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看了《白蛇传·情》,看完之后觉得不写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剧,必须得夸夸。所以今天一大早爬起来把它写完才算了了一桩心事。
没想到这么熟悉的故事我也没忍住流泪了好几次。最开始的流泪是单纯被“美”所感动,画面、音乐、歌词、唱腔、扮相、身段、打戏,真是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唯美。山水画的写意、粤剧的委婉,点点滴滴都让人心动。 虽然地方戏剧如今早已式微,我们甚至以为只有少数老人和世家在坚持,殊不知还有很多人在努力付出,用她们的天赋才华,让这些传统艺术继续散发着明艳的光彩。真的非常感谢这部电影的主办方、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让我能有幸看到传统艺术的独特魅力和鲜活生命力。 有一次看九连的采访,问他们为什么还继续回学校教书。阿龙的回答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并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美的教育。我和阿民去教音乐、教美术,不是说我们教得有多好,而是说我们希望学生们懂得什么是美,懂得怎么去欣赏美。如果下一代的审美能提高,那我们的艺术自然也有了不断提高的土壤。不是原话,但大意如此,他的这段话让我感触良多,毕竟我们的那个年代还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音乐课和美术课都是不受重视的,教得好不好、学得好不好那都不重要,除非你是艺考生,否则没人会在乎。 这部电影无疑唤醒了我心中“美”的种子,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文艺复兴把“人”从“神权”中解救了出来,因为对艺术的认可和欣赏,其实也就是对人天赋和创造力的认可和欣赏。 里面的音乐真的有超出了我的预期,细腻委婉、情丝百转,就算不看画面,也是一场听觉的盛宴。有一段哭得很伤心,就是白素贞用水袖打罗汉阵那里,那里的配乐和女声哼唱都非常煽情,我就算不知道水袖是比喻白素贞幻化出真身拼死去救许仙,也被她感动得不行,最后电影结束,大家都舍不得走,因为配乐太好听了。 歌词也很美,有《西厢记》的美感。比如那个兰因絮果,第一次听到就觉得好美啊,古人怎么能想出这么美丽的词藻来形容男女爱情离合的,一对比现在张口闭口全是“你爱我我爱你”的大白话歌词,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以前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喜欢戏剧,现在总算有点理解了,因为里面的确包含了人的很多巧思,再加上戏剧所传达的精神内容、角色的人格魅力、演员本身的魅力,这些无疑都是非常吸引人的。 中间的流泪是因为被白素贞的那份为爱执着所感动。其实最开始看预告片时并没有觉得里面的扮相好看,因为我们从小看新白娘子传奇长大的,想到白素贞脑海里冒出的自然是赵雅芝美丽端庄的形象。但在看电影的时候,会发现曾小敏的白素贞非常有代入感,她的一颦一笑,一眉一眼都饱含深情,惹人伶爱又令人敬重。里面的扮相唱腔、身段打戏,都非常优美。很喜欢白素贞斗仙童那段,打戏干练利落,超过4k特效的水漫金山给我的观感体验。 同样的还有小青,泼辣爽直又有点俏皮可爱,至情至性,非常有观众缘的角色。小青的几个“我呸”、还有最后给许仙那一记响响的耳光,看得人太爽了。她的台词不多,但基本是全剧的金句,比如和法海对峙时她说:“我呸!人家你情我愿。碍了谁人的眼?关了哪佛的事?逆了哪边的天?”还有后面叱责许仙的那段,全都是灵魂三连,哈哈。 很多人说男女交往中,女生不要太主动,否则男生就不懂得珍惜,说得好像男生主动的婚姻爱情,就一定能美满幸福一样。男的要变心,和谁主动关系真不大,哪怕他当初是当舔狗、当备胎的追到你,等他变心了,照样翻脸不认人。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女的为什么就要娇贵一点?用小青的话来说就是“干嘛要学人类的扭捏作态?”所以我更欣赏白素贞勇敢主动追的求爱情——“我来人间就是为了来寻找真爱的,就是为了体验人间的至情至善的,就是想要组建一个温暖家庭的。”态度鲜明,勇于付出。为了和许仙续一情缘,她愿忍痛修行千年;为救许仙,她不惜冒死去仙山求药。在她温婉的外表下是一颗无比强大的心,她这种对爱的坚定、执着,真的非常打动人,回来刷b站看到有人在弹幕上刷“你认真爱人的样子真的很美”,深以为然。 爱情的双方本应平等,不论谁主动、谁爱多一点,都不应该摈弃“自我”,我可以很爱你,可以为你付出、为你牺牲,但是不能作践自己啊,连尊严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爱!连基本的人格都没有了,你他妈还有什么资格爱?所以我无法理解舔狗行为,也无法容忍各种“婊”们“恃爱行凶”的玩弄别人的真心。 再来看看白素贞的婚恋观——在爱情早期,她勇于追求、不畏艰辛。结婚之后,她能站在对方的立场着想,夫妻互敬互爱、举案齐眉。当婚姻遭到外力破坏时,她又能够勇敢站出、誓死捍卫。而当她发现对方已经软弱退让,背弃了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她又能斩断情丝。等到最后许仙向她表明心意,两人误会消除,她又能摒弃前嫌,重守誓约。这他妈才是正确的婚恋观啊。 整个过程中,她都真心的付出,但也从未迷失自我,她身上的美好品质比起她和许仙的爱情来更令人们敬佩和赞许。所以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让自己变得卑微,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坚强和美好。 总之《白蛇传.情》强烈推荐,绝对值得回票价。
鉴于近几年,粤剧有《柳毅传书》等一系列没什么审美的片子,我就没抱着多大的期待,纯粹为了支持下粤剧,来看《白蛇传情》,居然有点意外,审美非常好,演员表现也不错。 当然不足还是很明显的。 舞台和电影还是没能很好的兼容。比如开场结尾那堆载歌载舞跳舞的人,导演你让她们生活化一点的合唱,都比这明显凹造型,排队列的尴尬来的强。。比如金山寺那个打戏,白素贞那个慢动作水袖真的不是在致敬黄梅戏《霸王别姬》?水漫金山,法海被逼到绝境露出黑色大翅膀?导演,你是钱太多没地方用,还是逆袭网文看太多了?其中,导演的运镜也要背很大的锅。盗仙草那个打戏被拍成了啥样哦。。还有经常讲着讲着话,镜头前后左右的切来切去,看的头昏。后来看了看导演的履历,仅一部豆瓣三分的电影,算了,感谢导演。 舞台略带夸张的表演,放在荧幕上也略显违和。最突出的就是法海,这位仁兄每次都一脸过分的苦大仇深,导致我旁边的女生每次看到他就笑。 有些妆也很奇怪,比如鹤童那个妖里妖气的妆。我对这个角色的印象还停留在瓯剧可可爱爱的张大升。。这个角色不应该是个纯真练功的男孩子的形象嘛。。 上次看沪剧《雷雨》,五十多岁的茅善玉还在演繁漪,大屏幕上已经疲态尽显。这部电影,小青和白素贞由于是千年蛇妖的人设,太年轻反而没有那种妖气,所以很合适,但许仙那一脸的成熟演年轻人真的就很尴尬,当然,我可以自我催眠,说许仙被生活所迫blablabla。并且我很怀疑文汝清到底是不是自己唱的,我听了他别的唱段,唱的挺好的,是我喜欢的那种铿锵有力型,但是这部电影大多数时候,我都感觉他的嘴巴在漏风。 说到唱,就讲讲唱。感觉有些地方就像在唱歌,不像在唱戏,搞得我后来有些地方强迫症犯了,想着这个地方用唱戏的方法应该怎么唱才好。有些唱词也写的很像流行歌,比如“深深地凝视”。算了,尝试创新总是好的,不然越剧还在四工调呢。 剧本也有些问题。看到断桥的时候,想的是“恨似海,泪似渊,因爱夫,我愿履险。。。枉我为檀郎,誓决死战”的版本,但这个版本断桥还是平淡了点,可能是舞台版演员唱到这里也没什么力气了吧。最后白素贞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莫名其妙就被关到雷峰塔了,前期完全没有一点铺垫,最后许仙抱着儿子看着雷峰塔也怪怪的。 当然,批评这么多,还是爱之深,责之切了,这部影片还是很用心的,非常适合电影院观看的。希望大家多多去影院看的。
这个电影还是有不少突破的,比如,删去了南极仙翁,让鹿童鹤童悟了道,把灵芝赠给了白素贞。还有,水漫金山那里的特效也很养眼(虽然有些时候看上去有点像钢丝球和洗洁精,但比越剧金静的那个好太多了)。 毕竟现在也不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戏曲黄金期了,有这样一部用心的作品已经很幸运了。这几天微博那个事情看的心里着实难受,还是希望年轻演员好好练功,而不是逼着观众放低期待,靠国家养着。
呼吁一下影院:请给这部好看的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多多排片吧!
最近,我被一部电影中的水袖给惊艳到了。
就是粤剧电影《白蛇传·情》中白素贞金山寺水袖打斗那场戏。
在我心中,它甚至超越了当年《十面埋伏》里章子怡在牡丹坊那段水袖击鼓的舞蹈。
因为毕竟《十面埋伏》的水袖舞除了章子怡,还要感谢幕后的替身舞蹈家王亚彬、武魏峰。
但《白蛇传·情》中的水袖打斗全部是饰演白素贞的粤剧梅花奖获得者曾小敏自己完成。
《白蛇传》的故事真是屡演不衰,且每看都还能看出新意。
我在看电影《白蛇传·情》的时候,就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人都爱《白蛇传》?
光是影视圈,迄今为止就有无数导演讲述过这个故事:从邵醉翁开始,李翰祥、夏祖辉、徐克、田沁鑫……而且每一部都有每一部的经典之处。
这次《白蛇传·情》的导演是张险峰。他之前的电影《功夫机器侠》《功夫机器侠之北腿》在豆瓣分别只有3.1分和3.0分,但《白蛇传·情》高达8.1分。只能说《白蛇传》确实是一个值得一做再做的好IP。
作为中国古代民间四大传说之一,《白蛇传》后来又一路经过了冯梦龙、黄图珌、方成培、玉山主人、张恨水、贡敏、李碧华等文人的不断加工重塑,呈现出了民间传说少有的丰富性、复杂性与深刻性。
《白蛇传》讲述了宏大的妖、人、佛三界,妖要做人,人想修佛,而佛要度妖,彼此牵扯。还讲述了各种情感的面相:许仙对白娘子的恩情,白娘子和小青的友情,白娘子对许仙的爱情……
难怪曾小敏都表示,光白素贞这个角色就跨越了花旦、武旦和青衣三个行当,唱、念、做、打俱全。
也正是因为《白蛇传》本身的丰富性,才令它经得起不同时代的改编诠释,常改常新。
这次《白蛇传·情》对于传统故事的全新演绎,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是对于许仙这个人的改编。
以往对于《白蛇传》的呈现,重心都在白素贞这个妖身上,因为她代表了“情”——一个妖怪修炼千年只为爱上一个凡人,为她幻化人形、盗取仙草、水漫金山……讲述爱情之轰轰烈烈,在舞台和影视作品中特别能够令观众共情。
后来,李碧华和徐克从青蛇的角度重新讲述了这个故事。小青原本只是这个传奇中的旁观者,当她成为主角,这个故事变成了“一个妖精的成长”,这里的成长有她对于爱情的领悟、对于人性的参悟、以及对于妖生的了悟……
徐克的电影《青蛇》当年在人物造型上就借鉴了很多戏曲舞台的元素,比如张叔平给张曼玉、王祖贤设计的贴片子发型。
而反过来,当戏曲要从方寸舞台搬上大银幕,导演也需要能建立起电影的美学体系。
遥想当年,《青蛇》中徐克所营造的美术世界,浓烈、飘逸、妖艳又鬼魅十足。有场戏甚至让人把街上的房子都涂成了红色。
《白蛇传·情》中的美学体系,灵感来自宋代美学,导演张险峰说:“《白蛇传》故事发生的年代是宋代,而宋代美学也是我国艺术发展史的高峰阶段,”于是你能发现电影中的场景都特别像宋代的山水画卷。
而田沁鑫的舞台剧《青蛇》,改编重点放在了法海这个佛的代言人身上。因为这部戏是田导学佛13年的一个总结:“我生活中的很多大和尚朋友,都是寺庙的方丈,德行很高。”
于是,舞台剧中的法海不再是传统《白蛇传》里的大反派。田沁鑫在这里做了两个很大的改动:一是白素贞之所以能够成功盗得仙草,是因为法海用意念让自己的好友南极仙翁放白蛇走的。
第二个改动是:当白蛇青蛇来金山寺寻许仙,最后不是法海不愿意放许仙走,他让许仙出来跟白蛇见一面,是怯懦的许仙不肯跟白蛇走……
舞台剧中的法海不再是斩妖除魔,而是降妖除魔。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他成了处处要放蛇妖生路、心怀怜悯之情的圣僧。甚至在最后白素贞被镇压雷峰塔底后,他为了“惩罚”自己,决定五百年间又再轮回生生世世都做方丈,努力修为自己,度化别人。
(具体可看我写的《青蛇》舞台剧剧评《 妖的执著,人的世俗,佛的慈悲》)
《白蛇传·情》的编剧莫非对于许仙的改编也有两处。一处是以前的《白蛇传》中白素贞饮雄黄酒是因为许仙受了法海的鼓动,就是要将妻子打回原形。但《白蛇传·情》中,许仙是不知情的,是白素贞明知是雄黄酒,但被许仙的真情和爱意打动,“忘我”地喝下了三杯。
莫非说:“从小我就特别不喜欢许仙,就是因为他骗白蛇喝酒这场戏。如果知道自己所爱的人是一个异类,内心会有迟疑、有不确定,这很正常,这是人性,但如果你用手段来试探,那就变成人性的卑劣。”
另一处就是当白蛇青蛇来到金山寺寻许仙,之前的版本中,这里的许仙都特别无情,就是不肯跟她们走。但在《白蛇传·情》中,看到白蛇为自己和罗汉们打斗,许仙心痛难忍,主动央求法海的弟子放他走。之后更是跪在雪地祈求白素贞的原谅,要与她再续前缘。
《白蛇传·情》的打斗戏非常精彩,对舞台戏曲动作也做了一些相应的改动。原本金山寺打斗表演的是传统戏曲的“踢枪”。但张险峰认为,到了电影中,“踢枪”会明显节奏失调,“比如10个人围着你扔枪,你一次只能踢掉一根,剩下的9个人就要等。电影观众会不适应,会觉得为什么要等?应该打成一片。”
最终,电影版将这里改成了我前面说到又美又飒的水袖武打。水袖不但有一种“蛇态”的延伸,其曲折绵延又显得白素贞那一刻对于许仙的哀怨。莫非说,这里白素贞就应该“打得很悲怆”,“即便最后无能为力,依然为爱奋不顾身”。
而这样的白素贞也配得上一个更好的许仙。《白蛇传·情》中,许仙有一句唱词“人若无情不如妖,妖若有情亦如人。”他不再只是这段传奇爱情的被动接受者,莫非说:“我让他成为一个很好的爱人。”
饰演许仙的文汝清也是著名粤剧演员。2019年,文汝清和曾小敏一起上过央视春晚。
饰演小青的朱红星则和曾小敏一起上过2021年春晚。当时两人表演的就是粤剧《白蛇传·情》的片段。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眼中也有一千个许仙、白素贞、法海和小青。
我有朋友重看过很多次徐克的《青蛇》,因为每看一次都还会有对情感有不同的感悟。
还有很多人长大之后再看《新白娘子传奇》才发现小时候以为的喜剧,其实是一出悲剧。白素贞和许仙不再是恩爱夫妻,变成各自修行的道友;古灵精怪的小青被无常世事磨平了棱角,许仕林终究没能和心爱的胡媚娘在一起,娶了指腹为婚的碧莲……
每个人都饱经沧桑,尝尽了生活的苦,再回头已是百年身,没有一对能够“千年修得共枕眠”。
我这次看《白蛇传·情》,再重看《白蛇传》的故事,也悲哀地发现:原来到底爱情不恒久。所有的感情最终为了能够走下去,都不得不变成亲情。
金山寺里许仙之所以回头,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白素贞怀了他的孩子。莫非也承认这一点:“在亲情面前,白蛇不再是蛇,也不再是妖,就是丈夫的妻子,孩子的妈妈”。
小青对于白素贞原谅许仙无法理解,一气之下决定离开他们。然后白素贞一句“青妹”,友情也就变成亲情,小青走不了了。
莫非说:“亲情是连接起生命的共同体”,换成通俗一些的说法就是:亲情是一种禁锢。
你说《白蛇传》的思想先进不先进!
它说出了感情的不确定性,流动性。你看,妖本无情,于是妖想做人很重要的一课就是学会拥有感情,因为人是有情的,但人欲修佛又要求你绝情断念。可是在《白蛇传·情》中,后来是妖最有情,人却仿佛最无情。而当白蛇去盗仙草,鹿童鹤童感念她痴心对她网开一面;水漫金山之后,法海得知弟子将许仙放走,也丝毫没有责怪他,他说:“仁者有心,也难怪于你。”佛亦有怜悯之情。
“水漫金山”一直都是《白蛇传》的重头戏。大家喜欢不停改编《白蛇传》,也因为它不仅有“断桥相会”这样感情幽微的文戏,还有“水漫金山”这样惊天动地的武戏。
《白蛇传·情》用现代电脑特效+传统戏曲身段的结合来为观众呈现“水漫金山”。
这长达六分钟的戏由澳大利亚、新西兰、中国深圳三地顶尖特效团队共同完成。张险峰说:“我们确实依靠西方特效弥补了传统艺术上的一些不足。”
除了角色的情感走向变化,角色的命运走向变化也很有意思。
《白蛇传·情》中,每个角色的命运都是兰因絮果。
白蛇明明是来报恩于人,结果却是她将许仙吓死。而且水漫金山更是令生灵涂炭。
法海的本意是救人,救许仙,结果却成了棒打鸳鸯的恶僧。
小青呢,她本来是白许二人爱情的拥护者,为此痛斥法海无情,“我呸!人家你情我愿,碍了谁人的眼?关了哪佛的事?逆了哪里的天?”三连问令法海哑口无言。
结果当后来白蛇决定原谅许仙,小青却不干了,她甚至要杀了许仙……那一刻,她仿佛变身法海。法海为保护许仙要拆散他们恩爱夫妻,小青为保护白蛇也要拆散他们……
和法海一样,此刻的小青也开始对别人的爱情指手画脚,发表意见,棒打拆散。我们竟终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当然,这也是因为《白蛇传》本身情感逻辑的缜密,对于主要人物的改动,牵一发动全身。你要塑造白蛇深情,许仙必然寡情;你要塑造青蛇动情,许仙必然多情;而你要塑造许仙真情,便会显得小青多事……
所以《白蛇传》的故事其实是告诉我们:当爱者迷,旁观者清,但清者只能自清,你不能自清就要求相爱的人不能亲亲。他们爱人还是妖,爱异性还是同性……均与你无关。
你管就会引来天灾。
(我们的小小花园,你要不要来转转?)
全城唯一一场,虽然影厅小又设备破落,整部影片还是带来非常美好的体验。结束后心情激动,祝愿这部影片能被更多人看到。 上一部看过并喜欢的戏曲电影,大概还是80年代的京剧电影《真假美猴王》。还记得片中净瓶甘露淹过真假悟空的镜头,当时称奇,现在想起来也是很有想象力的设计。到今天终于又见到一部用前沿电影技术来创作的戏曲电影。坦言,若不是看到“4K全景声”缀于前,只单粤剧电影四个字,大概我连预告也不会打开。戏曲是小众艺术,我多数时是远远敬畏。但此番《白蛇传·情》真的打开了新境界,第一次让我在电影的声画体验下深深沉浸到粤剧的艺术魅力中。 影片水墨画风,大多场景应该还是布景(竹林一处有点疑惑),但已脱离舞台,又多加CG渲染。虚实结合,大致实现了某种程度的折衷。浪漫气很重。也感慨怎么会有《白蛇传》这样的浪漫故事,配得上各种浪漫手法来演绎。蒙太奇让转场自由,电脑特技更真正呈现上天入海的法力神通。影片的飞行场面拍得太漂亮了。小青的竹林飞行,白素贞前往昆仑山掠过云海,还是最后二人飞向金山寺。最打破拘束,视觉冲击很强。意境渲染最好的当属金山寺,阴森压抑,罗汉金刚怒目,禅杖冰冷铮铮。无怪是个破坏人家姻缘无情无理的地方。高潮场面水漫金山是最重头特效戏,滔天江浪,小青的万剑流,法海的袈裟结界,攻守斗法蔚为奇观。 影片角色都由粤剧演员担当。身段唱腔自然没得讲的。其实我从来都看重戏曲演员(不多说,偏题)。白素贞和小青是最好的,一个眼里饱含着情,一个则两眼有光。明艳或娇俏,自然溶在这幅画卷里。而许仙这位就差些。虽然也是名家,但感觉他并不是很融入电影的创作氛围,还像拘束在舞台般,没有十分放开。他演的最好的是夫妻对饮一场戏,人物情感最感染得到。踩厚底靴的法海,气场也是很足的。少年许仙和许白幼子都让反串演员出镜,感觉比较遗憾,破坏了电影意境,让人出戏。 整部影片都浸透在传统文化的审美中。之前几乎未听过粤曲,但片中唱词却每一句都直接沁到心里。音乐迷人,唱词清丽脱俗,又毫不生涩。自然融于人物情感表达,没一刻觉得分离的。影片人物妆容戏服也极具传统文化审美,原谅我无力详尽赏析。故事演绎依循《白蛇传》底色,无太大颠覆,却不觉陈旧。加重灌注一个“情”字,换得许仙最后一句“娶妻如此,夫又复何求”,在这个爱情悲剧神话中,白素贞就又一次占据心头吧。但结尾,从断桥残雪到雷峰塔感觉缺乏缓冲,诀别场面设计又过偏于舞台写意化。爱被夺走得太快太仓促。很难受。 这部影片之前,张险峰导演有过两部《功夫机器侠之南拳/北腿》,是电影频道出品网台同步的大电影。两部电影都很好看,是很有想法和情怀的作品。但从片名就受到太多口水攻击。就湮没在网络偏见中了。本来系列要开发六部,还有院线大电影。也就都没有后话了。我一直很可惜。希望此番《白蛇传·情》能实现破圈,长线发力,取得好一点的成绩。从5·20到端午节,看国风电影,白蛇传故事,总是应景的。
昨天看了心心念念的《白蛇传·情》,没有失望,我觉得是非常有亮点有好感的一版《白蛇传》,当然一部分背景是我小时候常看曲苑杂坛也喜欢粤语,而且心目中最经典的《新白娘子传奇》也是动不动就唱歌的,所以对这粤剧电影版的白蛇传接受得很丝滑。而电影最让我欣赏和想要推荐之处,在于它在一些情节的改编/重新叙述中,将一些在以往版本中只是纸片人的“不重要角色” 刻画得生动起来,有情有义,闪耀着人性的光辉,确是演出了片名中的“情”这个主题。
第一个情节是白素贞为救被自己吓死的许仙去偷灵芝仙草,与看守仙草的鹿鹤仙童搏斗的故事。白素贞在这里不是战无不胜还有观音后台的女战神,她只是一个法力中等、靠自己谈恋爱的小人物。她打不过两名仙童,但是危机时候还会救一下敌手鹿仙,而鹿仙也知恩图报在师兄鹤仙要斩杀白素贞的一瞬间拦下一剑劝白素贞逃走。而这时白素贞既没有去求助更高权威也没有用救命之恩情感绑架鹿仙,而是陈述完对许仙的真情就决定一家三口一起赴死(描述得草率但是这里是泪点),鹿仙鹤仙被她打动,就将仙草赠予她,放白素贞走了!
这里注意: 和《新白娘子传奇》中不同,鹿仙鹤仙没有得到师父的指示,白素贞也没有高层领导观音的背书,而是在与白素贞面对面的了解下,通过自己对权威和规则的思辨,做出独立决定把仙草赠予白素贞。
对于白素贞的了解中,两名仙童对她的认知首先是妖,应该是坏的,但是在打斗中,白素贞救了鹿仙,鹿仙了解到她的善良,在她为了救许仙不愿自己逃生也要求仙草的行为中,鹿仙鹤仙识别到她有情有义。所以两个仙童不是通过身份的刻板印象而是通过真实的接触观察去了解一个人。在这里他们不但不再是纸片人,也从无数把与自己不同的群体当做纸片人的歧视者中脱颖而出。
在对规则与职责的思考中,两位仙童讨论他们修道应该要学会仁爱,那爱惜生命救人生命应该在所谓的看守仙草的规则之上,所以应赠给白素贞。在这里他们战胜了原教旨主义和教条主义。
在对权威的思考中,两名仙童对于“师父回来怎么交代”这件事进行了讨论,后来他们决定师父回来就向他说明事情经过,师父仁爱,一定也会同意这么做。在这里他们相信师父不是一个被神化的不可违抗的权威,而是和他们一样可以沟通的人,他们既战胜了权威崇拜也战胜了等级观。而且,他们相信人与人之间可以通过沟通达到理解。这点既体现在他们和白素贞的互动中,也体现在他们对与师父沟通的信心中。
另一个情节与这个类似,就是这负责关押许仙的小和尚,被许仙的真情陈述打动,放走了许仙。这也是在其他版本中从未发生过的,以前可以做这个决策的只有更高权威如天神(《新白娘子传奇》)或者法海(《青蛇》),其他大小和尚只能是服从的工具,所以既不会被许仙白素贞打动,也不会判断对策。而在这里,小和尚也和鹿仙鹤仙一样,成为有自主意识的人,他通过与许仙交流,而做出违背他正在执行的任务的决定,并且决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向师父坦白和领罚。而此时,法海,一直不为白许二人的爱情亲情所动,把白素贞小青打入海既不怜悯也不会杀红眼的冷酷执法者,竟然就平淡地免了小和尚的罚,而对他的仁慈表示理解。这时候妆容凶凶的“不懂爱”法海的形象一下丰满起来,他不是《新白》里被高层领导点化才肯服软的法海,也不是《青蛇》里铸成(洪灾)大错才幡然悔悟的法海,而是让我想起“对敌人像秋风扫落叶一半冷酷无情”,但是同时又“对同志像春天般温暖”的可能是军人吧,他没有把自己的共情留给他反对的敌手,也至始至终没有反思过他的敌对思想,但是同时他也有通情达理和慈祥的一面,可能只有他的友军一方能看到。
再说一下白许二人的爱情,尽管他们结合得像所有版本一样浪漫/草率,但是有一个细节也许说明他们三观比较合适,就是他们都具有为对方设身处地着想的共情能力:
先看许仙,许仙经历被吓死后,身边的和尚说白素贞是蛇妖,妖就是坏的,所以你要摆脱她去出家,许仙虽然懵逼了一阵被拐走,但是当他有思考的空间他说“娘子虽然是妖但是她为救我九死一生也是真情”还发出本片宣言“妖弱有情妖也是人,人若无情人不如妖”,这里虽然有一些人类中心主义把“为人”作为最高道德标准,但话糙理不糙,他跳出了身份的限制肯定了白素贞的真情的可贵和道德的高尚,并且从此追随再不动摇——后面做了等妻子的单身父亲也很棒。
再看白素贞,白素贞为了救许仙偷仙草差点被杀死,结果九死一生回来刚救活老公,老公和和尚跑啦,她又去庙里要人,被打入海里又奄奄一息。这时候小青跟她说“有情是妖,无情是人”咱们回家家吧!白素贞和小青说许仙是人,没见过妖,受到惊吓心生恐惧也在情理之中。这时候我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心觉得白素贞和许仙真配!他们都具有跳出自己的身份立场,理解对方的处境的共情能力,这CP可以磕!
当然我最爱的永远是小青,不论是《新白》里为了姐姐性别可以换,对许仙也可以爱屋及乌的小青,还是《青蛇》里质问白蛇“我们妖之间的感情就不是感情吗”,杀掉许仙给白蛇作伴的小青,还是《白蛇传·情》里每次怼法海必先“呸”一嘴,说出“人家你情我愿谈恋爱碍了谁的眼”令人拍手称快的小青,我都爱!她忙活来忙活去,出生入死,好像都是为别人的事,但是就是这种真心为了别人的开心而开心,为了别人的不幸而难过气愤,是我最珍视的品质,也是我们身边的姐妹情最真实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影片中的白娘子和小青让人更容易同情,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青白二人与法海的斗法中,她们好像操控大水的技能提升了,都变成精准袭击的武器,将伤害和损失只限制在三人之中,没有像《新白娘子传奇》和《青蛇》里一样引起钱塘县被洪水淹造成无辜百姓受害的灾难。这不只是在电影画面的呈现上如此,在后来白素贞被罚入雷峰塔时侯,所陈述的罪名也是人妖通婚违背律法,而没有“为一己之私残害无辜百姓”这条罪状。这让白素贞用小小的身躯反抗巨大的制度的行为更加悲壮感人了起来。而白素贞、小青、法海都不再是仗着自己能力大就可以随便让故事里没名没姓的百姓承担他们的行为后果、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天神”一样存在。
这里的的改编没有让我觉得是刻意洗白白素贞和小青,而是让我觉得它没有落入刻意黑化反派的一个俗套:很多电视小说里面的反派总是一开始被不公平地歧视和污名,被逼着反抗后就真的犯了错好像坐实了前面的“污名”,于是就从头不公平到尾,比如被错怪的白发魔女、被欺骗的李莫愁之类的,又比如《新白娘子传奇》里面法海绑架着许仙逼着白娘子和她斗法,两人闹出水灾责任怎么也该一人一半吧,最后却只有白娘子一个人被关20年受罚,法海没啥事,反而最后奖励得道成仙的时侯平白又有法海的份,好像因为他是神仙的公务员站对了队就好处尽捞,让人觉得这些神仙的律法既双标又不公正。而去掉这个百姓无辜受害的情节,也终于没有复制这个让人意难平的不公平,不仅是对白娘子,也是对没有法力的麻瓜人类:神仙没有因为法力大过妖就随意决定妖的命运(比如《新白》里白蛇想搞事业时侯观音让她去报恩谈恋爱,后来神仙不让她谈了不分手就得受惩罚),妖也没有因为因为法力大过人就随意决定人的命运(比如《新白》里白蛇青蛇经常为了帮许仙用法术戏弄人类,以及和《青蛇》里一样的青、白、法海斗法水淹钱塘县的情节)。这里的青白蛇有法术,可是她们也是在同样有法术的世界里平等地斗法,神仙有权力也是依照既有的律法惩罚妖,法海作为执法者对白蛇的敌对也源于他对于律法的理解,而不是利用他的特权发泄他的暴力。这里的角色没有滥用更大的权力去碾压弱者,反而更像是接近一个人与人较为平等的关系。
如果说《新白娘子传奇》讲了一个情商高、人脉广的白娘子,通过她的个人魅力和领导好感让她的“越轨行为”获得赦免的特权故事,而《青蛇》讲了一个武力值强大的禁欲主义者法海,通过造成别人的损失来反思自己的虚伪和暴力的悟道成长故事,那么《白蛇传·情》讲的可能很多平凡人身上都会发生的情感故事:陌生人的理解与同情、爱人与亲人之间的换位思考、朋友的陪伴支持、对职责的探讨,对规则的反思、责任的承担等等。也许正是这些平凡人身上都会发生的故事提醒着我们人与人之间本来可以有的善,和本应该有的样子吧。
中国戏曲作为中国传统文艺的结晶,在其艺术发展过程当中实现了对“诗书画舞乐”等中国传统文艺形式的大幅度聚合,是一种具有高度综合性的舞台表演艺术。同时,戏曲作为一种文人价值取向的艺术语言,尽管在其发展史中于清末宫廷表演的历史背景中走向了过分精致化,而丧失了自身发展活力,但它仍旧是最能代表中国传统人文精神,士大夫阶级审美旨趣的一种艺术形式。而地方戏作为分散于中国广饶国土上的花部,既有对戏曲整体艺术特性的价值接续,又与民族的地域文化,地域生活方式息息相关,同时又因其较为灵活的剧团组织方式,没有作为戏曲典型代表的京剧所背负的那么沉重的文化及政治包袱,故在中国近代百年戏曲发展史上,总是能够在与其他剧种交流融合中,创造出新的富有创新活力的变体。电影《白蛇传·情》首先改编于粤剧舞台剧《白蛇传·情》,选取民间故事,神话传说为叙事内容,作为立足于整个民族文化诗意特性的影像表现,其新技术运用和空间生产上的开拓,在戏曲与电影两类本体艺术规律接洽过程中,成功吸引到了具有一定基数的现代电影观众并获得广泛好评,形成了戏曲电影制作可借鉴的“类型”语法,以下,本文将以《白蛇传·情》中的空间生产为重心,从表演与叙事空间的关系问题与观演关系视角下的空间问题这两个方面展开讨论戏曲电影的相关问题。
(一)、戏曲电影中的表演与叙事空间的关系问题
1941年费穆在《中国旧剧的电影化问题》中,提出了三项实施意见,其中第三点是:“拍‘京剧’时,导演人心中常存一种写中国画的创作心情——这是最难的一点——那么这一部电影的‘京剧’,大概不会完全要不得。”[1]而把握戏曲艺术与诗画共轨的美学气韵,并在影像呈现上充分发挥两者优长,在这一方面达到顶峰,真正做到“人在画中”的,当首推83年的昆曲电影《牡丹亭》。但是,伴随着影像技术的发展,电影视听创作语言的丰富,在当代电影制作围绕表演所展开的想象力构境中,人与空间的互动关系,人在空间中的生活痕迹的遗留(向电影的逼真特性靠拢),空间是否满足镜头多视点,三维化的检视,空间气质是否符合于整体叙事格调,这些都是现代电影已经探索过的内容,已然构成现代电影观众审美期待的一部分,这也便对戏曲电影空间造型本身除“诗情画意”外,提出了“使之更具电影感”的新要求。
(1)、在诗意运动中创造舞台空间
在《白蛇传·情》影片的第一折第一镜中,前景荷田蝴蝶纷飞,以石桥为视觉延申至中景,白墙青瓦的徽派建筑,以至后景墨色浓郁,雾气缭绕的接天山石,一幅古雅而不失灵动的江南风景图映入眼帘,而随着“一叶莲舟划过水里天”,采莲少女们唱腔轻启,伴随游动的鱼,摇桨的艄公,荷叶间的水露,小荷才露尖尖角,蜻蜓已立上头的环境细节呈现,镜头特写的选取与蒙太奇组合,既写尽了少女春情,也充分牵动起空间本身的诗意涟漪。演员们在这样的空间中,遵循一种“采荷”的劳动线索与动作逻辑,在不露声色的调度中悄然汇聚到桥边的空地上,在诗意的运动表现中自然而然地创造出了适合歌舞形式表现的舞台空间。景随情动,环境空间在歌舞表演中被有层次地展开,这既满足了电影对空间的逼真特性要求,同时又充分发挥了空间对戏曲表演的映衬作用。而在随后的说白中,则是更多依靠环境背景中的静中微动,如轻摇的松枝,纷飞的蜂蝶,这些动态细节使得画面空间不至于沉闷。
全片尤能体现出主创人员重视空间叙事的一节,是许仙端午去买雄黄酒,桥上与法海相遇的段落,只是寥寥几个镜头,场景的呈现与变化却极为丰富。该段落以许仙穿梭市巷买酒为动作线索,通过全景与远景多视点的组合,向观众完整呈现了一个主线叙事之外的生活区间,这是因为主创对电影叙事本身的重视(同时还有对中式审美呈现的价值追求与文化自信观念),而并非仅仅聚焦于演员声腔身段的呈现。空间呈现虽并不能创造剧作的核心意义,但作为建构整体叙事的桥梁,观赏感受也必将因此更为流畅。
(2)、实景虚设与诗意的真实
对戏曲电影史展开回顾我们会发现,舞台空间作为剧场表演体系中的一部分,对一桌二椅等形式语言的珍视,使得戏曲背景空间实际长期处于一种实际的视觉空白之下,而当戏曲表演被搬上电影银幕,空间也仍只被当作表演的背景板,镜头变换也往往是中全景式的。空间的生产目的只是使得演员表演的“后背”不至于空空如也,尽管这也可以解释为空间观念上对现实主义的仆从,追求典型环境的典型化,但在经长时间的流变之后,给人的视觉直接感受,仍是一种趋于模板化的实景虚置。在戏曲电影的空间形式问题上,曾对此做出积极大胆探索的成功前例有2009年郑大圣执导的京剧电影《廉吏于成龙》,他以历史人物走入舞台叙事的方式,将京剧演员直接置入可见的剧场和摄影棚中,运用白墙,纱幕,剪影等电影符号方法,极大突破了戏曲舞台空间本身的虚设感,通过演员精彩的表演,创造了历史舞台的幻觉,同时,演员与角色又在符号化的空间中始终保持着距离。在演员的表演特色得以充分展现的基础上,郑大圣有效实践了布莱希特的“陌生化方法”,“完成了“戏”与“影”的颇具时尚性的融合”[2],实现了历史剧的间离效果,形成了自己别具特色的实验美学风格。 但是问题在于,剧场和摄影棚的符号学意义显然是不能被充分商业类型化的,只能作为一类实验语汇,而不能成为观众心中的审美流行。那么采用特效技术,立足于诗意真实的美学风格的诉求,以观众立场实现对江南文人精致生活方式的想象力抵达与具象化,《白蛇传·情》中的空间生产则真正实践了对中国古典审美想象的直接视觉呈现。《白蛇传·情》通过对特效技术的使用,真正帮助戏曲演员走入了空间想象的新天地,获得了彻底的时空自由。例如在白素贞与许仙两人石桥相遇,互生情愫,缓步下桥,向前走去,镜头自两人脚步向上缓慢摇升,空间这时由现实石桥空间变为日光金碧,倒影青荷,蜂蝶扑飞流动,唱词则为两人互诉柔情,又至背后星河璀璨,身侧高树月桂,两人情感更进一步,待诉尽浓情蜜意时,又缓坠苍翠竹林,小青持伞而入,两人始从刚才的心灵空间中恍惚过来,这一段唱词与背景空间的完美结合,充分表现出在特效技术的发展下,电影调度相较于舞台调度方面更为充分的时空自由,也使人认识到空间美学在服务于演员情感呈现上的无限潜力。
除此,影片还充分使用了飘渺水汽,蒸腾雾气,水波荡漾,雪花纷舞等柔化元素,来表现山水自然的灵动气韵,创造情与景的交辉,进而完成了人的情感在空间中的“诗意的栖息”。
那么,这种空间的生产,尽管想象力烂漫之至,在电影剧作合理性的现实层面,又是否经得住考量呢?这里可参考顾春芳老师言,“戏曲电影所要表现的特定对象,是经过独特的艺术提炼后高度程式化、虚拟性、假定性的戏曲表演,是经由改造、超越和变形的具有舞台假定性的心灵世界,以及高度概括的、抽象的、象征的审美空间。”[3]《白蛇传·情》遵循戏曲电影的空间价值取向,所选择也是民间神话爱情类型的故事母本,建构起了一种由诗性逻辑所统一的爱情世界,同时其中的神怪假定特性也使得一些新奇的技术手段具有了合理性。戏曲电影“还原和再现的并非客观现实时空,而是一种具有超现实特性的审美空间”[3]。境由心生,一念菩提,这正是中国古典审美所遵循的一种主观主义的美学价值取向,空间的塑造,镜头的转接正是在这样的整体诗意现实中实现了逻辑自洽。
(二)、观演关系视角下的空间问题
“戏曲与电影最初的相遇带有明显的工具论取向,戏曲电影创作的根本宗旨不是要创造一种新的艺术体验,而是致力于拓展素材、嫁接媒介、进而增加观众的浅层需求,这框定了戏曲电影复制、保存活态表演艺术的单一性定位。”而沿袭至今,“以戏曲演员为中心的思维、视影像为辅助手段的范型也始终未变。”[4]这也就决定了在戏曲电影初创伊始,在戏迷文化十分活跃且成熟,迷影文化尚未建立的历史背景下,观众前来欣赏戏曲电影,眼睛首先盯着的是演员/名角,创作者与观众共同认可“名角优先于人物”,创作者对戏曲舞台空间的影像化探索力度有限。当迷影文化建立且日益丰富,戏迷文化式微的时候,戏曲电影因在其节奏与叙事的视觉丰富程度上越来越不符合现代人的视听习惯,加之好莱坞大片引进的冲击,越来越多的电影观众开始将目光移向他处。而这一从戏曲取向到电影取向的观众观看立场的转换,对“吸引到更多年轻人前来观看”的渴求,也就造成了《白蛇传·情》在空间生产以及一些空间细节表现上的多元杂糅的倾向。
首先是白素贞飞上昆仑为许仙求取灵芝仙草,在白素贞飞行选择上,(这也是影片中第一次出现的关于人物大远景的时空展示) 采用了端点运动的横线飞行方式,并加以横向的墨水滴落,在空气中晕开并作云烟消散的效果,此外还有音爆效果的细节,并伴有相应的拟音。随后,白素贞在空中做短暂停顿,镜头所示为日升山峦,以示地理空间所处位置之高,但是随后,便又采用了批袍冲飞,以超人式的姿态完成一道云气中的划点弧线。但所谓野马尘埃,皆是生物之以息相吹也。送我上青云者,凭借好风之力也。昆仑仙山,自然是飞上,而非飞至。天与地乃是境界之别,而非物理距离之遥远。当想象中的神话世界与技术语言背后的数理逻辑相遇,是应该创造一种新的程式表现方式,还有应当抱有一种对时髦的超英类型元素的拿来主义思想呢?
而之后法海向许仙道明真相并带走许仙,白蛇与青蛇前去寻人。镜头先以萧瑟草木做前景,后景白素贞和小青两人迅速飞过,之后用以俯拍镜头,所见两人皆是持剑的侠女装束,随后两人飞越苍海寒山,给人所感是一种武侠片式的空间运用。但是现代飞行器的拟音效果及对飞行视觉强化的诸元素仍在,并在最后“抵达”的镜头中,采用了鱼钓式的迅游勇进的水花效果。但这种对空间的处理方式,尽管在视觉观感上新奇动人,同时也创造了戏剧节奏上的紧张张力,但不同的运动,力学方式毕竟是不同的,美学表达也是不同的。这些元素的杂用确实充分发挥了电影技术视听效果的优长,使观众对戏曲电影“偏静”的整体面貌得以改观,但也着实损益了戏曲电影类型的诗意特色。
另外值得谈论的一点便是,观演关系本身所处的空间问题.同样在剧场和影院中,即使是同一位观众,他也会产生不同的观赏期待,这是由于戏剧与影视两种不同的艺术本体所处的观看空间所决定的。影院作为一种现代的技术性的公共空间,执着于给人以最大沉浸体验的造梦感,而剧院空间则是在勾栏瓦舍这样的开放的娱乐空间脱胎而出。戏曲电影的空间始终是在影院而非戏台,直面的是前来欣赏电影艺术的观众,对戏曲文化热爱的观众群体本身是戏曲电影得以存活的关键群体,但戏曲电影要谋求发展,就必须要形成自己的类型特色与一定程度的审美定式。而保持自己多元包容的融合本体的特质,坚持自己中国传统美学的诗意逻辑,争取吸引到更多的电影观众,才是未来得以持续发展的不二法门。在这种意义上,《白蛇传·情》为我们提供了一份可借鉴的宝贵经验。
结语:
两种本体论的相撞,两套艺术规律使用上的相交叠,使得个人在戏曲电影以空间为立足点展开的研究上,可以延展的空间十分“庞大”。例如,以“歌舞演故事”的歌舞形式语言及戏曲独特的程式语法与其他音乐剧,歌舞片之间的共性与个性研究。圆形构图的倾向性,古典园林设计思路在现代戏曲剧场空间中的使用,以及这些视觉形式美学与电影景深镜头之间的关联,等等。在不断逼视戏曲-电影两者本质,以便准确划分两者边界的本体研究过程中,个人亦收获颇丰,这些都将在之后的学习研究中做出进一步的深入了解与补足。
参考文献:
[1]《中国戏曲的电影化:“绝不能唯技巧主义地一搬了事”》录自1941年《青青电影》号外《古中国之歌》影片特刊,原题《中国旧剧的电影化问题》,作者费穆
[2]叶骅.当戏曲遇到电影 戏曲电影《廉吏于成龙》创作者与评论者谈[J].上海戏剧,2009(04):36-37.
[3]顾春芳.中国戏曲电影的美学特性与影像创构[J].电影理论研究(中英文),2021,3(03):63-74
[4]谢建华.介面理论与戏曲电影的未来[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11):47-54.
另附:
影院与勾栏瓦舍,再到如今的剧场化,观众的蒙太奇视觉选择问题。
当观众在观看剧场表演时,尽管镜框式的舞台空间所实现的是一种全景式的展现,但观众注意力的不同,所聚焦的视点和范围也不同。“早在电影蒙太奇创造之前,观众就已经在用他的眼睛对戏剧的观看进行了’剪辑’。”表演上的直观动作性越强,观众的视点转换也便越发频繁。例如白素贞入寺中救许仙与罗汉打斗一场戏,剪辑上采用了多视点,多景别的变换,用以形成丰富的视觉变奏,但是戏曲电影以歌舞演故事的表演基点并没有改变,真实的打斗很快便以以丢剑为落败,随后,打斗道具改为棍与水袖,并通过歌舞化的方式来处理打斗,如 白素贞转身挥袖,罗汉们或甩棍,或翻跟斗,都在打斗空间中勾画出了富有趣味的图案,而此处的虚打,也更胜于了之前的实打,采用最能展现人物心境情绪的歌舞形式语汇。用其作为特殊的载休,将人物的内部世界直观化、外部化。平行蒙太奇的组合,在此刻已经把观众的戏剧感受推向了最高潮,而后的叙事实则又进入到了人的精神世界当中。这也就是中国戏曲美学所追求的,“艺术的真实在于人物的心理的真实,认识人的心理世界,发现人的灵魂深处的美,是戏曲艺术趋于高情感化的发展标志。所谓‘个性’,不仅是指外部的特征,而在于展示内心世界的独特性。这种独特性,在中国戏曲艺术中,常常是采用最能展现人物心境情绪的形式语汇,以真实动人的感情,使它不容易直观的心理过程,将人物的内部世界直观化、外部化。
[1]邓小秋.现代戏曲创作与戏曲艺术特征[J].四川戏剧,1988(01):21-25.
#3rd PYIFF#类型之窗。传统粤剧+电影化的拍摄手法+CG后期,很杂糅的产物。说实话没看出技术有多么牛逼,但是在形式上可能是有超前之处。鉴于对这种类型完全无感,给三星算鼓励。
戏曲与电影本身就有天然的冲突,拍摄层面其实做得挺好的。最大的遗憾是文本上还是过于保守了。跟导演聊了一下这个话题,导演也很无奈,想变却变不动,老艺术家们层层把关,实在变不了啊。。
#PYIFF# 本届最大的惊喜,太震撼!
戏曲电影终于脱离舞台的束缚,通过CG技术走向更自由的状态。/ PYIFF @1号厅 10.18
“我呸!人家你情我愿。碍了谁人的眼?关了哪佛的事?逆了哪边的天?” 青妹泼辣依旧。
这水漫金山不比复联4好看?
底本还是旧故事,还是强行和睦,但小青跳了出来,掴了许仙一巴,忽然就变得解气,变得有一个出口。另外一处高光是盗灵芝遇仙童,素贞救了鹿,所以鹿也饶恕她。
2019.11.13,坐标琼花大剧院。这是印象中去现场看的第一部粤剧,去看之前别人说什么粤剧看不懂不好看之类的感觉,看了之后完全不是的,觉得挺好看的,非常值得一看。一句拉长音的许郎,娘子,把不舍之情尽显在腔调中,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包括演员的身段,唱功,基本功等等,感觉戏曲比一般的话剧难度高多了啊。
太惊喜了,导演创新性的选择了这样的一种艺术形式来演绎这段经典。它即保留了戏曲的写意部分,又用视听丰富了写实部分。笔者认为它开创性的为国粹带来新生,如此这般,那能开发的题材太多了,惊喜惊喜啊。顺便吐槽某些迟到的观众,声音大还开手电筒,素质有待提高。
服化道演员镜头都美炸了,果然没有流量捞钱,电影就会有质的提升,可惜拍片观众都太少了(我竟然体会到了包场的快乐😂),大家都多多支持支持这种新的电影形式吧~
#3rdPYIFF# 尊重原著不出大错的改编,开篇特效影楼审美,但整体来讲布景人物美轮美奂、戏曲声腔韵味十足,给电影观众带来了非同寻常的体验,水漫金山一场是我近年来看过的最好国产奇幻
舔狗白素贞,渣男许仙和理中客法海的故事。法海当一次好人不容易。
电影很好,粤剧好听,画面绝美。但是许仙是真的傻逼。
本来对戏剧电影没什么期待,但是真的有惊艳到!四分是鼓励!可以理解一些人对这个片子很有意见,无法接受戏剧进行某种电影的表达。
耳目一新 青妹宛若活体弹幕一般
粤曲电影从来没这么好看过。
这是新中式影楼美学电影?但粤剧好好听,词儿也不错,传情可以说是丝丝入扣,水漫金山奇观戏也还有设计(且不说好不好),啊《白蛇》真是常看常新的一个故事。
举世无双的美术!盗仙草那一折哭成狗,40块的电影票,光水漫金山就值400了。请多多贡献票房
画面很美,小青的话就是所有观众的心声。很高兴能看到国粹的突破与进取。
编曲精良(为了贴近主流电影观众,唱段更接近通俗流行,水漫金山段则直接上了西洋管弦乐),白蛇传故事也常看常新,但第五折的处理有腰斩感,全片镜头设计也干巴巴的,相比舞台搬演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提升。不过CG的引入比玩3D噱头的《白毛女》之流有诚意多了,尽管质量不佳,但仍是一次勇敢且有意义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