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城堡

下了一部伊朗电影，《梦之城堡》。

我开始看这部电影，距离它在上海国际电影节拿奖，已经过去很久了。

刚打开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在想，这会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一口气看完了之后，我在想，这是适合给谁看的电影？

就像电影里完全没有出现过的那座城堡一样，伊朗的电影，也没有出现在太多中国观众的片单里。

谈到伊朗，很多人可能只记得他们连年不休的战争，想到他们执着到刻板的宗教观念，他们的很多东西，我们可能都不喜欢，我们选择，避而远之。

所以我们很少去想，伊朗也有小孩，也有可怜人，他们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的？

是的，影片的背景，我们不熟悉，影片的导演和演员，国内观众应该也大都不认识，没关系，我们不妨抛开内容之外的所有因素，来单纯地，看个温情的小故事。

故事其实还应该有个名字，叫《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

初看这部伊朗电影，习惯了好莱坞和国产巨制大片的风格，你可能会被它粗糙的外表所惊吓到。

粗犷而另类的电影海报封面

城堡，是个不真实存在的梦幻。织梦者，是一个得了绝症，孤身带着两个孩子，还需要偿还出走丈夫留下的巨额债务的女人，希林。这个女人，像一条看不见的线，贯穿了整部电影，却没有在银幕上，留下哪怕一秒镜头。

跟很多常见的公路电影不太一样的是，这部《梦之城堡》，特别集中于近距离人物拍摄，而几乎没有明显的大场景镜头。所以，通片看去，观众的眼里，几乎就只有这个女人的丈夫，两个即将无人抚养的孩子，和那部老旧汽车。

故事开始时，这个叫希林的女子，已经离开了她放不下的人世。

希林的丈夫，是个典型的国风渣男，杰罗。

但是，这是伊朗电影，社会更加动荡不安，生存条件也更加简单粗糙，一个人的好与坏，我们就不可以这么随意的去下定论。

希林与杰罗，两个人的婚姻，大概是年轻时激情迸发的产物。但是，现实的压力，明显超过了杰罗承受的极限，在一次犯错之后，仓皇懦弱的他，逃离了现有的生活。一消失，就是三年。

希林的死，让到处躲藏的杰罗，终于不得不现身。

此时的他，对眼前的路，毫无头绪。完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

习惯于逃避的懦弱让他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两个孩子，甚至是不敢去面对。那是一种面对已知和未知同时存在时的慌乱。

在这种慌乱中，他机械地带着两个孩子开始转悠。一边想着怎么丢弃两个孩子，一边看着两个孩子，又是带着满满的不忍。

整部电影都充斥着淡淡的暴力氛围。杰罗失踪是因为杀了人；希林死之前，委托杰罗卖掉了自己的心脏；希林死了，希林娘家哥哥跑来狠狠揍了一顿杰罗；杰罗知道希林之前工作的地方经常被骚扰，狠狠地出拳…

电影聚焦于伊朗底层人的生活圈，节奏压抑，可能会让观众有些不习惯，却表达出一种真实的悲苦。众生皆苦，苦却不该是生命的唯一。

生活越艰难的时候，越需要给自己编织一个好梦，支撑自己，走过那段阴雨连绵的阴天。如同那个根本没有露面的苦命女人。

有的时候，故事越老套，就会越深情，转折越简单，就会越感动。

影片带有很浓郁的伊朗特色，导演穿插在杰罗枯燥旅行中，形形色色的各种遭遇，或许还有反映伊朗现实中的各种黑暗与无奈。但我想，作为一个异国观众，我只需要单纯的去体味，杰罗在心灵被一次次触动时，经历的成长，和对自己两个孩子，已经逝去的妻子，逐步真情流露出的温柔和溺爱，就好。

中外通用的，爸爸的角色，总是穷于表达，而坚于守望。

影片的最后，老旧的汽车碰撞到鲜活的生命时，懂事的哥哥对杰罗说的那句“去救他”，成为了影片最触动人心弦的呐喊，杰罗看着自己的儿子，挣扎的眼神慢慢坚毅。

影片到此，戛然而止。

这种悬疑式的结尾，总能引发观众的思考和热议。

可能真的是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对于我来说，这个故事给我的最大触动，就是对于家庭和子女教育的反思。

不同于面对新生儿时，一边的张皇无措和另一边的懵懂无知，这一行父子三人，虽然也算是第一次做爸爸，第一次做孩子，但是，互相之间，却已经存在了直接交流的可能。

面对消失了三年，甚至几乎没有任何印象的爸爸，两个孩子的表现完全不同。

懂事的哥哥是能够理解生老病死和现实的残酷的，而以前作为自己和妹妹最大依靠的妈妈已经不在了，自己也努力尝试过，希望自己更加熟悉一点的小姨能够安置自己和妹妹，但是，被同样生活拮据的小姨狠心拒绝了。所以在面对自己不熟悉，却是世间唯一的依靠的爸爸时，哥哥显得谨慎，小心，讨好，听话。

孩子对于外界的恐惧会比大人强烈得多，因此，他们对于安全的依赖和需求也会强烈得多。

坚毅而仓皇

而单纯而娇俏的妹妹，心思就没有哥哥那么老练复杂，归功于妈妈希林常年的美梦洗脑，她对于眼前这个身份是自己爸爸的男子，有着天生的亲昵。

她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喜欢的，她爸爸也喜欢，正如爸爸一定会喜欢自己一样。

危巢下的幸福安逸

两个孩子，两种心态和表现，对应着同一种，对于亲人和家庭的渴望。

在希林母子三人生命最艰苦的岁月里缺席了三年的杰罗，面对自己的亲身骨肉的亲昵陪伴，也从最开始的发憷头痛，到勉强接受，进而开始逐渐努力保护的心路历程。

无论生活多么艰苦，亲人总是自己最大的牵绊和希望；无论错过何种珍稀，请不要错过家人天伦的温暖。

所有的爸爸妈妈，都会经历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孩子，我们都是在不断犯错中，学会如何与家人和睦相处，照顾自己的孩子。这种体验，是生命中难得的经验财富，世间千般困苦，唯家人与我同行。

影片中的老旧汽车，应该是象征着，这个即将破碎毁灭的家庭。而我希望，这次的旅行，能够让父子三人彻底融入一家人的角色，“去救他”，去救下这个家！

去救他

2019.06.24#SIFF2019#金爵奖最佳影片，本届电影节看的最后一部片子，导演最后空降也是意外之喜。说来其实全片的矛盾和冲突并不十分激烈，以至于片尾戛然而止还有点没缓过神。想想这其实这也是导演的妙处，艺术来源于生活，而生活本就是平淡的。逃离的父亲、重病的母亲、无措的后母、懵懂的孩子……这样一系列人物串起的故事，可能在任何时候发生在我们的周围，它是如此真实。最后，也并没有父亲幡然醒悟痛哭流涕，带着孩子从此过上美好生活的大高调，有的只是父亲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了孩子。那么，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呢？不得而知，因为这本就是生活，既然这样过来，也会这样下去，只是偶尔遇见拐角，看你如何让抉择而已，没有注定的幸福，也不存在既定的苦难。就如同导演所说的，他想表达的，其实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为了爱情所做的种种而已。另外，演妹妹的小女孩太可爱了。

影片中的时间只度过了一天，屏幕前我们只停留了86分钟，在这86分钟里，我们经历了一个家庭三年多的无尽悲酸，生死轮回。这样高度浓缩简练的故事，丝毫不拖泥带水，却始终环绕着淡淡的哀伤，和生命一往无前，黑夜永无尽头的宿命感。

逼仄的车内空间挤压着每个人的生存：把生命榨干献祭给家庭的希林，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最后是一直在逃避的男主Jajal。

这是个不那么轻松愉悦的公路片，小女孩沙拉的天真可爱可能是电影中唯一一抹亮色。

男主jajal一出场就尽显渣男本性，三年来对自己的妻子孩子不闻不问，在妻子去世后才回来取她的车拿去变卖。

他的妻子希林全片都未出场，我们却能从她的家人，两个孩子的口中了解到，这是一位隐藏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伟大女性。

她用谎言为孩子编制了一个美好的世界，一人扮演父母两个角色，以父亲的名义给孩子寄礼物写信，在孩子心中打造一个完美的父亲形象和一个幸福美满的梦之城堡。

为了养家糊口屈身于可能常年性侵她的花场雇主，从事着周末无休的劳作，她身处污浊黑暗的现实世界，却尽全力让年幼的孩子活在梦幻美丽的童话世界。

老旧的破车被称为她和两个孩子共同经营的“公司”，小女孩是公关经理，小男孩是财务经理；对她来说可能只有辛苦劳作和屈辱的农场，她向孩子称之为“绿色花园”。

在两个孩子的稚嫩言语中，周身是那么光明温暖，农场叔叔是那么温柔可亲，爸爸拥有一座城堡接他们去当小公主和小王子，爸爸之所以这么多年未现身是去为他们辛苦赚钱（实则杀人入狱三年）。

当我们从破碎中拼织出这些“谎言”背后的真实境况，仿佛深跌冰窖，人性的黑暗深度从不可测，生存的艰难始终存在啊！但看着小女孩甜甜的笑容和眼中全心的信赖，谁又忍心打碎这些梦幻的泡泡，让现实残忍的冲击这两个纯洁脆弱的生命。

终于，连始终都在逃避的Jajal也于心不忍了，他开始正视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了。与其说他被两个孩子的可爱软化了，我更愿意相信他被伟大无私的希林打动了。

希林对他的爱从未消失，临死前还给他发短信告诉他“我还是想你”；只愿意由他来帮自己拔管来结束生命，从一生的痛苦折磨中解脱；最后还卖掉自己的心脏，用卖来的钱嘱托jajal照顾好两个孩子。在这样毫无私心的爱中，多么坚硬冷酷的心都会被感化。

黑夜中这辆红色的吉普车，载着一个“全新”的父亲和两个初初接触现实残酷的孩子，孤独的往前行驶着。

沉默早熟的小男孩阿里坐上了副驾驶，仿佛接过母亲希林的责任，将用无穷无尽的爱来包容这个不那么称职的父亲，茫茫夜色中，吉普车撞上了一块石头，或者可能是一只狐狸。

一路隐忍克制的小男孩在此刻终于忍不住留下眼泪：“爸爸，以上帝之名，救救这只狐狸吧！”救救这只狐狸，也是救救你自己，救救那份被你遗忘的人性，jajal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不管他撞得是不是一只狐狸，他都愿意保护这份还未被污染的善良童心。

因为评委会主席来自土耳其，地缘接近性可能让主席对这部伊朗电影更有认同感。

锡兰说，很高兴为自己喜欢的影片做了争取，影帝双黄蛋大概就是争取的结果？毕竟男主可是演过伊朗前总统内贾德的伊朗一线男演员。

影片讲述了一个“渣男”回头的故事，男主本来是肇事逃逸犯，在监狱呆了三年后索性抛妻弃子。妻子住院生命垂危时，他想的是回到妻子妹妹家取妻子的车子卖了赚钱，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因为男主的两个孩子寄养在妹妹家，给妹妹一家生活带来了影响。男主不得不带上两个不想认的娃回家，一路上遇到了妻子前老板、妻子弟弟、自己的情人、交警等。

套用现在流行的说法，这部电影无疑是部“大男主戏”。套上的公路片外壳，是男主成长蜕变的外化。

旅程过程中，不在场的妻子通过孩子们的回忆、妻子前雇主的评价、自己情人的吃醋实现在场。影片的英文名是Shirin's Castle（希琳的城堡），这个名字一方面呼应剧情：母亲希琳一直向孩子们编织父亲的谎言，称父亲给他们买自行车、还建造了一座城堡。另一方面，希琳是伊朗历史上一名王妃，希琳本人是基督徒，但还是排除层层阻碍，嫁给了当时的国王考斯洛。由此，希琳在众多伊朗艺术作品中成为忠贞爱情的代表。导演表示，希望通过这个典故让观众找回爱情的感觉。影片中，无论是妻子把自己的生命交给男主来了断，还是男主暴打骚扰过妻子的雇主，都证明男主与妻子的彼此相爱。不在场的女主像一股洋流，每一次的“出现”都推动暗线爱情线的涌动。

爱情为辅，家庭为主。男主的渣更多体现在对家庭的不负责上，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想逃，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孩子。直到后来，两个萌出天际的娃让他慢慢意识到家庭的意义。先是宣誓主权般的“我娃的小脚我来洗”，然后是听到交警求情说自己也有家庭后不再揭发对方，男主的家庭责任感越来越强。当暮色四合，男主终于向孩子们坦白抛弃他们的过往，昏暗的光线划分白天与黑夜，也为男主的蜕变画上坐标。直至影片结束，男主在夜色中再次撞上不明物体，在孩子泪眼婆娑的要求下，他打开车门下车查看，一个学会承担责任的男人终于上场了。

整个蜕变过程中，你可以清晰看到男主越来越坚定的眼神，逐渐背负起的责任似乎通过演员形体就可以感知到。直至结尾，你已经很难不喜欢上这个侧脸像汤姆·哈迪、有儿女柔情的浪子了。

影片环环相扣，一路上遇到的事情此起彼伏推动男主翻过渣男的山丘；三明治、手机等道具的使用让狭小的车内空间中角色间的接触更密集、情绪得以放大；摄影机俯瞰旅程的远景给影片赋予伊朗电影特有的忧伤与悲悯；慢慢揭秘的叙事风格让影片免于陷入通俗剧的陷阱。

尽管是一部温情的家庭片，但仍能看到导演在各种不经意的小角落塞进对伊朗社会的体察：妻子妹妹作为女工的超负荷工作、贪污交警体现出腐败成疾。作为一部只有86分钟的电影，在家庭、爱情、社会等多个维度上都进行阐述，可谓精悍而难得，导演不愧是伊朗拍家庭片的老手。也难怪影片在上海拿奖之前就已经在伊朗本国的曙光旬国际电影节上获得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等多项提名，并最终斩获最佳摄影和最佳音乐奖。

妈妈重病，阔别三年的父亲无奈要接纳两个幼童，而在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旅程中，两个孩子身边充满了父亲与相关人的争吵打斗。在几个小时的旅途中，逐渐剥开这个家庭曾经的苦难遭遇，从侧面勾画了妈妈的形象——一个始终留在男主记忆里的聪慧、坚强和自立的女性。

妻子始终只是被谈论的对象，并未在影片中正式出场，因为她已经过世。当人们谈起她的时候，是以她的坚强、她所背负起的对一双儿女的责任、她对丈夫杀人后果的承担，昭示出丈夫的冷漠无情与不负责任。正是她的不在场，使儿子阿里与父亲之间形成了一次情感的认同。当结尾儿子告诉父亲他不会再看到舅舅们的时候，那是一种对父亲被舅舅追打行为的不认可，更是对父亲的一种从心底的认同，父亲的形象被重新型塑，父亲的权威被重新确认。在这个意义上而言，对小阿里而言，这个短暂的旅程，成为一次父亲回归的心灵之旅。

电影《梦之城堡》虽然有一个笼罩着童话气息的片名，但一开场似乎就进去了一个悲伤的基调——妈妈重病，阔别三年的父亲无奈要接纳两个幼童，而在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旅程中，两个孩子身边充满了父亲与相关人的争吵打斗。即使摄影大多笼罩在暖色调的乡间美景之中，也难以掩盖亲子在磨合时的磕绊。但开放式的结局又留下希望，纵然没有城堡，可生活还要继续。

影片十分巧妙的把线索浓缩在几个小时的旅途中，逐渐剥开这个家庭曾经的苦难遭遇，从侧面勾画了妈妈的形象——一个始终留在男主记忆里的聪慧、坚强和自立的女性。相较于《小鞋子》、《何处是我朋友的家》等经典伊朗儿童电影，《梦之城堡》虽然也是从儿童视角来出发，但父母才是真正的主角，它把主题聚焦在一个父亲在抚养孩子的义务上良知的觉醒上，给观众带来一场“寻梦”之旅，面临变故，生活总要重新启程，而在孩子成长的路上，父亲可以成为替代梦中城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