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饱饱
从威尼斯到颁奖季,吉尔莫·德尔·托罗的《水形物语》一路以来都备受关注。陀螺用近乎复古的语调温柔地讲述了这个关于人鱼恋的童话寓言,也成就了2017年最美的电影之一。
陀螺的电影向来以暗黑烂漫的童话风格著称,打小就对各种怪物情有独钟的他,总是将怪物作为其片中最为重要的主角。从《潘神的迷宫》、《环太平洋》到《猩红山峰》,陀螺一直游走在商业制作和艺术电影之间。这部《水形物语》,也成为他导演生涯评价最好的作品。
连续拿下评论家选择奖和金球奖最佳导演,手握导演工会奖提名后,陀螺离奥斯卡又近了一步。他在金球奖的发言无比真挚:“在过去的25年里,我带着自己的情感,亲手打造了一些奇怪的小故事。这些电影,这些奇幻故事也拯救了我的生命”。
陀螺在《水形无语》中传达了一种纯粹的魔力,仿佛带领我们从他的大制作电影《环太平洋》和《猩红山峰》脱离,重新回到《鬼童院》、《潘神的迷宫》这样更具工艺性的创作时期。这是一部浸染了复古电影魔力的黑暗童话,带给观众如水般质感的画面。这种独具魅力的特质,结合了1960年代道德腐败的美式人像和第三人称讲述方式,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爱和友谊的简单故事。
在众人无察觉的情况下,陀螺植入了60年代早期的社会现实——人们对于非人类的有限包容性跟对同性恋和黑人近乎一样。无论是电视里无意间闪过黑人暴乱的镜头,还是研究所惨无人道的施虐,都勾勒出冷战时期的恐怖氛围。
片中主角,莎莉·霍金斯饰演的哑巴清洁工Elisa,她的生活总是与周围保持着疏远的关系,唯一密切的只有她健谈的同事Zelda。她的楼上还住着“渴望出名的艺术家”Zelda,同性恋身份的他也正因为莫名的丑闻丢掉了广告策划师的工作。
无论是哑女Elisa、黑人同事Zelda、还是同志身份的好友Zelda,他们和人鱼一样,其实都是被主流社会所排挤的异类。而陀螺墨西哥裔的身份,也让他深刻了解到被排挤的滋味。带着对现实的美好憧憬,陀螺将自己的爱倾注到电影里这些弱势群体的角色中。他们互相报团取暖,共同抵抗世界的黑暗。
尽管Elisa的听力健全,但她不能说话,只能通过手语与他人交流。作为一个孤儿,她与他人的大部分互动都依靠直觉和感官。当Elisa第一次见到人鱼时,她感受到的并非恐惧,而是同理心。她没有仇恨和恐惧,而是选择用爱去包容这个跨物种的生物。
《水形物语》的美,另一方面得益于团队超高水准的场景设计。在《猩红山峰》之后,陀螺再一次展现出对于这种哥特式恐怖画面的深刻理解。这种夸张的元素设计和负担过度的情节似乎压制了故事本身最真挚的情感,使角色的平面化更加凸显。然而,通过团队耀眼的制作和优雅的造影艺术,再加上一线级别的卡司阵容,反而使故事呈现出了天使和恶魔的两面性。
陀螺导演总是擅长用简单的颜色搭配出电影的主视觉,正如《猩红山峰》中大量血红色元素的运用,《水形物语》选择了水蓝色作为主色调,将绿色阴影做了最大限度的使用。影片的开始被幽暗的蓝绿色充斥,然而随着女主与人鱼感情渐渐升温,陀螺选择用温暖的红色进行搭配。从高跟鞋到大衣的选择上,都能看出女主心境由孤僻向明快的转化。
Elisa与人鱼在水中交欢的一场戏可以说是全片的高光时刻,泛着波光的水下镜头与欢快的配乐碰触出极其梦幻的质感。这场戏来自于1954年的怪兽电影《黑湖妖谭》,其实《水形物语》的故事灵感也完全来自于此,用陀螺自己的话说:“这是我见过的最诗意的画面”。
类似于迷影元素的致敬梗在片中不算少数,陀螺不但肆意地运用了60年代的设定,还借鉴了50年代的恐怖电影和30、40年代的电影配乐,使电影本身有了史诗级别的基础。这些植入使观众可以更好地与故事和角色产生共鸣,而并非单纯的东拼西凑。
人鱼从家里逃跑的第一件事是去电影院,此时影院放映的电影是《路得记》(1960),同期放映的还有一部《狂欢节日》(1958)。
由于女主哑巴身份的设定,陀螺为这个角色加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歌舞段落,让其形象更加鲜活。而片中非常重要的一段幻想舞蹈也都是向歌舞片黄金时代的致敬:《海上恋舞》(1936),《百老汇旋律》(1940)。
值得一提的还有莎莉·霍金斯的演技,她在本片中的哑女形象极富说服力和感染力,无需台词,仅通过她的手语或者一个眼神,就足以展示角色的充沛情感。无论是面对阴谋的果敢,还是面对爱情的直率,你都能感受到这个少女心角色投射出的温暖与力量。
如果说之前的陀螺是血腥奇幻,我给《水形物语》的关键词则是柔软。这个长不大的孩子用他最赤诚的童心完成了对爱的探索,而你只用点开播放键,就一定能深陷于这片温柔。
· THE END ·
这是“不散”的 第 540 期 文章,想跟着一起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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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形物语》可与《潘神的迷宫》一起,并列为吉尔莫·德尔·托罗最好的电影。
它拥有精巧的情节、层次丰富的解读空间、风格化且优美至极的视听体系(摄影/配乐/服化道)和足够丰沛的情感。
对电影史大量经典作品的“戏仿”,仿出了片中所呈现的复古包装,而私密的情感,则真正使其变得温柔唯美。
从影片形式上,《水形物语》通过对三十至五十年代的好莱坞歌舞片、五十年代的奇幻恐怖片、六十年代的史诗片和冷战谍战片等多个类型中,既有的惯定程式,进行类型戏仿(包括戏内人物以动作进行二度戏仿),从而获得了一种怪异而又自洽的趣味。
这种迷影的趣味,搭配冷战的时代背景、重塑神话的故事内核,靠爱情童话的润滑剂,进行层次间微妙的堆叠,令情节中原有逻辑硬伤的结疤,都显得非常有趣,且能在导演的逻辑中得以自洽。
电影中如此多私密的,关于伤痛、恐惧与治愈的情感,来自于托罗本人的经历。而这也是使得《水形物语》诸多表达得以成立的核心。
国内不少影迷,反复在说这个故事单薄、无聊。
其实在我个人的观念中,故事简单或复杂都不意味着什么,这只能提供最表面化的故事直观体验(即“单薄而非厚重”),况且通过丰满简单框架中的叶脉、“叶中见树林”的创作方式正是近几年奥斯卡的一个风向标。《月光男孩》与《水形物语》的成功都说明了这一点,非要冠上形容词,我宁愿写“轻巧”。
导演在片中设计了大量的符号细节,铺排其现实意义的深广。《水形物语》在社会议题的处理上,是相当突出的。
当用看待童话故事中正派的思维,去思考人物的行为时,我们会发现,这是一个关于不被关注的底层边缘人民“沉默抗争”的故事。故事里孤独的哑女、被开除与排斥的同性恋者、只有无趣家庭生活的唠叨的黑人大妈都以各自的方式维系着自我,在关键时刻都做出了坚定的选择。
这也是亚马逊流域神话中,一个分支的“民间讨论版”。片中重塑了一个更接近“上帝形象”的角色本身。
与此同时,它还在传统的人物关系和影片主题中隐藏了“身份与宿命”(艾丽莎骨子里的人鱼基因,奇异的出身、预知下雨与最终长出鱼腮的互文)、“身体与沟通”(手与嘴、联结与呼吸以感官→感知的方式参与叙事)等复杂的设计。
更为隐藏的一个部分是,如何看待童话故事中反派人物的思维,去对影片进行解读。
迈克尔·珊农饰演的反派,虽然有着标准童话式反派人物所拥有的一切(出场方式、表演方式以及最终的结局)。
但通过解读“水鸭色(没有主见与常识)”、“享受沉默做爱(渴望单向不接受沟通的权威)”和其对上级臣服的关系等细节可得知,他的罪恶实际源自于本能化的无知与恐惧,以及对真实自我的不坚定。
这个反派人物形象,通过其余更多的支线人物与事件,连出了一大片广阔的社会体系与体制。
无论是想把鱼人和间谍毁尸灭迹的俄罗斯探员、甜品店的销售员,还是凶狠的将军、广告设计公司的上级与那位平时沉默却在关键时用言语背叛的黑人丈夫,都被这份因不理解事物,所生出的无知与恐惧所控制,从而丧失了“沟通”的能力。哪怕他们会说话。
于是,这部电影真正所要讲的社会议题,并非只是传统意义上的“社会因无名的恐惧而孤立边缘人群→边缘人群联手进行反抗”。
它所要讲的是,上述这一过程之下,边缘人群在孤独中,战胜社会上无名的恐惧,用沉默(无法发声)的方式,去默默地反抗。
这份似乎没有逻辑,却必然在沉默的沟通中瞬间产生的爱情,拥有着巨大的力量,让一切都溶在水的包围里,无处遁形、无以发声。
二刷后更新
今天去影院二刷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艾丽莎看电视时看到种族游行活动,画家迅速换台到《康尼岛》,并说“这才是真正好看的。”表达自己完全不关心时事和社会变化,只想回到过去的心理。
这个仅几秒钟的细节铺垫了之后的几个情节点:
一方面,是画家的画作屡次被毙,因为公司选择“更代表未来的绿色”与“更代表当下的摄影”,生不逢时;
另一方面,是鱼人站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看历史片,当时因种族游行/电视问世,老题材和电影院已无法吸引观众。
这也是这部电影想说的又一个话题:
我们要如何看待“未来、当下、过去”的关系?“不公正的未来”,是否会对人作恶?
我所指出这个细节的原因是:《水形物语》如果像很多人所言一样,是ZZZQ的产物,那么编剧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去编织这个细节和铺陈它之后相应的暗线;更不会在表现政治话题时,选择时代哀愁的视角,来阐述以上几个主题。
当然,如果在国人眼中,时代哀愁也是ZZZQ,那无话可说。
会不会elisa歌人鱼都是画家幻想出来的?
你看,画家是gay,职场失意,情场又艰难,还被披萨小哥赶走,他孤独,找不到人说话,绘画又有问题,于是就臆想了一个故事,来发泄自己的情感。
1.elisa活动时间是晚上,白天睡觉。这个时间刚好是画家睡觉做梦的时间。所以elisa可能是他做的梦。
2.他第一次拿画去找买家的时候,他原公司的同事问他是不是在喝酒。可以看出被辞退后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理想。
3.女主和人鱼在浴室游泳那段水漏到电影院,电影院老板却敲的是画家的门。说明他旁边没人住?或者那也是他的房子?
4.他带女主扑披萨店,店主小哥只招呼了他一个人。
6.电影从一开始就是画家旁白,最后也是。所以整个电影可能都是他编的故事。
7.他画板上有人鱼哥女主的画,但女主是中长头发,画是长发。可能想象的有点出入。
8.男女主感情发展的问题,有点不清晰,其实如果是画家的幻想,那就成立了。
个人观点个人观点
在今年3月5日举行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水形物语》一举拿下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艺术指导和最佳原创配乐四项大奖,成为最大赢家。当著名的“雌雄大盗”宣布这一结果时,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走上了颁奖台,先是一脸带笑地抢过沃伦·比蒂手中的信封,确保片名无误,然后才开心地拿过了颁给最佳影片的那尊小金人。
没错,怎么可能有错呢!
此前半年,《水形物语》已经拿下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尽管有不少评论指出,近些年的威尼斯电影节正在向好莱坞电影“投降”,但投降归投降,评审团在艺术的评判上却没有理由颁给一个质量低劣的作品。可以断言,《水形物语》不仅是2017年全球中小成本电影制作的标杆,也是年度美国电影工业中最具代表性的典范之作,其精致程度丝毫不逊色于近二十年来任何一部奥斯卡最佳影片。
在此之前,吉尔莫·德尔·托罗经历过好莱坞商业制作的锤炼,但这些作品并没有让他丢掉自己鲜明的创作风格,反而强化了他的特质性。事实上,除去漫改作品、电视剧集和大型商业制作之外(这里将这些作品排除在外并不含贬义,主要是因为德尔·托罗不能对影片的流程和走向获得足够的控制。但必须说明,《环太平洋》仍然是笔者最爱的机甲电影之一),德尔·托罗一直以来最擅长的就是小成本暗黑童话。从西语处女作长片《魔鬼银爪》(1993)开始,他的世界当中就充满了(西方世界的)妖魔鬼怪,这其中包括上述作品中的吸血鬼,又以《鬼童院》(2001)中的鬼童、《潘森的迷宫》(2006)中的潘神最为著名。
不过这些都不是德尔·托罗的标志性特征。真正让他独树一帜甚至鹤立鸡群的,与其说是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和精雕细琢的制作力之外,不如说是他将真人童话与现实世界嫁接的能力。德尔·托罗最拿手的,是将他的故事架设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之中,这种做法一方面往往能制造出脱离现实的奇幻感,另一方面也使得电影文本具备了多重指涉性,而且毫无疑问的是,这种嫁接越紧密,各个层次文本间的关联性就会越强,文本整体就会呈现出越发复杂的样貌。于是,二战、冷战、内战……凡是矛盾冲突剧烈的重大历史节点,都成为了德尔·托罗最爱插入他“楔子”并制造耦合关系的地方——正是在这些对抗当中,人性的善恶、时代的悖谬才能呈现出极致的状态,一个个动人的童话,才有施展的空间和可能。
从这个角度上看,德尔·托罗的前作《猩红山峰》(2015)之所以会遭遇恶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影片本身的架空设定(维多利亚时代的孤立山庄)没有提供什么解读空间,所以哪怕视觉再完美,设定再充实,也无法回避剧情干瘪流俗的事实。因此,哪怕仅仅是基于这点来看,《水形物语》也一定是吉尔莫·德尔·托罗当之无愧的巅峰之作。当我们还在抱怨这部影片的剧情浅薄得让人难以接受时,德尔·托罗和他的编剧其实已经在表层的故事之下布下了数条有趣的线索和丰沛的纤毛,这张网络盘根错节,在真实历史的土壤中吸取着惊人的能量,而这个无与伦比的现实基底,也让每个角色和桥段得以尽情生发。
《水形物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特定的时代背景当中。虽然影片中没有任何明确的交待,但根据影院里放映的影片来看,观众可以大概将故事发生的时空确定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美国的巴尔的摩。我们有理由相信,德尔·托罗将故事设定在这个时间节点并不是出于某种异想天开的直觉,因为60年代初在美国的历史进程中实在是过于特殊了:从国际局势上讲,美苏冷战在这一时期达到高峰,从61年的柏林危机到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热战可谓一触即发;从国内看,美国掀起了著名的平权运动,时任美国总统肯尼迪于1961年签署 “平权法案”后不久便遇刺身亡,社会矛盾激化程度可想而知。
影片正是将故事置于这个背景之中,整个实验室和人鱼的出现,都围绕着美苏双方的军事对抗展开,而其中的所有主要角色,则都与“权利”二字密不可分。除此以外,作为电影爱好者的德尔·托罗还少不了加入他的“私心”:如他所说,《水形物语》是一部“送给电影的情书”——这不仅体现在片中出现了大量的老电影并仿制了歌舞片的片段,甚至是直接在角色设定中致敬《黑湖妖谭》等作,更体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60年代初期在电影发展史中的特殊性(这一指涉其实比所谓“致敬”重要许多,因为如果剥离这个层面的考量,剧情就会出现无法解释的漏洞。比如,电影院里为什么总是空空荡荡?):随着电视的出现,电影行业出现了大幅衰落迹象,影院只能用巨大的宽银幕和超长的史诗巨作对抗电视、吸引观众(影片设定的1962年也是影史杰作《阿拉伯的劳伦斯》上映的年份,该片在翌年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将在内的七项奥斯卡大奖,想必并非“巧合”),但诚如片中所展示的那样,这种办法依旧无法挽回颓势。
因此,我们才会看到影院是如何经常性的门庭冷落,以及作为娱乐工具和监控手段的电视如何频繁出现在人们的生活和工作当中。对电影工业发展状况的回顾在《水形物语》中所占的位置如此重要,以至于我们很难将它当作单纯的“迷影元素”看待;在一些场景中,这些相当不起眼的安排实际起到了重要的结构性作用,甚至足以左右影片的表意。
这里,我们可以举一个最为典型场景来说明:当人鱼从女主角艾丽莎的家中逃跑后,艾丽莎在空无一人的放映厅中找到了他,此时人鱼在银幕上看到的,恰是1960年在美国上映的作品《路得记》(The Story of Ruth)。该作根据《圣经·旧约 路得记》改编,讲述了摩押人路得随婆婆回到犹大伯利恒再婚生子之事。德尔·托罗之所以在此刻选择这部影片,是因为这一圣经故事中包含了一系列丰富且与影片相匹配的含义:首先,路得对婆婆拿俄米的挚爱和追随与艾丽莎和人鱼情感殊为相似(1:16 “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其次,路得和拿俄米分别来自摩押和犹大两个王国,这就将路得对拿俄米和她的丈夫波阿斯的感情寄托在两个不同的民族之间(2:12“你来投靠耶和华以色列神的翅膀下,愿你满得他的赏赐”),对应了片中跨越种族的爱恋。
更值得玩味的是,人鱼在片中的形象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经历了兽—人—神的递变,在这个过程中,观看《路得记》显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很难不让人想起《天堂电影院》那个著名的结尾——电影可以如何作用于一只“兽”的精神世界,以至让它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便脱胎成人,从吃猫变成了“吸猫”,从随地进食变成上桌吃蛋,从浴缸中休憩到床上安眠——正如电影改变了德尔·托罗本人一样。所有这些在影片中只发生了不到五分钟时间,但这五分钟却足以让我们管窥到影片背后巨大的所指系统。
《水形物语》之所以备受争议,一方面是因为其“简单老套”的故事情节,另一方面也因其“刻意迎合”美国主流价值而被指责为“政治正确”。然而事实上,只要对比一下真正的“政治正确”就会发现,将《水形物语》描述成一部“政治正确”的影片是一种多么滑稽的误读。恰恰相反,影片正是以构建童话的方式,通过巧妙的角色设置和情节编排极力规避罔顾事实、过犹不及的说教,极其含蓄地描绘了60年代初期女性、残疾人、同性恋和黑人群体在社会中确有的地位和遭遇。它既不游离,也不介入,既不义愤填膺,也不滥杀无辜。于我而言,这就是艺术在当今世界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更仔细地分析之下便会发现,《水形物语》让人产生“叙事老套”“价值陈旧”的错觉的根本原因,在于德尔·托罗所擅长的童话故事具有一套十分特殊的叙事机制。在这样的故事之中,人物必须达到极致的典型化和平面化,才能形成有效的冲突;当人物无法形成足够的动机时,创作者甚至会想方设法把人物推向更加极致之处,从而达到应有的叙事目的:一个显见的例子是,当反派角色斯特里克兰准备放弃寻找人鱼时,是霍伊特将军以生命和家庭作为要挟,把他推向了邪恶的必然(被阉割的手指也随之变黑腐坏)。
正如我们无法期待格林童话《小红帽》中的大灰狼在吃人之前会再三考虑犹豫不决,无法期待《绿野仙踪》中每一个角色都集智慧、爱心、勇气以至奸邪于一身,我们也不能期待《水形物语》中的任何角色像写实主义的《三块广告牌》中的角色那样具有复杂的人性向度。不过,这并不代表《水形物语》中的角色塑造毫无水准;恰恰相反,片中每个角色都具有极强的功能性和可读性,除了社会边缘群体的身份特质之外,每条角色线索还为影片带来了丰富多彩的维度。
比如,黑人女子泽尔达的自取名“黛利拉”(Delilah)就有着明显的宗教色彩,而这成为了反派角色要挟泽尔达说出人鱼位置的突破口;女主角艾丽莎的疤痕则给整个故事添加了一抹至关重要的浪漫主义色彩。同性恋的画家身份更是充满玄机:他的前上司明确指出“绿色是未来的颜色”,由此我们才得以注意到,整个影片几乎全都沉浸在水鸭色之中(只有理想的核心家庭驻留在了琥珀色的美国梦中),这既在暗示水与爱的无处不在,也无疑是在表明《水形物语》不仅是一部设定在冷战白热化时期的电影,更是一则关于“未来”(也就是现在,甚至也是未来)的寓言,一首人类文明的挽歌。 它试图表明,文明的对抗、社会的不平等和电影的衰落在五十余年后的今天仍未终止,今后亦未可知。
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影片的色彩、角色和背景完全勾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统一、丰富而具有无限时空外延的整体。它是吉尔莫·德尔·托罗创造的宇宙,既真实可感,又暧昧不明。当我们回顾整部影片时也许会发现,同性恋画家不仅充当着“水形宇宙”中的一个角色,还是整个故事的叙述者。在影片结尾他提到,“他们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吗?我相信是的。”直到这时我们恍然明白,二人入水之后的一切无非出自于他个人的想象,现实或许远比这个唯美的结局要残酷许多。
可谁又能确定呢?影片开头,德尔·托罗将水下的闹钟与艾丽莎起床的镜头剪接在一起,分明表明水下所发生的一切皆是艾丽莎的幻梦……
《水形物语》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永远无法被看透,甚至无法被感知——谁也不会在意那些完全融入情节的单点光源、交叉剪辑,或者刻意观察墙上的花纹、房间的陈设。大众对《水形物语》的轻视,恰恰反证了它的朦胧和轻盈,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是一则童话,一声耳语,它讲出了一个人尽皆知、却无人能及的词语:
唯爱永生。
《水形物语》给我的观感有些说不上来。
一方面,它的布景、灯光、色彩令人折服,确实非常美。包括各种道具细节和一些戏份的构图。这些美术视觉方面的优点,将氛围渲染得非常好,营造出冷战下的美国景观。
另一方面,在这种华丽气质下,其故事却显得平庸,主题也流于表面。许多人冠以“暗黑童话”之称,却没让我领略到其中的过人之处。
吉尔莫·德·托罗一直被誉为鬼才导演。他那处名叫“荒凉山庄”的家,藏品过万,是所有宅男的天堂。他与小岛秀夫(《合金装备》系列制作人)的亲密关系,被影迷和游戏迷津津乐道。他对怪兽和B级片的情结,仿佛也拉近了与影迷的距离。他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曾经惊艳世界的《潘神的迷宫》,也执导过《环太平洋》这样的大片,更炮制出邪趣十足的漫画电影《地狱男爵》。他是“墨西哥三杰”之一。
说实话,我更喜欢电影之外的他。
很难说这样一位受B级片、Cult电影影响如此之深,对怪兽如此情有独钟的导演,为这些艺术门类的发展做出了多大贡献。我认为,《潘神的迷宫》至今仍然是他职业生涯完成度最高的作品,而《地狱男爵》则是最有趣的。以至于后来的《环太平洋》,《地狱男爵2》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自不必提《猩红山峰》了。
每次陀螺出新片,我都报以无限期待,皆因其口味确也是我的菜。但在期待之中,又少了几分热情。因为看他的电影,很少有真正过瘾的满足。遗憾的是,《水形物语》并没有改善这种感受。
影片刻意用单调的色彩烘托孤独、阴暗、潮湿的氛围。墙壁、服装、家具、汽车以及人鱼的皮肤,全部是蓝绿色调。也使得影片其余部分,因爱情和死亡而出现的红色格外显眼,犹如《辛德勒名单》中的小女孩。
蓝绿色彩占据影片的泰半视觉,中间偶有琥珀色进行平衡。而这些色调,又被分为好几种层次。比如汽车的水鸭色,比如人鱼皮肤的冷青色,比如糖果和果冻蛋糕的翠绿色。影片传达给人的感受是,大面积选用蓝绿色,是在营造一种深海的氛围。而深海意象最适合表达孤独、神秘和浪漫。
布光也体现了制作团队的心思。无论是夜戏中极其富有设计感的灯光,还是幻想场景中美轮美奂的光线变换,都成为定格影片基调的关键一环。尤其后面发生在滂沱大雨中的一系列事件,光影所渲染出的黑色电影风格非常到位。
除此之外,配乐、表演、服装道具等做的都很精良。饰演人鱼的道格·琼斯已经与陀螺合作多年,《潘神的迷宫》里潘神和眼魔的扮演者就是他。本片中的人鱼,大部分时间以结合特摄和化妆的实体模型,由演员穿在身上表演。
但脸部的细微动作,比如眨眼,以及水下游泳,都需要电脑特技去完成。实体模型保证了人鱼皮肤的质感,同时还含有某些B级电影的特征。要知道,本片的灵感正来自于B级片《黑湖妖谭》,陀螺欲借此片以对前作进行“拨乱反正”。
而《水形物语》更印象深刻的一种拍摄技巧是“Dry Forwet”,即湿片干拍。也就是说在陆地上模拟水下环境。通过滤镜、烟雾、灯光、鼓风机和威亚等手段,后期再用特效加工,让角色如同在水中表演一样。这样避免了摄影机的某些风险和难题,也能让演员长时间睁开眼睛,并且不用考虑呼吸问题。
除此之外,本片中大部分镜头都有一种淡淡的迷离和悲伤。阴暗的光线,低饱和度的滤镜自然是其中重要的视觉构成之一,而对景别的选取也是关键。电影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完成,虽然有些室内场景的空间很大,很有老式科幻片的味道。因此它看起来不那么像常规的室内剧。
女主角艾丽莎的家是一个小的空间,显得逼仄而无助。他的邻居画家亦是如此。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聊天,吃甜品,看电影,是整部影片着重情感塑造的部分。而场景转换到囚禁人鱼的研究所后,一阵强烈的复古科幻风扑面而来。无论在哪里,影片都是以中近景为主,尤其在主人公的家中。而27MM定焦镜头所提供的广角画面,每次出现都能起到画龙点睛之意。
话说回来,无论《水形物语》的影像质感多么优秀,技术层面多么高超,它在核心层面带给人的感受仍然是欠缺的。保守而俗套的叙事,令这个被以各种形态无数次讲述的故事,并未焕发出新的光彩。即便是极度讲究的光影和视听,也没有辅助叙事更上一层楼。影片就像一个偏科生,无限地去追求光、景、道、演、乐,却对主题及文本等“软件”上缺乏打磨,最终丢失了震动人心深处的力量。
影片带给我的乐趣都是文本外的,有些甚至脱离了本体。比如人鱼的造型,直接就让人联想到了地狱男爵的好伙伴亚伯·萨平。甚至当艾丽莎一行人将人鱼偷回家后,几次泡在浴缸里的场景,都让我联想到了豚鼠系列的《下水道人鱼》。还有彰显迷影情结的《海上恋舞》、《路得记》和《百老汇旋律》等。可这些趣味并未与影片的叙事文本有机结合起来,显得较突兀,对整体水准的提升收效甚微,有点本末倒置。
电影拍摄是一项团队工作。一部影片是否优秀,关键在于各素材的组合,无论是画面、声音、还是艺术风格。完成度便体现在这种整体性上。从1990年开始,大众电影的重心逐渐由制造并保持“故事”,部分地转向了制造并保持“兴趣与悬念”。从“讲什么”部分地转向了“怎么讲”。本片即是这种趋势下形成的某种状态。
然而,叙事永远是关键,这并非说明所有影像故事都要遵循三幕、四幕、五幕剧的范式,都要有鲜明的起承转合。重点在于对情节和情绪的表达。泰伦斯·马力克曾经在古典叙事的规范内拍出过《细细的红线》之类杰作,同时也在形式主义的道路上走得很远,创作出恢弘灵动的《生命之树》。这些都是高超叙事一锤定音的成就。
有些时候,我们会被表演、音乐、美术等次要部分所吸引,因为这些跳脱出了影片的叙事主体,成为高光之所在。这当然意味着某些方面的成功,却也暗示了整体性的不完善和割裂感,难言电影本身的胜利。有时,优秀的演技和风格化的摄影能让电影起死回生,却也让演员、场景设计、摄影师的光芒盖过了导演和编剧。不过《水形物语》远远没到“死”的地步,而技术层面的出色,仍难掩盛名之下的略微失望。
其实很少在豆瓣上主动写影评,喜欢在微信上写。但是最近会把微信号里的文章转过来些。微信号:论戏书影(PictureWriter)
老套的魔幻人兽恋故事竟然获得去年的威尼斯金狮大奖,实属意外。导演陀螺(以《潘神的迷宫》获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提名的墨西哥导演)类型片的纯熟技能和精彩的表演及视觉制作,当然值得夸奖,但即使增加了冷战时期的政治时代背景,也无法掩盖其内涵的平庸与单薄。
跨物种畸恋与冷战幽灵,带着托罗标志性的暗黑系画风和对人类的反复诘问:究竟谁才是怪物?丑陋的究竟是外在还是内心?莎莉·霍金斯表演太温暖了,而且完美诠释了片名:爱就像水一样有着万千形状,也许你触摸不到它,但它会温柔的包围你...
温柔至极的浪漫主义之下对欲望、血腥和暴力的展现起到了调和作用,制作上低调呈现了好莱坞最顶级水准,翻身的企图心体现在创作思路,叙事显仓促但也有整合社会边缘群像的野心。欣赏其作为好莱坞商业主流电影对女性性欲直接且正面的刻画,女主一上来就自慰其实挺大胆的。
怪物吃掉了一只猫的头,我不开心(。•ˇ‸ˇ•。)
一部包含一切的童话,最浪漫的大概是“我的伤口变成了和你一起呼吸的器官”。
Love is about two weirdos cuddle each other
很多人评论说,为什么总是“美女与野兽”,就不能拍个“帅哥与母兽”吗?我记得聊斋里就有类似的故事,说一个商人出海经商,误入夜叉国,侥幸未死,还娶了个母夜叉,并成功生出一对小夜叉。现成的故事,就看有没有导演愿意拍,拍完送去威尼斯,没准又是一头金狮。
是有多么童心未泯、浪漫至极的人,才能写出这样一个“所有的边缘人拥抱在一起就能对抗黑暗的世界”的故事呀,真的很难很难不被感动。鱼兽是个象征,他是个神秘生物,但更是一个代表着电影里出现的哑女、同志、黑人、女人的鲜活的人… 这样说来,角色脸谱化是难以避免了,但爱情实在是太美了,哭崩
女主的部分像韩国电影,反派的部分像90年代的好莱坞,其他部分像动画电影。
导演怎么最近总拍这么…额…复古的本子?全片最感人的是那个毛子科学家,那才真的是大爱
原来你是神明,是卒千年的磐石,身负治愈的魔法,甘为我脱鳞;原来我是水滴,是旦夕间的蒲苇,装着满腹的爱意,却不能发声。你带我沉入湖底,浮动的水草都藏着魔法;我把浴室灌满水,楼下的剧院都渗出爱意。原来儿时脖颈上失声的伤口,竟是爱情的信物。孤独的我注定与你相认,教我用心说话,用鳃呼吸。
成人童话、暗黑趣味、政治隐喻、考究的细节,以及浪漫的点睛之刻。但是怎么说,没有太打动我。或许这就是童话的两面性,有时候你觉得它包含一切,有时候却觉得,啊,这真的是个被讲述了千百遍的故事。
感觉吃了一颗糖霜包裹的空气,视觉太沉而内涵不足,跨物种的感情线产生基础根本没有铺陈好就开始瞎煽,各种强行插入的迷影梗更是尴尬得没眼看(歌舞那段简直莫名其妙)。陀螺恶趣味性暗示还是无处不在(剥个鸡蛋剥得那么色情),Sally Hawkins这个纯洁和肉欲一体的角色真好。
1.又名《鱼生,请多指教》《人鱼情未了》,讲述佐德将军大战海王的故事。2.“活得不如鱼”系列。3.撸猫,可能导致脱发;吸猫,使你更加强大。4.猫吃了那么久的鱼,是时候还债了。5.室友的内心是崩溃的,同居多年只被当成朋友,结果鱼人第一天来就和女主滚床单。6.女主和鱼人滚床单不会被鱼鳞刮出血吗?
我也愿意敬会治脱发的怪兽为神
一个哑巴孤儿,一个单身没伴基老头,一个身处敌营苏共间谍,还有一个牢骚满腹婚姻不睦中年黑人妇女,都是孤独的人,聚在一起却创造了一个奇迹,促成了一段凄美哀伤的爱情神话……也就只有陀螺能拍出这么个阴森冷峻、诡异残忍外表下包裹着人性温暖、向往爱情美好的动人童话,简直浪漫死了……
鱼人落跑后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看电影。陀螺这次真是太浪漫太柔软。
分明是又一部【色,戒】。把一出并不新鲜的三级成人童话拍的如此梦幻美妙,很了不起的创造力(女主公车上倚靠窗伴着雨滴哼出主题曲旋律一镜,很迷醉)!PS,怀旧电影、黑白歌舞、宗教色彩、苏俄冷战情结、中女裸露、已至治疗脱发的神力……这些元素似乎都是冲着六十几岁白人(奥斯卡评委)去的吧,你厉害!
更像一个童话,一首诗歌,一篇散文…“我感觉不到你的形状,你围绕着我,你的存在使我眼中溢满你的爱,使我内心柔软,因为你无处不在” 迈克尔·珊农就是主啊!
非常陀螺的一部电影:怪兽的、怀旧的、迷影的、略暗黑童话的。