。当时怎么找的?
松太加:我的一个直觉。我的团队拍了很多可爱的小孩,我说不对。我也没办法描述,就带着团队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去,一眼就望到他。小孩的台词量非常少,必须全靠神态、眼神。就是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不敢面对你。不是怕,是因为他的父亲去世,母亲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是小孩性格有缺陷。他眼神得特别好,就选择了他。
M.I.:对戏时呢?
松太加:戏里特别紧,戏下两个人玩得特别嗨。
容中尔甲:拍的时候是那种对峙关系,就像老鸡公和小鸡,哈哈。
松太加:一听到我说“过”的一刹那,“欧耶”,小孩也是(示范高举双手)。那么严肃的一个男人,一下子跟小孩似的。
阿呆:小朋友是怎么做到的?他又不是专业演员。
松太加:直觉对了以后,优势发挥到极致。之前《河》里的小女孩央金拉姆,也得到了上影节的亚洲新人奖最佳女主角。很多人在问,其实没什么,就是感觉特别好。
M.I.:电影说的是很共性的东西,表现了许多家庭的和解与成长,也反映了共性的社会压力、精神困境。
松太加:其实特别简单。我不是想好了以后,有目的性地去创作。我是出于一个无意识的创作过程。我侧重人物的情感选择,完了以后,传达什么东西就没有了。每个人都不一样,自己观看的心理不一样,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读解方式。我之前想要在电影里提出很多问题,不是藏族人的问题,而是作为一个人,对于情感的困惑。这是我一贯坚持下来的。我有很多困扰,在抉择上面,哪个是对,哪个是好,哪个是错,把所有问题都扔到电影里,但是不要一个解答,就是每一个人都去读解,这样一个电影就完成了。我不是上帝,我跟你的经历完全不一样,你干嘛要干涉我的精神层面或思想上的东西?我有这种可能性,就是这种问题,抛给你,你去读解,每个人都找到每个人的,对号入座也好,不对号入座也好,就是开放性的。我不希望是一个特别上帝性的(姿态、视角)。
M.I.:说起藏族片、朝圣片,观众可能会对藏族风情、风景有所期待,《阿拉姜色》在这方面有所压缩,作为摄影师出身的您,是有意让景色克制,不要喧宾夺主吗?
松太加:西藏题材的电影有一个优势,随便拿一个相机,镜头对准哪个地方,自然景观都拍得特别美。另外,展现一些别人不懂的符号化的东西,寺庙、经幡等,给人的感觉特别神圣,但神圣也不懂,情感上没有共鸣层。我跟尔甲老师作为藏族人,在那片土地成长,我觉得反而风景与人特别可爱。以往淡化了很多人,自然景观中,人变得特别小。所以,我很想尊重作为一个个体的生命,所以镜头对准人的特写,忽略了很多背后的景观和神秘的文化,或符号化的东西。所以这是一个讲人的故事,这种人的故事,意味着超越了特定的区域与宗教。我希望在全世界有很多人看过片子后,有作为人的共鸣。
M.I.:《阿拉姜色》这首歌内敛,却承载了很多外放的情感。
容中尔甲:我觉得,整个东方文化有个传承,这种东西是存在脉络里的,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丢了。比如说我们看一个日本片子,不要说台词,一看影像,就知道是东方的,有日本的脉络、影像的传承在里面。在国内我们丢弃了很多东西,做商业片是没问题的,但我很想坚持一些情感的(传承),东方人肯定都会的,比如表达情感是含蓄的,汉族藏族都好,亚洲人肯定有共性。夫妻之间,男女之间,有传承的脉络在里面。所以古典的诗词、画等艺术作品,给我很多的启示和灵感。
阿呆:祝酒歌很多,为何选这首?
容中尔甲:电影已经拍到女主角要死了。导演跟我晚上在房间里聊天,感觉前面的部分有点沉重,有点灰色,而且导演也有意回避这些阳光和蓝天,所以死的时候也全是阴的天气。俄玛像蜡烛一样,我们现在关注她什么时候要灭,但能不能也关注她的光亮,让她再温暖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才想办法把这首歌加在里面。那个场景,女主角有她的心思,孩子有他的心思,我有我的心思,我们三个坐在篝火旁边,没有语言交流,这时候用歌声、音乐来交流是最好的,所以那时候唱我们共同的家乡的歌曲,这首敬酒歌,(尽管)没有酒,没有碗,(但)其实相互之间传递一种温情,一种爱。这一场也是导演临时加的。因为加了这场戏,后来导演又临时加了剪头,孩子不由自主地哼起这首歌。第一次小孩是不唱的,第二次不由自主地就唱起来了,小孩的心扉打开了,所以情绪、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融合也在递进。歌用得特别好,导演说干脆把电影直接叫阿拉姜色。
M.I.:原本叫什么?
松太加:罗尔基的362天。我觉得像是一幅画,有一个灰调子,忽然加了一个彩色的东西。
(文章限于篇幅与方向,绝大部分的采访内容都未能呈现。想着实在浪费,特意整理出完整版采访稿,有兴趣的戳→专访松太加与容中尔甲:尊重作为个体的生命)
本周口碑最好的新片,是《阿拉姜色》。
这部藏族题材的电影,讲述身患重病的俄玛(尼玛颂宋 饰)执意一路磕头到拉萨。
而她的丈夫罗尔基(容中尔甲 饰)与儿子诺尔吾(赛却加 饰),也相继加入这段漫长的朝圣行程。
看过《冈仁波齐》(2015)的观众,也许会以为这不过是又一部雷同的作品。
但其实,《阿拉姜色》除了同样展现藏民的虔诚,在故事结构、思想表达、共情冶炼上,都是另辟蹊径的。
那段路,那些人,那份情,那种悟,都被导演松太加处理得克制,淳朴,却又充沛,动人。
好电影当前,与阿呆前去采访了导演松太加与主演容中尔甲。
注:剧透部分不超过预告片与官方简介范畴。
容中尔甲透露,这个故事源自于他小学老师的真实经历。
老师决心从老家磕头朝圣到拉萨,于是买了一头驴来搬运行李。
旅途中,他经历过生病住院,也经历过打工、修整,一直到3年后,才去到拉萨,而小驴也长成了大驴。
朝拜完后,怎么把驴子带回家成了他的心病。牵行不合情理,包车囊中羞涩,只能先把它寄养在当地,再作打算。
一人一驴之间的奇妙羁绊,放在朝圣路,放在天地间,已经是一个安然而深沉的故事。
容中尔甲给知名作家兼编剧扎西达娃(《皮绳上的魂》)讲完后,扎西达娃写出了一个完备的剧本。
后来,导演松太加征得扎西达娃同意,决心增添内容,调转方向。驴仍在,但主体变成一个重组家庭。
俄玛与罗尔基再结连理后,把与亡夫生下的小孩诺尔吾寄养在父母家中,偶尔回去看望。
结果,两代三人之间有着许多隔阂。
但在共同踏上的朝圣路中,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变化,而成长与改变形成了强烈的内部张力。
综合了家庭、宗教与地域元素后,故事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容中尔甲喜欢这个故事,而且要投资,松太加便顺势邀他出演,因为需要找一个有生活阅历的演员。
起初容中尔甲信心不足,还跟导演打趣,“我在歌迷心目中光彩了二十几年,不要被这个电影给毁了”。
但事实证明,他演得自然又熨帖,情绪饱满又感人。任谁都没想到,这可是他的长片处女作。
而且,松太加在寻找合适演员与引导细腻演绎上也很有一套。
为《河》(2015)挖掘到的小女孩央金拉姆在上海电影节上,一举成为亚洲新人奖最佳女主角。
这次走遍多所学校寻到的小孩赛却加,也能出挑地用神态与眼神,塑造出那个性格有缺陷的同龄人。
有了好故事与好演员,松太加还要力图保证各方面的真实性。
虽然女主角懂得当地方言,但他和容中尔甲都不通,于是他们请来一位老师监督指导。
容中尔甲通过拼音、文字等符号来标记、背诵台词,还通过记谱方式来掌握语速与轻重。
松太加则一字一句地确定发音没有破绽,“我们在做一个文化的东西,不能毁在我们的每句台词上”。
有这样的工匠精神,才好成就一部优质电影。
《阿拉姜色》说了一个地道的藏民故事。
即便观众之前已经通过影像了解一二,藏族生活仍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层面,譬如对诺言的极度珍视。
电影宣传语“一诺千里”,首要一点,就是这漫漫长路的还愿,未必没有千金珍贵。
一切人情百态都围绕着一个“诺”字铺展。
俄玛为何如此不惜命也要跪拜朝圣,罗尔基与诺尔吾为何发生转变,都是因为诺言。
容中尔甲解释,“藏族人在现实生活中,对诺言一定是非常谨慎的。他一定不会轻而易举地给你许诺。如果许了诺言,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去实现。”
松太加补充说,“我们的传统里有一句谚语,汉族人的诺言在字面上——所以都是合同——藏族人的诺言在嘴上”。
这种诚信的本性藏到《阿拉姜色》的脉络中,为主角们信守诺言触动的观众,未必知晓他们本就如此。
说到底,这部电影在各方面都是克制的。
观众对展现藏民风情的电影,会有自然与人文风光上的期待,但《阿拉姜色》最大的风光,其实是人本身。
松太加觉得,西藏题材的优势在于,无论镜头对准哪里,自然景观都是特别美的。
而展现寺庙、经幡等别人不懂却感觉神圣的东西,情感上未必能达到共鸣。
他与容中尔甲作为藏族人,生于斯长于斯,觉得特别可爱的还是人。
因此,他“很想尊重作为一个个体的生命”,要把“镜头对准人的特写”,淡化“很多背后的景观和神秘的文化,或符号化的东西”。
在这种创作理念下,表演的风格也是趋于内敛的。
该煽情的地方,演员没有替观众把那种伤痛与感动给哭出来,而是全留给观众去沉浸,去承载,去咀嚼,去体悟。
《阿拉姜色》把克制一以贯之,连音乐的用度也守得细谨。
连场阴郁之下,俄玛就像一根即将熄灭的蜡烛,松太加与容中尔甲希望大家还能看到她的光亮,于是加了一首祝酒歌。
一家三口在篝火旁,语言失去了沟通的能量,家乡的歌曲《阿拉姜色》成了传递温情与爱的载体。
等到这首歌再度响起时,观众将会发现,那种变化,会是如此美好。
看得出,面对大众的期待,松太加在有所满足之余,暗暗实现了某种“反叛”。
正是这种“反叛”,让《阿拉姜色》能在藏民风情的克制表达中,藏下更多的普世价值。
可以说,《阿拉姜色》披挂着的是民族、宗教的外衣,可在内里,说的都是所有人的情感与困境。
电影最先突出的是罗尔基与俄玛的夫妻之情。
罗尔基像是最温厚体贴的男人,面对妻子种种看似不合常理的行为,他都愿意换位思考,予以支持。
当俄玛拖着病体磕头,放心不下的罗尔基总是三翻四次地追随,至死相守。
而在另一方面,母子情与父子情,又在一种冰冷隔阂中艰难推进。
是小孩本身存在情感障碍,抑或父母处理不好代际关系?答案将会随同他们的过往一并浮出水面。
完人形象的去除,好坏概念的消解,都在指向一种生活、生命的本真。
《阿拉姜色》很有内蕴,会在呈现表象的同时拆解表象,也会把形象的碎片拼凑成更具共性的生态。
于是,这电影就是“一花一世界”的注解,透过它,观众能在为别人兴叹之余,最终看到自己的种种。
无论是过往、现在还是未来,无论是喜悦还是忧愁,无论是疑难还是解答。
又或者,无论是哪一种感情,哪一种向往,哪一种释放,哪一种抉择。
这像极了人生,所有人的人生。
松太加说,“每个人在选择时没有对与错……片子的核心,就是超越自我。”
在完成如此宏大的命题时,他也没有刻意,而是将之视为“本能的选择”。
他觉得,“你为了得到1加1等于2,算出来的,都变成得到结尾的工具了,所以活不起来。”
而这个剧本,他只带着一个概念,慢慢写到三分之二时,“结尾怎么收场,就越来越看清了”。
因为有着对人的尊重,对生活的敬畏,作品才更贴近人与生活。
从这样的故事里,才更容易产生共情。
《阿拉姜色》这样一部不事张扬却直达内心的电影很珍贵,有机会的,都去支持下吧。
(图自豆瓣。文章修改版载于“万达电影生活”公众号)
一个病重的妻子独自带着心愿踏上了朝圣之旅,丈夫和儿子为爱也加入进朝圣道路中,妻子病逝后,丈夫和儿子继续完成妻子遗留的夙愿,在路途中完成了父子关系的和解,也终于完成了去拉萨的朝圣愿望。 加绒藏语的方言、活佛转经丧礼、弦乐器弹奏犹如天边传来,在藏族文化符号的包裹下,让人物关系冲突变化和亲情的表达有了一些地域性的色彩。朝圣所具有的神性被导演削弱,转而聚焦于人物内心幽微细腻的情感。在朴素的镜头中,人物完成了朝圣的夙愿与自我的和解。 语言的缺少并没有削弱人物的形象,在静默中却用大量的细节堆砌表现出更大的情感张力,冲入湖中的奋不顾身,打着手电在脚底涂药,简单的镜头中暗涌着情感。而影片在父子关系之上又添加以寄养家庭的设定,与《小偷家族》中家庭设置有着相似性,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称谓,但在藏族文化下人物关系呈现出了更为丰富的层次感。父子关系从撕裂的照片到剪去的头发,形同陌路最后相依为命。小孩在山上看到了布达拉宫,让夙愿得到了完成,也是关系融合的双重圆满。 松太加导演作为藏族人,在创作中一直关注藏区人民的生活表达,电影中融入了大量的藏族元素,片名的直译显露出电影的文化表达倾向,而父亲的形象传递出的是藏族文化的情感信仰和价值观。但不同于《冈仁波齐》中的朝圣,有着川藏线自然风光的瑰丽,展现的是朝圣的过程,这部影片的朝圣只是叙事的元素,推动发展却并不着力表现。导演更多的是记录下个体的精神困境和情感纠葛,让心灵去朝圣。 祝酒歌成为影片沉郁风格下的一抹亮色,却又埋下了浓厚的怅惘。俄玛将病情与对前夫的思念藏匿于朝圣的夙愿,罗尔基把生活的困顿和纠葛连同酒一同吞入腹中,诺尔吾用叛逆掩藏情感缺失的失落,而在此刻三人篝火边的围坐唱歌,成了动人的伏笔,让结尾的歌谣震动心灵。像极了《小偷家族》里的那场烟花,美好转瞬即逝。
电影中最感人的不是丈夫罗尔基在俄玛病终前握着她的手留下的眼泪,而是他拿着自己与俄玛的结婚合影在毛胚水泥墙前倒下去的那一刻。如果说前者仍然是一种对死亡这幕悲剧收场自然会到来的悲伤,那么后者则包含痛苦、心酸、怨恨、不解等复杂情绪。罗尔基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悲苦的命运:想要的孩子流产而亡、爱人在临终前念念不忘前夫、明明对孩子关爱有加为何被报以怨恨……电影抛出了一个关于生命复杂性的难题:因为罗尔基无法理解,只能委屈地痛哭流泪。
在费里尼的《大路》中,有过相似的时刻。藏巴诺在异乡再次听闻熟悉的曲子,那是杰索米娜曾经学会并喜欢吹奏的一段旋律,而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却已消失于人海。藏巴诺蜷缩着身体在海边痛哭的镜头留在了每个观众的记忆中,既是悔恨也是自责……是认识到曾经的生命状态已然消失后感触到的悲恸。这同样关诸生命复杂性的问题,角色无法理解这种复杂性,于是只能诉诸于眼泪。
男人的眼泪,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得一见呢?还有什么能撼动一位钢铁直男固若金汤的内心,窃取几滴眼泪?什么也不能,只有关于生命自身的神秘和复杂,而这无疑能够与宗教(情感意义上)联系在一起。因为唯有在理智和情感都无法理解生命的情况下,我们才会求助那个至上的东西,要么将其想象为一个存在的实体,那便是上帝(佛、安拉…),要么将其构想为一种强大的力量,这便是神秘主义。
这是远比简单地表达人性更深刻的东西,它触及了精神的根底,那些平日无法意识到的暗区域,但这又是人与生俱来的。俄玛念念不忘前夫的遗愿,执意前往拉萨朝圣,难道是作为丈夫的罗尔基能理解的?罗尔基不愿诺尔吾到自己家生活,难道是年幼的诺尔吾所能理解的?而罗尔基将俄玛与前夫的合影撕开贴在墙上,诺尔吾也同样理解不了。太多时候,我们都无法完全理解别人的思想和举动;说到底,我们自己的想法,又能理解多少呢。
生命是极其复杂的,太多电影忘记了这一点。《阿拉姜色》将这种复杂性表达了出来,并让它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成员之间得到了表现(这是为何电影让人想起《小偷家族》的原因)。结尾,被粘好的照片从盒子里跳出来,这一幕细节既出乎意料,想想又在情理之中。这个设计远比任何交流或解释更能化解情感上的矛盾:无言的感动。东方人不正是以这种方式表达最真挚的情感?语言的残弱无力,语言的虚假。
这些年,藏族、藏区题材的电影陆陆续续看了很多部,有藏族导演拍的,有外面导演拍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对藏族、藏区、进藏,这些大概念有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体会,远方不远,早前的神秘感淡化成为一种日常氛围,松太加导演的《阿拉姜色》可能是这个初冬的一抹暖意。
影片结尾,在接近拉萨的山岭上,小男孩诺尔吾和继父罗尔基生活烧水、清洗面容,继父为孩子剃发,教他要把头发放在高处,别人踩不到的地方,心头有些莫名的热流涌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在这里依然保存完好。小时候,家中父母也有类似教导,比如换下的乳牙,要丢到房顶上,新牙才会长得好。
继父和孩子如愿以偿地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拉萨,在感情上,两个人也正式互相交汇,视为不可离开的亲人了。尤其是孩子,在父亲、母亲去世之后,一直对继父怀有敌意,在剃发过程中,终于敞开心扉接纳了他。拉萨之行帮早逝的母亲圆了夙愿,还在人世的亲人也获得活下去的温暖。
摄影师出身的松太加,当了导演之后,从不炫技,他的片子一直以来都很朴素、沉着,很少有匪夷所思的民俗奇观。他的故事、视角没有离开过家庭,一直都在讲亲情的修复,《太阳总在左边》《河》《阿拉姜色》三个片子加起来,可以算是“家庭三部曲”了,三个片子,感情浓烈在逐次递增。
《太阳总在左边》,因为主人公驾驶失误导致母亲交通意外身亡,身怀愧疚的年轻人,去往拉萨朝圣,还是没能解脱内心的负罪感,路遇一个老人,替年轻人解脱苦海,仿佛一个智者,某意义上就像他的精神父亲。他在老人身上体悟到了亲情的本质,完成了自己我救赎和原谅。
《河》的亲情更有层次性,年轻父亲对出家老父亲的理解,来自解冻的河流;妻子对丈夫的理解来自全家一场哭泣;大眼睛的孩子是全家纽带,对繁衍的理解来自埋进土等结果的布熊,对爱的理解来自断乳后被狼咬死的羊羔和怀二胎妈妈;出家的爷爷对家庭温暖天伦之乐的理解,来自于孙女给的那颗糖。
到这部《阿拉姜色》,亲情范围已超越了血缘关系,小男孩诺尔吾对继父罗尔基的接纳,从母亲去世后,两人走上前往拉萨的朝圣之路开始,小男孩手中摔不坏的玩具,小男孩恶作剧地假装跳水,让继父跳下去救人,他们遇到孤独的小毛驴,一起拉着它上路,这些细节悄无声息却感染力强大,他们对彼此的牵挂和依赖,一点点加深。
松太加显然是个善良的自然主义者,在他的故事里,有怀疑却没有憎恶,有嫉妒却没有伤害,有死亡却没有绝望,有失去却没有一无所有,他只是顺着日常生活的脉络上,提炼出一些令人难忘的情感、气氛和细节,它们的纯净度就像中途帮助父子两人处理母亲后事的那一家人,以及那家人院子里一盆盆美丽生长的天竺葵,简单,纯粹,极富生命力。
作为一个从没有去过拉萨,也对拉萨没有太大向往的俗人,看过很多关于西藏的电影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去西藏?去拉萨?那里有什么?《阿拉姜色》给了我一些启示。
对藏区以外的人而言,去西藏、去拉萨可能就是为了看异域高原的风景,就像《大三儿》里面说的,去“净化心灵”,是对疲倦无趣却马不停蹄的世俗世界的一种小逃离、小冒险,最终把风景放在心底,还要回来继续在世俗里煎熬;
对一个普通藏民来说,去拉萨就是一种真切的日常生活,拉萨就是他们的圣地,类似耶路撒冷一样的存在,毕生不去一次,会觉得遗憾,他们带着真实的祈愿,以一颗虔诚的心上路,栉风沐雨,一路匍匐前行,皮开肉绽,也在所不辞,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他们一辈子活在这种又神圣又寻常的氛围里。
小男孩诺尔吾和继父罗尔基,这对异姓父子,把磕长头去拉萨这种活动,更加日常化,普通化,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完成逝去亲人的愿望。在罗尔基的躯体、额头一次次撞击地面,皮肤皴裂,污垢满身的朝圣途中,电影没有进行宗教般的升华,但是通过这个行动,主人公以及观众的内心渐渐获得了平静的治愈。
一个人不要轻易许愿或者说出愿望,尤其是跟神灵有关的,说出来就要去胼手胝足、克勤克俭地施行,不然是对远方神灵的冒犯和亵渎,也是对自己内心秩序的扰乱和不负责。
妻子俄玛在病痛中想要磕长头去拉萨,上路了却未能完成,罗尔基接过这个任务,既是去为妻子还愿也是自我内心的一次考验,漫长苦旅中,父子两人收获了生之感悟。这是影片最打动我的一个落脚点。
说什么是缘分,带人家去西藏, 结果是让小毛驴背了一路的行李
3.5 最精彩的表达是朝圣主体转换的不露痕迹又合情合理。朝拜本身的去魅化处理也是此类题材罕见的珍贵品质。
比冈仁波齐好看一百倍!同为讲朝圣之路,并没有过多讲神啊佛啊念经啊,而是更多着墨于人与人之间真实情感。小孩不可爱,丈夫不帅,妻子也只是普普通通美。很多粗砺不完美的人物关系,但又自然夹杂着一些特别打动人的小细节。真的可以说是今年新片惊喜了。五星好评
最难得是刻意淡化了表现磕长头的神圣感,选择用更多篇幅展现信仰和死亡构成的特殊家庭的关联。当藏区电影几乎都在用风景、用民族风情表现纯净淳朴的时候,这部电影少有的用温和日常来表现。另外,听到敬酒歌歌词的片名时,非常感动,导演有心了。
生命痛苦,是因为我们大多数时候都理解不了它的复杂性。
女人身负病体在远行前对着故土三拜叩别,母亲慌张别过脸去拭泪任盆中的水倾地;男人将妻子的残照和一绺束发悬于寺墙,掩过头去伏身垂泣;孩子望向围着亡故老驴打转的小驴仔,流下不明所以的忧苦的泪来;眼泪是最软弱的东西,也是最敲打人心的东西;离开西藏五个月后,一再回想起拉萨。
藏语电影出走安多,由康巴出发。原有隔阂的一家三口,从四姑娘山下的嘉绒出发,磕长头去往拉萨。与被冈仁波齐化的信仰等大词相比,《阿拉姜色》关注的依然是夫妻、父子之类的人类世俗情感。这次的小孩,面目不亲爱,带着愤怒眼神,直到长发蔽目。漫长的路程,变成了人生的陪伴。后半段情感深厚催人落泪
从河到路,松太加描绘的家庭关系都在一条纽带牵系下打碎又弥合,一直变化并一直向前。相比于河完全自然生发的内在力量,这一部像路一样多了些人力驱使的作用痕迹,稍弱了些。7/10
真正能和阿拉姜色对标的其实不是冈仁波齐,而是图雅的婚事呀。相比之下朴素的羁绊是有的,但表演还是欠打磨,该流露的地方大都叉劈,不该流露的地方又打不住,全片从情感传达上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滞涩感。不过必须得说,松太加有一条描绘西藏的独特路径,他不需要蓝天,也不需要群山,他不把信仰和世俗对立,也搞天人交错的奇观。他只需要一个家庭。一种在地化的永恒。
和《小偷家族》一样是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有隔阂和分歧,也有和解和包容。进藏的确不能净化心灵,朝圣的确不能不药而愈,信佛也的确不能万事如意。但是,一条川藏线使他们的内心得以连通,也使他们的血液得以融合。西藏之行让前夫如愿以偿“去了”西藏,让俄玛完成了遗愿,让罗尔基开阔了心胸,让诺尔吾学会了如何与他人(驴)相处,让村民弥补了曾经的幼稚,还让罗尔基和诺尔吾化解代沟,重新上路。一个人从吃醋“情敌”、不理解妻子、和养子没有共同语言,转为可以坚持走完妻子没有走完的路,可以放下嫉妒和狭隘,可以和“情敌”握手言和,也可以对“别人的”儿子视如己出……他最终成为了更好的自己,不是因为佛祖,而是因为妻子,因为养子,因为帮助过他的村民,更是因为他自己。
本质是个藏地公路片,没有一贯的神秘色彩十足,而是用纪实的手法去反映朝圣。母亲俄玛未完成的三步九叩首,由罗尔基父子去继续她的梦想。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拉萨朝圣过程中,熊孩子与继父,却逐渐产生羁绊。母亲重病去世,只剩他们相依为命。不是亲生,但浓郁的父子情,却依然打动人。容中尔甲演技还挺好,细腻而不浮夸。虽然有些平淡,这种题材无法大红大紫,却有着独特的价值。7分
朝圣只是缘由,真正的目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系。俄玛对生命的恐惧、罗尔基盲目的嫉妒、诺尔吾的无法融入,这个没有血缘的家庭在朝圣之旅中重新建立他们的情感纽带,公路之旅更是心灵和精神之旅。不过讨论重心有点失衡,俄玛的死放在开头或放在结尾都可,它放在了中段。
4.5 很难想象这是容中尔甲的首度表演,个人认为这是21世纪华语片中最好的男性表演之一,极度复杂又极度纯粹,日后一定会因为这个角色反复观看这部电影。电影日后再理性评价,后半段看得情绪崩溃了,没怎么看进去。在不动声色中撕心裂肺,感觉自己连日的无力感,都在这对父子的互动里,一点点倾诉着。
冈仁波齐的另一面,小偷家族的中国版,也还有人说这是藏地北野武和菊次郎。虽然看哭了并不一定是一部电影的最高评价,但这的确是这个秋季大银幕中最暖心怀的青稞精酿。
作为汉族观众,看西藏题材难免会带上猎奇的心理,特别是那些藏区风光片和藏区带着神秘主义色彩的故事,把信仰拍的很魔幻,反正我是难以理解,更难以共鸣,喜欢不起来。到了这部电影里,虽然前半部分也是朝圣,但导演却是用纪实式的手法,从人物的心理逻辑出发,让人看到真实的藏区人民,从朝圣到生死,从信仰到如父如子的亲情关系,这种克制却又丝丝缕缕关联的亲情关系非常动人,让人看到有血有肉的人和那种朴实且普世的人类情感。
摄影师出身的松太加,当了导演之后,从不炫技,他的片子一直以来都很朴素、沉着,很少有匪夷所思的民俗奇观。《太阳总在左边》《河》《阿拉姜色》三个片子加起来,可以算是“家庭三部曲”了,三个片子,感情浓烈在逐次递增。这部《阿拉姜色》,亲情范围已超越了血缘关系,松太加显然是个善良的自然主义者,在他的故事里,有怀疑却没有憎恶,有嫉妒却没有伤害,有死亡却没有绝望,有失去却没有一无所有,他只是顺着日常生活的脉络上,提炼出一些令人难忘的情感、气氛和细节,它们的纯净度就像中途帮助父子两人处理母亲后事的那一家人,以及那家人院子里一盆盆美丽生长的天竺葵,简单,纯粹,极富生命力。
“剪掉的头发,不应该乱扔,而应该把它放在别人踩不到的地方” 嘉绒到拉萨,一千多公里的朝圣,太可怕了,这一路的信仰接替,隔阂化解,目的地已然不重要…“这也是一种缘分”
木卫二傻逼。无法移情片中任何一个角色,这让人非常恐慌。作为一个男人,不能总跟在别人的后面。作为一部电影。要么只讲故事,要么只讲感觉,要么用故事讲感觉,三样都没有是干啥呢?要生活感就别给音乐,要戏剧化就把情感给到位,不然在干嘛呢?故作高深的拍了个极其弱智的故事。
难得的是没有以流俗的藏族风情堆砌奇观或刻意营造朝圣的神圣感,全片的关键词便是「日常」,以温情而不失真实的笔触描摹流淌在那块土地上的涓涓细流,有家庭成员间温暖的支持,亦能直面矛盾涌现时的逃避与隔阂,情感的内敛与迸发皆较自然。公路片范式下的各人成长,以一个家庭内部的变故表现藏民达观的生死观,叙事主体的巧然切换,暗指生命的传承延续,死亡能分离我们的,爱却永远不会。
《冈仁波齐》一亿,《阿拉姜色》五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